第二章
“你去…打點(diǎn)水來，幫我…梳頭凈面換…身干爽的衣裳。”</p>
她記得，她染上風(fēng)寒的時候正是年節(jié)，剛才她恍惚中聽到竹炮聲，只有在節(jié)慶日子里才會有竹炮聲。</p>
“六小姐…您要…？”</p>
都病成這樣了，她要干嘛？</p>
往常，這些事六小姐也懶得喊她們，都是自己來，現(xiàn)在或是因為病了吧。</p>
有一點(diǎn)娟兒說得倒是沒錯，這府里上上下下，真沒人拿六小姐當(dāng)主子看，府上不過是顧著臉面，才撥了她和娟兒在這伺候，說是讓她們伺候六小姐，其實(shí)根本沒人管她們。</p>
云府小姐加起來一共有十幾個，別的小姐再不濟(jì)還有個娘護(hù)著，不像六小姐，生母出身低微不說，生下她就走了，在這么復(fù)雜的世家大族里，能活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命大了。</p>
“桃兒？”</p>
云初雪抬眼瞟了過去，若非此刻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她早就自己動手了。</p>
她現(xiàn)在這般，一半是病的，一半是…餓的！</p>
“六小姐…這會怕是沒熱水了，咱這沒有小灶臺也燒不了。”</p>
桃兒有些為難的說著，倒不是她不愿意去。</p>
“沒事，你…去幫我打點(diǎn)井水來�！�</p>
井水冬暖夏涼，即便這寒冬臘月用著也不會太冷。</p>
桃兒遲疑了下還是點(diǎn)頭去了，或許是看著云初雪可憐。</p>
“沒有小姐命，使喚人倒是挺像樣的，切！”</p>
娟兒腰身一抬，當(dāng)著面嘲諷了兩句扭身就走了，她才不要在這挨凍。</p>
云初雪不予理會，完全無視，再不會像從前一樣，因為無關(guān)緊要的人自卑傷心。</p>
“六小姐，水來了，奴婢試了下，還好，不是很涼�！�</p>
桃兒辦事還算利索，沒一會就打了一桶水來，用盆裝了些替云初雪擦臉。</p>
屋里連一面銅鏡都沒有，云初雪也不想看，自己現(xiàn)在是什么鬼樣子她心里清楚。</p>
“六小姐…您是要去…前頭嗎？其實(shí)前頭已經(jīng)讓人…遞了話，說六小姐病著，就不用去行禮了�！�</p>
年節(jié)這天，按著規(guī)矩，府上的晚輩是要去跟家中長輩磕頭行禮祝安的。</p>
十年，她也就五歲之前去過一兩回，那還是溪姨娘在的時候。</p>
說起來，她能活著，不得不說到溪姨娘，當(dāng)初她娘生下她就死了，溪姨娘不得寵又無兒無女，一時動了惻隱之心就養(yǎng)了她，溪姨娘雖不得寵，卻是老夫人的人，她這才有機(jī)會被稱一聲小姐，五歲那年，溪姨娘也死了，她就徹底被遺忘了。</p>
可能因為她在老夫人面前露過面，府上也都知道有這么個六小姐，所以大夫人也懶得為她這個可有可的無費(fèi)心思，就讓她稀里糊涂活到了現(xiàn)在。</p>
“長輩憐我有病在身，我卻不能不知禮數(shù)，今日年節(jié)，禮應(yīng)給長輩們行禮去�！�</p>
今兒年節(jié)，她這幅樣子過去，眾目睽睽之下，當(dāng)家夫人為了賢德名聲也會請郎中替她瞧瞧。</p>
再不濟(jì)，還能混口吃食。</p>
死過一次的人還在乎什么臉面？沒什么比好好活著更實(shí)在。</p>
而且，她要借這個機(jī)會見一個人，這個人，或許能改變她的現(xiàn)狀。</p>
“六小姐…梳好了！”</p>
桃兒本來還想勸一句，想想還是作罷，默默替云初雪換了衣裳梳好頭發(fā)，這府里若有長輩憐六小姐，六小姐何至于此。</p>
“走吧，你跟我一起去！”</p>
“是！”桃兒有些忐忑的扶著云初雪走出屋子。</p>
一路到前院大堂外，云初雪手腳都凍僵了。</p>
“你們是哪個屋的，有什么事？”</p>
大堂外伺候的下人看著她們以為是哪一屋的小丫頭，連忙把人叫住。</p>
“這位是六小姐，來…行禮的！”桃兒忙上前解釋。</p>
仆人看向云初雪，“六小姐？”顯然沒有任何印象，眼里有幾分懷疑。</p>
聽著大堂里傳出來的歡聲笑語，云初雪沒有理會發(fā)愣的仆人。</p>
“桃兒，扶我進(jìn)去！”</p>
桃兒有些緊張，愣了一下才小心翼翼扶著，算了，都到這了！</p>
邁過門檻，初雪低頭審視了一下，水藍(lán)色的襖裙雖然有些退色，好在看著還算干凈，抬頭摸了摸有些干枯的頭發(fā)，簡單的角髻，也還得體。</p>
“六小姐到！”</p>
大堂外反應(yīng)過來的仆人來不及阻止，只能扯著嗓子通報一聲。</p>
六小姐？</p>
原本熱鬧一片笑語嫣然的大堂突然安靜了，紛紛看向門口。</p>
顯然大家對這個六小姐都有些陌生。</p>
云初雪盡力挺直脊梁，讓自己看上去可憐卻不那么狼狽。</p>
頂著一眾詫異的目光步履蹣跚上前在大堂中央跪下。</p>
每一個動作看上去對她來說都那般艱難。</p>
“初雪來遲，請諸位長輩恕罪，初雪給祖母請安，給爹和大夫人請安，給長輩們請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