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想什么?”見姜枳一愣怔出神,沈千昱不由好奇。</p>
“觸景生情,想起大婚那日�!苯滓换厣�,不再憶想。</p>
“這幾年委屈你了,以后我會好好補償你�!鄙蚯ш排叵�,卻想不起大婚那日她是何模樣。</p>
姜枳一笑笑,不予置否。</p>
征戰(zhàn)沙場的將軍,用舞劍握槍的手小心翼翼的給她敷手,說不觸動是假的。</p>
為了掩藏心中的悸動,姜枳一隨口扯了個話題:“邊關,戰(zhàn)場……是什么樣的?”</p>
“烽煙黃沙,狂風寒雪,刀光血影,尸橫遍野……”沈千昱口中的邊關很不美好。</p>
姜枳一垂眸,瞧見沈千昱手背上有條細細的疤痕,于是問他:“你這些年是不是很艱難?”</p>
聽她關心自已,沈千昱心頭一震,喉結滾動嗓音沙啞道:“第一次上戰(zhàn)場,我被戰(zhàn)爭的殘酷驚到,一愣神給了敵人可趁之機。危急時刻師父擋在了我面前,彎刀刺穿他的胸膛,滾燙的血濺了我一臉�!�</p>
“一次敵軍夜襲,神思不清的我被長槍扎中胸口,險些便沒命了,是錦初斬殺敵人救了我……”</p>
“數(shù)次死里逃生我終于有了經(jīng)驗,學會了時刻警醒保護自已,雖然仍舊避免不了受傷,但總能留得命在,那些傷也就算不得什么,養(yǎng)幾日便好了�!�</p>
聽著他云淡風輕的口吻,姜枳一有些羞愧。比起他在戰(zhàn)場受的傷,她這點燙傷實在不值一提。</p>
可她還是覺得疼,鉆心的疼。</p>
“錦初也有一身好武藝,上陣殺敵絲毫不遜于男兒。這些年跟著我出生入死,留下了滿身疤痕,這要是在上京,怕是都嫁不出去�!�</p>
說起程錦初,沈千昱眼中有愧疚也有心疼,糅合成濃烈的愛意扎根在他心底。</p>
姜枳一知道,她無論如何都比不過程錦初了。</p>
“你們受苦了�!苯滓挥芍缘�。</p>
拋開私人恩怨不談,沈千昱和程錦初保家衛(wèi)國,值得她敬佩。</p>
沈千昱搖頭:“比起其他將土這點苦算不得什么,且我們比他們幸運,還能活著回到上京,我很知足了�!�</p>
聽他心平氣和的說著這些年的九死一生,姜枳一心中釋然了些許。</p>
可她心疼了別人,又有誰來心疼她呢?</p>
以柔弱之軀撐起一個落敗的侯府,她也并不容易。只是她的艱難無處訴說,只能埋在心底。</p>
不愿再想這些,姜枳一閉上眼,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p>
夜風微涼,沈千昱見她睡著了,動作輕柔的將她抱到了床上。</p>
姜枳一很輕,輕到他抱在懷里感覺一點也不踏實。</p>
拉過錦被給她蓋好,沈千昱換了一塊冰繼續(xù)給她敷手。</p>
床上的人兒睡的不甚安穩(wěn),時而蹙眉時而翻動。</p>
沈千昱怕她弄到手背,只得用手抓著她的皓腕。</p>
如此近的距離,清晰到能看清她根根分明的長睫,就更別說精雕玉琢的小臉和眉眼了。</p>
世人皆愛美,他也無法免俗。</p>
視線順著玲瓏翹鼻往下,落在櫻紅的唇瓣上,止不住喉頭滾動。</p>
這是他的妻。</p>
咀嚼著這幾個字,沈千昱心中生出絲絲甜意,俯身吻了一下姜枳一光潔的額頭。???</p>
翌日,姜枳一醒來時已是天光大亮。</p>
“檀玉,什么時辰了?”</p>
“辰時過半了,夫人可還覺得疼?”檀玉扶著姜枳一起身。</p>
姜枳一低眸瞧向已經(jīng)消腫的手背:“不怎么疼了�!�</p>
她在屋里搜尋一圈,沒有見到沈千昱的身影,想必已經(jīng)走了。</p>
看出她心中所想,檀玉道:“侯爺守了夫人整夜,天明時給夫人上了藥才走�!�</p>
“他守了一夜?”姜枳一有些難以置信。</p>
檀玉點頭:“楮玉也在屋外守了整夜,隔半個時辰送一次冰,親眼所見�!�</p>
原本檀玉極不待見沈千昱,但現(xiàn)在卻有了改觀:“奴婢覺得侯爺心里還是有夫人的�!�</p>
可他的心里不止有她。</p>
姜枳一不語,穿好鞋襪后任由檀玉伺侯她洗漱,然后坐到銅鏡前梳妝。</p>
攬云院里,晏陽晏歡在院子里玩耍,程錦初在屋中查看賬冊。</p>
她雖識字,但侯府賬冊錯綜復雜,她看的十分吃力,許多地方都不甚明白。</p>
她想問沈千昱,然他剛歇下,且他一介男子也不一定懂后宅庶務。思來想去,她帶著賬冊去尋了婆母林氏。</p>
“什么?姜枳一讓你掌家�!鄙蚰阁@的險些讓茶嗆到。</p>
見沈母如此大的反應,程錦初以為是不信任她,于是信誓旦旦的保證:“母親放心,我一定會盡心盡力�!�</p>
沈母擺手:“我不是不放心你,只是你不了解侯府,這家不是誰都能掌的�!�</p>
沈母嘆氣,不知該如何同她說,畢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p>
“我初到侯府,確然什么都不懂,還望母親不吝賜教�!背体\初是鐵了心了。</p>
她就不信了,管個家還能比上陣殺敵更難?</p>
“唉!”事已至此,沈母知道說什么她都聽不進去,只能用事實說話。</p>
“先別管賬冊了,你隨我去庫房看看吧。”</p>
庫房的確要盤點,程錦初不作他想,拿上鑰匙隨沈母去了。</p>
侯府的庫房很大,但里面卻很空,只有十幾口木箱。</p>
沈母讓人打開,程錦初瞧見木箱里裝的都是古玩字畫等器物,只有兩箱白銀和一箱黃金。</p>
“這……”程錦初不敢相信,偌大的侯府竟只有這點家產(chǎn)。</p>
沈母摒退下人羞慚道:“侯府自二十年前就逐漸衰敗,千昱他爹走的早,我一個婦道人家又不會生財之道。若非如此,又怎會娶一個商賈之女做主母�!�</p>
便是如此,她也覺得姜枳一嫁入侯府是高攀。</p>
“所以姜枳一掌家所有開銷都出自已她自已?”此時此刻,程錦初終于明白沈母那句話了。</p>
這家的確不是誰都能掌的。</p>
沈母吶吶汗顏:“要不是她,侯府早破敗了。”</p>
程錦初捏緊手中的鑰匙,面色發(fā)冷。</p>
難怪姜枳一如此大方的讓出掌家權,合著是想挖坑羞辱她。</p>
她聽沈千昱說過,姜枳一是上京富商之女,別的沒有,就是銀子多。</p>
“我們先回去看賬冊�!背体\初深吸一口氣出了庫房,身影堅毅決絕。</p>
沈母想勸她把掌家權交還給姜枳一,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p>
她這兩個兒媳,她是一個也得罪不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