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認識霍璟那年,我剛滿十七歲。</p>
那時我是剛進城的土丫頭,頭發(fā)因為營養(yǎng)不良而打結(jié)發(fā)黃,一嘴的方言沒人能聽懂幾個字。</p>
而霍璟,他光芒奪目,是意氣風發(fā)的富家少年。</p>
剛被接回豪門的我,因為長期被家暴而自卑怯懦。</p>
表哥表姐看不起我,帶頭和同學們霸凌我,他們嘲笑我媽媽是戀愛腦,諷刺我爸爸是個坐牢的殺人犯,學我說蹩腳的普通話讓我無地自容。</p>
我從一個窮困潦倒的地獄走進了另一個富麗堂皇的地獄。</p>
只有霍璟,他會在看到我被欺負時,趕跑那些往我身上扔垃圾的人。</p>
還會笑著和我說話,即使聽不懂也不會取笑我的口音,從來不拿有色眼鏡看我。</p>
我那時候深深暗戀著他。</p>
覺得他就是那天上月,皎潔不可褻瀆。</p>
其實表姐她們說的對,我媽媽是個頂級戀愛腦。</p>
她年輕時未婚先孕懷了我,家里人不同意,她就和我爸爸私奔回大山的鄉(xiāng)下,甘愿和他過苦日子。</p>
她說爸爸承諾過會對她好一輩子,即使苦一點也沒關(guān)系。</p>
但是她不知道,男人的承諾本就是謊言。</p>
經(jīng)不起時間的推敲。</p>
果不其然,媽媽剛生下我,爸爸看我是個女孩,當即就變了臉色。</p>
他開始時不時對媽媽拳打腳踢,罵她不要臉,未婚先孕就跟著自己跑了。</p>
但是明明做下這一切的人是他。</p>
媽媽一直忍受他的暴力,嘴角被打的流血也依然爬起來給他做飯吃。</p>
我小時候不懂,只知道在媽媽挨打時瑟瑟發(fā)抖的躲在她懷里。</p>
后來稍微長大一點,上了初中,讀了更多的書,懂了些道理,才知道爸爸這種行為是不對的。</p>
我開始反抗,也鼓勵媽媽反抗。</p>
但是換來的是媽媽責怪的眼神,“不悔,你怎么能這么對爸爸?”</p>
我大聲辯駁:“可是爸爸家暴,媽媽,你跟他離婚吧!或者報警!”</p>
我大哭著求她,求她帶我逃離。</p>
結(jié)果媽媽一巴掌打在我臉上,“不悔!他是你爸爸,你怎么能有這種想法?!”</p>
我痛恨極了我的名字。</p>
不悔不悔,是媽媽給我取的。</p>
我捂著被扇紅的臉頰,淚流了滿臉。</p>
媽媽又哭著來抱我,一直跟我說對不起,說爸爸以前不是這樣的,說他以前對她很好很好,什么都想著她,兜里只剩下一塊錢也會想著給她買糖吃。</p>
她哽咽著像是對我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不悔,爸爸會變好的,咱們要相信爸爸。”</p>
我不忍心戳穿她自欺欺人的謊言。</p>
我知道爸爸不會變好。</p>
果不其然,自從爸爸迷上賭博,他開始變本加厲。</p>
賭博輸了回來打老婆,喝醉酒了回來打孩子。</p>
我跟媽媽身上常年帶著青紫。</p>
媽媽的哀求爸爸聽不進去,我的哭喊只能換來爸爸更暴烈的毒打。</p>
每次爸爸發(fā)泄完,媽媽抱著我哭時,我都特別想喊醒她,爸爸不會變好了。</p>
但是想到曾經(jīng)的那一巴掌,我又默默閉上了嘴。</p>
我只能發(fā)奮讀書,想著等長大就帶媽媽離開這里。</p>
但是這個愿望也終止了。</p>
那天爸爸回來看著心情還不錯,我在寫作業(yè),爸爸甚至還久違的來問了我一句零花錢夠不夠,雖然我根本沒有,但是我惶恐的撒謊說夠,爸爸還笑著摸了摸我的頭。</p>
我心里可恥的生出期待,覺得媽媽說的對,爸爸真的有可能變好的。</p>
只是期待立馬就被打碎。</p>
爸爸進了房間,緊接著我就聽見媽媽歇斯底里的質(zhì)問爸爸身上的口紅印哪里來的。</p>
爸爸剛開始還敷衍的回答。</p>
直到媽媽尖利的聲音響起:“那個不要臉的婊子是誰?!是不是村頭那個寡婦,你要不要臉,做雞的女人你都要!”</p>
隨著砰的一聲,媽媽的聲音戛然而止。</p>
隨后是熟悉的拳打腳踢,媽媽的聲音越來越弱。</p>
我哭喊著跑過去趴在媽媽身上,祈求爸爸不要再打了。</p>
爸爸將我拎起來甩在一邊,我又撲上去,爸爸一拳頭揮在我身上,我被打的爬不起來。</p>
頭發(fā)遮住我的視線,我朦朧看見媽媽被打的流血,地上全是血。</p>
直到他解氣,媽媽不再吭一聲,他才停手。</p>
我驚慌的使勁全身力氣爬過去,感受到媽媽微弱的鼻息,我才松了口氣。</p>
最后在隔壁大媽的幫助下,我才把媽媽送進診所。</p>
診所的醫(yī)生說她受的傷太重,要送去縣里的大醫(yī)院才行。</p>
可是我們沒有錢。</p>
我去找爸爸,求他帶媽媽去醫(yī)院。</p>
他摟著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坐在賭場里揮霍家里僅剩的錢。</p>
我哭著跪在地上求他,他嫌我晦氣,擋了他的牌運,一腳將我踢的老遠。</p>
旁邊的女人咯吱咯吱笑,爸爸也跟著笑。</p>
我知道指望他是指望不上了。</p>
但我不想失去媽媽,她雖然不清醒,但是她是世界上僅剩的愛我的人。</p>
我開始撿垃圾,白天黑夜的撿。</p>
學也因為沒錢上不了了,我整天在外游蕩,能賺錢的破銅爛鐵我扛不動,我就一點一點挪。</p>
可是杯水車薪。</p>
連媽媽每天在診所輸液的錢我都付不起了。</p>
診所的醫(yī)生說明天再交不起錢就治不了了。</p>
我求他寬限我?guī)滋�,他問我你爸爸呢?叫你家長來。</p>
我答不出話。</p>
我有爸爸,卻比沒爸的孩子還悲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