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那日她穿著新定制的法國洋裝去赴茶會,才發(fā)現(xiàn)她瘦得連尺碼都改了三次。</p>
每日清晨起來,手帕里總沾著幾點血星子。</p>
眾人都勸她向顧言梟開口,憑他租界商會會長的面子,總能搞到稀缺的進口藥。</p>
沒人知道,確診肺癆的第一夜,她就敲開了書房的門。</p>
可當她心里想的都是“或許能和言梟去霞飛路看場電影”時,她的丈夫正在為余芊芊包下和平飯店整個二樓,聽她唱新譜的《秦淮景》。</p>
聽到她的請求,顧言梟甚至沒從賬本上抬眼:“芊芊今晚要試新做的戲服,你先讓阿碧去藥店抓點藥�!�</p>
一次、兩次、三次。</p>
人心都是肉長的,終究會涼透。</p>
他不信她咳血到暈厥,她又何必再求他施舍半分關(guān)心?</p>
阿碧紅著眼眶送走第十七位醫(yī)生,轉(zhuǎn)身就哭成了淚人:“余芊芊算什么東西?夫人在燕京大學拿獎學金時,她還在茶館給人倒茶呢!憑什么她裝病就能讓老爺推掉所有生意,夫人咳血咳得手帕都染紅了,他連個電話都不打!”</p>
阿碧剛掀開棉門簾,就聽見皮鞋聲踏過回廊,伴隨一聲冷嗤。</p>
“周汐和!你非要今天請醫(yī)生?芊芊心口疼得打滾,德醫(yī)都被你截胡了!”</p>
周汐和攥著吸氧管的手猛地收緊,指節(jié)泛白。</p>
阿碧被顧言梟的眼神驚得后退半步。</p>
卻見他腳下踩著周汐和咳血帕子,終于紅了眼:“老爺可知道,夫人咳血咳得把枕頭都浸透了?您天天守著余小姐聽戲,可曾過問過夫人?夫人連好一點的進口藥都用不上!”</p>
“好個伶牙俐齒??的丫頭!我看你是仗著周汐和撐腰,才敢編排主子!”</p>
顧言梟轉(zhuǎn)身時踢翻了藥柜,大大小小的藥瓶滾到周汐和腳邊。</p>
周汐和撲通跪下,旗袍下擺浸在潑翻的藥水里,“阿碧從小跟著我在燕京長大,她嘴笨心實,您饒了她這一回,我以后親自盯著她……”</p>
顧言梟一把掐住她下巴:“就是你這副心慈手軟的樣子,才讓底下人騎到主子頭上!留著這種搬弄是非的奴才,顧家遲早要被攪得雞犬不寧!”</p>
“拖出去!四十藤條,一次都不能少。我倒要看看,沒了這些挑事的奴才,你還能耍什么花樣!”</p>
周汐和掙扎著爬起來,“不要!她才十八歲,四十藤條會打死她的!”</p>
顧言梟停在門口,卻沒回頭:“若不是看在你周家的面子上,敢編排我顧言梟的女人,早就該沉塘�!�</p>
周汐和撲過去,卻被顧言梟拽住手腕,她聲音里帶著哭腔:“我求你了!我…我把顧太太的位置讓給余芊芊,匯豐銀行的股份也給她。你讓我做什么都行……”</p>
回應(yīng)她的只有滿室冷漠。</p>
阿碧被拖到院子里。</p>
一鞭接著一鞭抽下。</p>
她在屋內(nèi)苦苦哀求,阿碧在廊下嘶喊。</p>
為她爭辯,為她叫屈,沒有一聲是為自己求饒。</p>
周汐和的眼淚混著鼻涕,顧言梟死死攥著她的手腕不松手。</p>
外頭的哭喊聲越來越小,空氣中滿是血腥氣。</p>
不知過了多久,管家摘下禮帽,低聲開口:“老爺,那丫頭沒氣了�!�</p>
沒氣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