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江風(fēng)回頭淡漠的看著江景潤。</p>
江景潤憤怒的指著江風(fēng)道：“父親！此子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知恩圖報！若非喪將軍，我們能從突厥韃子手里活著回來嗎？將軍頭七他都不去祭拜，這樣的人，根本不配做我們江家人！父親，把這狼心狗肺的家伙趕出我們江家吧！”</p>
江風(fēng)冷笑道：“你們是被喪將軍救回來的，那喪將軍呢？誰去救他了？只怕那時，你跑得比誰都快吧！”</p>
“你！”江景潤氣得臉色漲紅，“那時我等手無寸鐵，即使空有一身赤膽，折返回去也是給喪將軍添亂！唯有趕緊離開，才能不辜負喪將軍一番熱血揮灑！”</p>
江風(fēng)愣了一下，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了，剛才腦海中竟不自覺閃過了前世的那一幕幕，他搖搖頭，神色歸于平靜：</p>
“你們是喪將軍救回來的，我不是！再說，未見將軍尸骨，便認為將軍死了？”</p>
“你這是什么意思？千軍萬馬中，喪將軍難道還能從亂馬長戈中活下來不成？”江景潤皺著眉呵斥道：“你分明就是不想去！找什么借口！”</p>
江百順眉宇間卻閃過幾分吃驚，他眼中別有意味的看著自己的這個侄子，似乎在想些什么。</p>
江風(fēng)不經(jīng)意間掃過江百順的眼睛，暗道自己失言，江百順可不是江景潤這種毛頭小子，真被他看出點什么來，那可就大事不妙了。</p>
于是江風(fēng)沒有在于江景潤爭辯，而是扭頭就走。</p>
江景潤氣得渾身發(fā)顫，看向了自家父親：“父親……”</p>
“算了，風(fēng)兒不想去，便由他吧�！苯夙槗u搖頭，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江風(fēng)的背影，轉(zhuǎn)身離開了江風(fēng)的別院。</p>
江景潤憎惡的看著江風(fēng)的背影：“江風(fēng)，你這個只知道敗壞我江家門風(fēng)的紈绔，我一定會把你趕出我江家大門！”</p>
……</p>
江百順回到書房中，看著書房中，掛著的一副白馬長刀，威風(fēng)凜凜的將軍像，腦海里不禁浮現(xiàn)出風(fēng)兒那副孱弱的身影。</p>
“像，太像了……”</p>
雖然喪將軍浴血殺伐三百里，從未摘下青面獠牙覆面，但曾有一段路，這些幸存的百姓被喪將軍一路護送。</p>
不少人都見過喪將軍騎著染血的白馬，整個人如同是從尸山血海中走出來的修羅。</p>
青衫白馬，細麟玄甲，長翎披風(fēng)皆被染紅！</p>
遙想……喪將軍的身段與風(fēng)兒的身段，幾乎沒有什么差別……只是，沒有人會把威風(fēng)凜凜的喪將軍，與一個通州紈绔子弟做對比……因為喪將軍在他們心目中已是戰(zhàn)神的代表，這樣的念頭哪怕冒出來一瞬。</p>
也是對喪將軍的褻瀆！</p>
他們心中的神明，是不允許任何人褻瀆的！</p>
誰都一樣，包括他們自己！</p>
江百順想起那一日大夫說過的話。</p>
“公子身上的傷，多是刀傷，新傷覆舊傷，如此傷勢，只怕?lián)Q了旁人早就死了，想來貴公子也是從那煉獄中搏出了一條生路，唉，老天保佑，望喪將軍能如貴公子一樣有福氣……”</p>
江百順不斷呢喃著：“未見將軍尸骨，怎能認為將軍死了？未見尸骨……”</p>
倏地，江百順抬眼看著將軍像，眼中閃爍著激動的光芒。</p>
……</p>
翌日。</p>
皇宮明德門大開！</p>
特赦百姓可入皇家祭壇！</p>
仁軒帝以國禮送喪將軍！</p>
明德門前，擠滿了前來悼念喪將軍的百姓。</p>
而他們中，大多數(shù)人，是通州逃出來幸存的百姓。</p>
有的，還只是襁褓中的嬰孩，有的只是牙牙學(xué)語的孩童，更多的是老弱婦孺。</p>
京城百姓，跪滿了皇宮之外。</p>
仁軒皇帝姜元胤擺駕，望著重臣與百姓，感慨不已，痛失喪將軍這等將才，才是這場戰(zhàn)爭的最大損失！</p>
突厥……</p>
朕定要讓爾等宵小見識，何為大姜皇朝！</p>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p>
姜元胤微微揮手：“宣！”</p>
兵部尚書葉觀海朝姜元胤一行禮，朗聲道：</p>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仁軒六年秋九月，突厥侵我國土，喪將軍于世而出！血戰(zhàn)突厥三百里！昊昊蒼天，降我神將，救百姓于水火！挽社稷于危難！大破突厥，揚我國威！反推突厥三百里！鎮(zhèn)我北疆！突厥莫不敢犯！”</p>
“然，喪將軍尸骨未存，特立衣冠冢！入姜朝皇室祖廟！”</p>
“追封護國大將軍！謚號定鼎侯！”</p>
“惟愿繼承定鼎侯遺志，盡忠報國，護我姜國……”</p>
而后，姜元胤站起身來，走到眾人面前，朗聲道：</p>
“失此良將，朕心甚痛！不報此仇，我姜朝不足震懾宵小，即日起，整兵北伐，血洗匈奴千里，祭我朝喪將軍！”</p>
姜元胤沉聲道：“朕，恭請，喪將軍，殯天！”</p>
恭請喪將軍……</p>
殯天！</p>
傳令官一層層的將仁軒帝的聲音傳下去。</p>
所有人都不可思議的看著皇家祭壇上的仁軒帝。</p>
殯天，這是只有當(dāng)朝最高位者才有資格用的諱稱！</p>
亦或者，是尊者圣人才有資格用的諱稱！</p>
反應(yīng)過來時，所有人都熱淚盈眶的低下頭，低聲喝道：</p>
“恭請喪將軍，殯天！”</p>
“恭請喪將軍，殯天！”</p>
喪將軍，安息吧。</p>
葉長淑跪在人群中，看到了江家江百順，卻沒有在看到江風(fēng)的身影，心中更是失望至極！</p>
江風(fēng)這樣的人，怎么沒有死在通州？怎么偏偏喪將軍這樣的英雄，卻殞了性命！</p>
天道，不公！</p>
人潮最后，就連婉兒都下車跪拜了三拜，才回到江風(fēng)的身邊。</p>
江風(fēng)看著婉兒，似笑非笑：“婉兒，是不是大伯讓你這樣勸我的？”</p>
婉兒有些窘迫的低著頭，小聲說道：“婉兒也覺得這位護國大將軍值得拜！”</p>
江風(fēng)仰天長嘆一口氣：“怒發(fā)沖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p>
婉兒眼前一亮，她作為江家的丫鬟，也是識字的，不然也不會被江百順安排來服侍江風(fēng)。</p>
婉兒雖然學(xué)識不高，但也知道這詞是極好的，語句之中的悲涼和憤懣，仿佛要沖破這天穹。</p>
但是這詞只有半闕，江風(fēng)搖了搖頭，沒有再念下去。</p>
這就讓人感覺好像一股熱血之情困郁心中，不得發(fā)泄出來。</p>
江風(fēng)不知道的是，他這無意間念誦出來的半闕詞，被跪拜在地上的百姓聽了去。</p>
百姓雖不知詞韻，但也能感覺這詞是極好的，更覺得此詞十分映襯如今這份蕭索。</p>
很快便四處傳唱起來，短短半個時辰，便傳遍了整個京城，還傳入了皇宮！</p>
引起軒然大波！</p>
御書房中。</p>
“怒發(fā)沖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p>
姜元胤將半闕詞寫在紙上，贊嘆不已的點點頭：“這詞是民間傳唱上來的？”</p>
葉觀海道：“稟陛下，據(jù)說是在祭奠喪將軍儀式時，在明德門外，一錦衣少年吟唱的！”</p>
“好，寫得好啊，只是這詞，只有半闕，是最大的缺憾！”</p>
葉觀海深以為然的點點頭，是啊，光看上半闕，便感覺一股滿腔忠義的熱血豪氣，豪氣之中，還有幾分悲壯！</p>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云和月！如見將軍撫膺自理悲緒，九曲剛腸，英雄正是多情人物，可為見證。功名是我所期，豈與塵土同輕；馳驅(qū)何足言苦，堪隨云月共賞！”</p>
這不正是在說，喪將軍直搗敵營孤身一人，功名皆是塵土，身后只有浮云明月。</p>
陷陣之志，有死無生！</p>
報國之志，縱死何妨！</p>
怒發(fā)沖冠四字開篇奇突，凌云壯志，氣吞山河，以劍拔弩張之文辭，引動浮光掠影之耳目。</p>
突厥侵我國土，此血海深仇，不共戴天！</p>
“這才是我姜朝的好男兒！如此好詞，怎能讓人不為之拍案叫絕！”葉觀海感覺一股豪情自胸中迸發(fā)，十分激動的喝道。</p>
姜元胤當(dāng)即道：“葉卿，昭告天下，若能尋作出此詞之少年！賞千金！令其補全此詞，纂刻于護國大將軍府前！”</p>
“臣遵旨！”</p>
這時，一太監(jiān)在門外道：“啟稟陛下！兵部尚書葉觀海之女葉長淑求見！”</p>
葉觀海頓時錯愕，姜元胤失笑道：“葉卿啊，你這個女兒真是如你般直率��！”</p>
葉觀海連忙道：“陛下說笑了，都怪微臣管教無法！孽女無規(guī)無矩還敢來請見圣駕！我這就把她帶回家去好生管教！”</p>
姜元胤擺擺手，笑道：“朕倒是很想知道，文武兩全的葉家小女見朕，想干什么�！�</p>
門外太監(jiān)接話道：“稟陛下，葉家小姐說，想請陛下一道圣旨，解除她與江家子弟江風(fēng)的婚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