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沈嘉柔的賜婚不完全是個意外。</p>
七年前,顧硯行隨顧尚書來府中赴宴。</p>
那會還沒有許氏,我聞見席上的豬蹄香,饞得不得了,躲在窗后,默默瞧著。</p>
沈嘉柔見了,以為我是看上了顧硯行,嘲諷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還說顧硯行在席上瞧她瞧得眼珠子都轉(zhuǎn)不動了。</p>
可人家顧公子看得分明是她身后的《雪山放晴圖》。</p>
后來她總是有意無意地在我面前提起顧硯行,我也便隨了她的意。</p>
她喜歡搶我看上的東西,我就裝作對顧硯行感很興趣。</p>
以顧家的尊榮,怎么會娶一個樂伎生的庶女。</p>
沈嘉柔受寵慣了,看不透其中利害,總是趕上去討好顧硯行。</p>
有一次她突發(fā)奇想給人繡了個鴛鴦戲水的荷包,把人家嚇得不輕,連忙遣人送了回來。</p>
我和許氏一看,好家伙。</p>
好丑的兩只野鴨子。</p>
饒是顧硯行那般的好脾氣,聽聞她在何處,也是要躲一躲的。</p>
她與那些奉承她的京中小姐說,顧硯行見著她就臉紅,于是不敢見她。</p>
事實上,顧硯行與十三公主才是正兒八經(jīng)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p>
許氏帶我去尚書府赴宴時,顧尚書的夫人就向我們抱怨蘇姨娘教的女兒實在不懂規(guī)矩,十三公主已經(jīng)是惱怒至極。</p>
我爹從邊關(guān)打了勝仗回來,我便提醒她,宴會上,皇帝應(yīng)當會答應(yīng)我爹一個要求。</p>
她果真屁顛屁顛地跑去求我爹向陛下請旨賜婚。</p>
我爹一時榮寵至極,又不知其間曲折。</p>
他把沈嘉柔當個寶沒什么,但真把她嫁給高門顯貴的嫡子,便是對人家的折辱。</p>
倘若陛下真的應(yīng)下了兩人的婚事,就算十三公主愿意受這個委屈,顧尚書跟他夫人也容不得沈嘉柔辱其門楣。</p>
可惜了,陛下棋高一招,禍水東引,將我們都嫁給顧云祈。</p>
我為妻,她為妾,一來不至于太瞧輕了定遠侯府,二來也是對我爹的一種告誡。</p>
君臣綱常,嫡庶尊卑,千百年來的規(guī)矩,容不得沈家特立獨行。</p>
沈嘉柔沒死,也不打緊。</p>
反正,來日方長。</p>
冬日里,大雪鋪了滿地,我卻覺得比往日的冬天都要暖和。</p>
大婚當天,我和沈嘉柔同時出嫁。</p>
只不過,我是三媒六聘,八抬大轎走的正門,沈嘉柔是一頂小轎走的側(cè)門。</p>
出門前,我跪在堂前,許氏為我拔下發(fā)簪,插入我發(fā)髻之中,眼中盡是不舍。</p>
“娘盼著你夫妻美滿,萬事順遂�!�</p>
我爹也擠下兩滴熱淚,想了半天,憋出一句話。</p>
“你和嘉柔同在顧府,要互相照料。”</p>
“爹爹囑托,女兒銘記于心,定會好好照顧妹妹的�!�</p>
離開沈家,入了顧府,便是新的開始。</p>
拜完堂后,我頂著蓋頭,坐在床上。</p>
外面人聲喧囂,熱鬧至極。</p>
隔著薄紗,入目皆是紅色,一片喜慶。</p>
不知道,沈嘉柔這會兒作何感想,是否在后悔求我爹賜婚。</p>
宴席吃完,賓客散去,一人推開房門,手持銀鉤,掀起蓋頭。</p>
那是我第一次看清顧云祈的臉。</p>
一雙似水桃花眼,高聳的鼻梁,薄薄的紅唇,清瘦但不失挺拔。</p>
笑起來如春風(fēng)拂面。</p>
見我呆呆地望著,他伸手點了一下我的額頭。</p>
“怎么,為夫長得不如人意,嚇著娘子了?”</p>
我反應(yīng)過來,猛地搖頭。</p>
顧云祈輕笑出聲,湊到我眼前,溫?zé)岬暮粑鼮⒃谖夷樕稀?lt;/p>
“那就是我太好看了,夫人看呆了�!�</p>
我的臉頰和耳尖燒得厲害,隱約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p>
“世子莫要拿我開玩笑。”</p>
顧云祈眼睛一瞇:“你叫我世子,莫不是希望日后我喚你沈大小姐�!�</p>
這人真是有毒,凈想著逗弄人。</p>
“夫君。”</p>
我鼓起勇氣,發(fā)出蚊子般微弱的聲音。</p>
顧云祈聽見了卻裝聾:“夫人說什么?”</p>
我回了個白眼,顧云祈哈哈大笑。</p>
“合巹酒還沒喝呢�!�</p>
顧云祈端起一杯酒遞給我,示意我與他交臂共飲。</p>
沈嘉柔的丫鬟突然沖進來:“世子不好了,我家小姐病了,世子趕緊去瞧瞧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