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從醫(yī)院去車禍現(xiàn)場的路上,陰沉的天,又開始下雪了。</p>
雪花很重,重到初梔每走一步,都難以喘息,她死死凝著擔架上渾身是血的熟悉身影,恍然以為身在噩夢。</p>
她雙腿脫力跪倒在擔架邊,抱著早已冰涼的軀體,再也熬不住撕心裂肺的疼。</p>
“媽,我來跟你回家了……”</p>
一開口,淚再也忍不住。</p>
淚水滴在染血的羽絨服上,她嚇得剛進擦干凈,卻越擦,手越抖。</p>
“媽,我知道錯了,我不要紀南瑾了,再也不鬧了……你睜開眼看我一眼好不好?求求你了!”</p>
“……媽!”</p>
任憑哀求,卻再也無人回應(yīng)。</p>
這一次,天上地下,她真的只剩一個人了……</p>
……</p>
三天后。</p>
處理完母親后事,初梔抱著染血的羽絨服坐在初家老舊的沙發(fā)上,一動不動,像是失了魂。</p>
紀云謙熱了杯牛奶遞給她:“這些天你什么都不吃,身體怎么撐得住�!�</p>
頓了頓,又勸了句:“阿姨在天之靈,也不想看到你這樣�!�</p>
初梔抬眼望著他,目光卻空洞,不知道看向何處。</p>
“那天,媽說要接我回家,還特地給我送了保暖的羽絨服�!彼Ьo懷中的羽絨服,淚水又滾落。</p>
“這衣服和她身上的是親子裝,可她都沒有來得及看我穿上……”</p>
紀云謙紅著眼坐下,語氣復(fù)雜:“振作起來,阿姨在天之靈,只希望你好好活著……”</p>
聞言,初梔長睫顫了顫。</p>
“這些天謝謝你,我想一個人靜靜,你先回去吧�!�</p>
紀云謙欲言又止,但最后還是起身離開。0</p>
只剩一個人,客廳更寂靜的可怕。</p>
后悔和自責在寂靜中發(fā)酵。</p>
只有她發(fā)顫的呼吸聲。</p>
如果沒有愛上紀南瑾就好了,她就不會離開媽四年,也不會有這場意外,說不定此時此刻,她們正討論晚上吃什么……</p>
但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p>
良久,初梔才將懷中的沾血的羽絨服不舍放下。</p>
“啪”的一聲。</p>
一張存折從口袋里掉了出來。</p>
愣了會兒,初梔回神撿起,翻開存折,眸光猛然一震。</p>
從四年前開始,每個月都有數(shù)千塊的匯入。</p>
最后匯入記錄是三天前,母親出事那天早上。</p>
一張卡片貼在上一張的背面,上面是母親熟悉的字跡——</p>
“回家了,媽養(yǎng)你,我們好好活下去�!�</p>
干澀的眼眶涌上股熱意,淚水再次決堤。</p>
五臟六腑都像被自責揉碎,讓初梔連呼吸都無比艱難:“媽,梔梔回家了……”</p>
如果上天能聽見人懺悔的聲音,她有千萬句懊悔,更希望所有只是場夢。</p>
等夢醒來時,母親還在,她沒有漸凍癥,紀南瑾依舊是那遙不可及的少年……</p>
這一夜,注定煎熬。</p>
初梔緊緊抱著衣服,孤坐到天亮。</p>
“咚——”</p>
早上八點的鐘聲敲響之際,她終于起身收拾自己,隨后出門,打車前往和紀南瑾的住宅別墅。</p>
接連三天大雪,別墅外積了厚厚一層雪,無人踏足。</p>
初梔踏雪而過,推開門,空寂迎面撲來。</p>
進入臥室,仿佛還能聞到殘留的薄荷煙氣息。</p>
床頭柜上為紀南瑾準備的胃藥嶄新如故,衣柜中,兩人的衣服被分隔在兩邊。</p>
她喉間一哽。</p>
明明是夫妻,也曾緊密貼合,但她自始至終都沒走進過紀南瑾的心。</p>
多可笑?</p>
初梔開始收拾東西,等整理完,才發(fā)現(xiàn)在這兒生活四年,僅用一個行李箱就能裝完。</p>
環(huán)顧一圈,毫無歸屬感。</p>
又或許這里從來不屬于自己……</p>
關(guān)門,拖著行李箱離去。</p>
最后回頭看了一眼,白雪皚皚,她獨行的痕跡分外戳心,緩了一會兒,她才掏出手機,撥通那熟稔于心的號碼。</p>
“嘟——嘟——”</p>
這次,響鈴了一次竟然就被接起:“什么事?”</p>
男人的聲音依舊冷漠,但初梔已經(jīng)不在意,直接開門見山說:“上午十點,民政局門口見面吧。”</p>
一片死寂。</p>
良久,紀南瑾才重新響起:“等你出院再說。”</p>
聞言,初梔目露嘲諷。</p>
他竟然還以為她在醫(yī)院?</p>
看,這男人把不愛表達的多明顯。</p>
“紀南瑾,我不想等了。”第一次呼喊他的全名,初梔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都陌生,“我媽去世了,她的遺愿,是我們離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