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看著掛在自己身上的少女。</p>
一時無言。</p>
總覺得不太像是心機深沉的樣子。</p>
她再度開口:“大師姐,你的腰身真細,不由得讓我懷疑,如此身段能有多大力氣?我來考考你,你能把我公主抱起來嗎?”</p>
我黑了臉:“……下來�!�</p>
程雪殊卻緊隨我身后,像個小尾巴似的甩也甩不掉。</p>
我終于忍不住開口,語調(diào)譏誚。</p>
“程姑娘,或許你該和宗門里的人,譬如你的李師兄打聽一下我是誰,都做過些什么。”</p>
她支起雪白瑩潤的小臉兒:“哦?大師姐請講。”</p>
“十二歲那年,我在新人試煉中奪魁,曾有人非議。那人被我推下后山,摔斷雙腿。自此再不能修行了�!�</p>
她卻問:“非議你什么?”</p>
我默了默。</p>
好像從來沒有人關(guān)注過這一點。</p>
他們只說我睚眥必報,心腸惡毒。</p>
“說我子繼母業(yè),暗行媚術(shù)、靠與男子雙修才能奪魁�!�</p>
“啊……”程雪殊嘆了口氣,“那就是你的不對了�!�</p>
“這人明明揣了齷齪心思,怎么不割以永治?上面下面一起料理了干凈。”</p>
我心中微動,面上卻仍然是一片化不開的冰雪。</p>
“你若要保全名聲,在宗門中攀升,還是離我遠一些的好�!�</p>
程雪殊卻執(zhí)著追問:“為什么?你不是宗門這一代最強的女弟子嗎?”</p>
話己至此,我也不想瞞著她。</p>
遂將自己身世挑明:我母親是三界六道為之不齒的禍水妖孽,我父親是個為情亂志的叛徒,我雖然蒙父親昔日故人之托拜在劍宗門下,卻早是惡名昭著。</p>
有人說,我長得和母親極像,多半是個紅顏禍水的胚子,早晚要勾引正道弟子入魔。</p>
有人說,兩個離經(jīng)叛道生下來的孽種能有什么出息?唯有老實本分嫁做人婦,方能收斂了性子。</p>
……</p>
浪蕩、妖冶、跋扈、惡毒。</p>
我在千夫所指的巨山罅隙里艱難而野蠻地生長著。</p>
很多很多年。</p>
直到后來遇到了李不凡,他說,“阿朱姑娘,我覺得你笑起來的樣子極美,我愿為你留在劍宗,從此我劍指之處,沒有人敢說輕薄你的話�!�</p>
我的確是感動過的。</p>
他也的確日復一日越來越強大。</p>
只是——</p>
只是去東海歷劫歸來,他的誓言似乎被一同葬在了海底。</p>
“郎才女貌,本該是個攜手闖天涯的好結(jié)局啊�!�</p>
程雪殊若有所思地摸著下巴。</p>
“大師姐,你是不是特別恨我?”</p>
她倒是直率。</p>
我說,“沒什么好恨的,其實細細一想,我生來美貌,何須他夸贊?我自能強大,強大到止住一切流言蜚語,難道全天下只有他李不凡的劍是鋒利的嗎?”</p>
“我只是不明白,一切情理都說得通,為何我心底躁郁遲遲不肯安歇�!�</p>
程雪殊忽然一掃嬉笑之色。</p>
“大師姐,你輸過嗎?”</p>
她漆黑的瞳孔中像是燃起烈火。</p>
“若我現(xiàn)在告訴你,有朝一日你會輸給李不凡,你認命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