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臘月的鄉(xiāng)間,四處裹著寒霜,就連土地也被凍得冷硬龜裂。</p>
泛著漣漪的河水,寒冷刺骨。</p>
河面倒映出一張稚嫩清秀的小臉,蒼白、虛弱。</p>
桑榆初凍得通紅布滿凍瘡的手,麻木的洗著那堆成一座小山的衣服。</p>
這些衣服,是叔叔一家人的。</p>
她做慣了苦力,早就習以為常。</p>
但今天,她有些頂不住了。</p>
就在昨天夜里,她發(fā)現(xiàn)自己得了不得了的‘病’。</p>
褲子和床單被染紅,伴隨著小腹劇烈的疼痛,讓她幾度頭暈目眩。</p>
害怕自己要死了,她偷偷哭了一場。</p>
她不知道那是意味著‘長大’的必經(jīng)過程,無人教她,她理所當然的把這當成了羞于啟齒的‘絕癥’。</p>
“死丫頭!一點衣服半天也洗不完,想著偷懶呢?!等著老娘做飯?!”</p>
嬸嬸李芳的大嗓門兒在身后炸裂開來,猶如驚雷般震耳欲聾。</p>
桑榆初嚇了一大跳,驚恐的站起身揪著衣角試圖解釋:“不是的......我......我不太舒服�!�</p>
李芳不由分說揪住她的耳朵,拎小雞一般將她扯在地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天天不舒服,等著老娘白養(yǎng)活你吃閑飯呢?!小賤蹄子,我看你就是打沒挨夠!”</p>
十二歲的桑榆初,因為長期營養(yǎng)不良,身形嬌小瘦弱,毫無反抗之力。</p>
李芳在一側的土坡上折下一根枝條,狠狠抽打在她身上:“我叫你不聽話!叫你偷懶!”</p>
桑榆初穿著單薄,皮膚上傳來刺痛的感覺,她卻不敢叫出聲。</p>
憑她的經(jīng)驗,只要她敢哭喊,嬸嬸一定打得更狠。</p>
她試圖露出被血跡染紅的褲子證明自己沒有說謊,可李芳瞥見后,并沒有停手:“不就是身上來事兒了嗎?哪個女人不來?就你矯情!跟你那妖精親媽一個德性,她倒是跟野男人跑了過好日子去了,你爸也死了,他們是清凈了,留下你這張嘴白吃白喝,真晦氣!”</p>
平日里怎么被辱罵都行,但桑榆初不允許有人罵她母親。</p>
她倔強的仰起小臉:“我媽不是妖精!”</p>
李芳一聽更上火了,啐了一口,狠狠揪住桑榆初的頭發(fā):“她不是妖精是什么?專門勾男人的魂兒,你爸就是被她勾沒了魂兒,才掉進河里淹死的,你長得跟她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似的,你也是妖精!”</p>
“她不是!”</p>
桑榆初的嘴硬,換來了更劇烈的毒打,很快她露在外面的一截手臂就布滿了枝條抽出來的紅痕,甚至滲出了殷紅的血跡。</p>
皮膚和小腹的雙重疼痛讓她眼前一陣陣發(fā)黑,就在她以為自己快要被打死的時候,一個陌生的男聲在岸堤上響起:“請問,這里有沒有一戶姓桑的人家?有個大概12歲的小姑娘,叫桑榆初?”</p>
李芳停下手上的動作,看向聲音來源時,臉上的怒意還未消散。</p>
但當看清楚岸堤上一老一少的兩個男人西裝革履,身后隱約露出豪車的一角,她頓時換上笑臉,揪著桑榆初頭發(fā)的手力道也松懈了幾分:“有的有的!你們是什么人啊?”</p>
桑榆初稍稍緩過勁來,抬眼望向岸堤。</p>
少年清雋的面龐映入眼簾,投向她的目光冷清淡漠。</p>
從她的角度看去,灰蒙蒙的天空成了恰到好處的背景板,他冷傲矜貴,如神祇凝望眾生,只一眼,足以驚艷,令她眼中再無旁物。</p>
有那么一瞬間,桑榆初產(chǎn)生了一種錯覺,他是上蒼派來拯救她的。</p>
因為生人的到來,桑榆初沒有再繼續(xù)挨打。</p>
回到家里,她頂著身體上的疼痛和不適去做飯,偷偷透過廚房的窗口瞧著那兩張生面孔。</p>
之前在河邊跟李芳搭話的是年紀稍長的中年男人,此刻正在跟桑家人交涉。</p>
而少年,始終安靜的立在枯黃的葡萄架下,對周遭的一切毫不避諱的露出嫌棄之色。</p>
桑榆初聽見他們在商量帶她走的事,似乎跟她生母有關。</p>
果然,他們是來拯救她的!</p>
她腦海中并沒有關于母親的記憶,從小到大聽得最多的便是村里人對她母親惡意的評價。</p>
所有人都說,她母親是妖精,拋夫棄女跟男人跑了。</p>
她不信,她覺得一定是因為父親酗酒,喜打人,母親是被打跑的,她亦是在父親的拳腳下長大。</p>
母親離開時,她才剛滿月。</p>
如今,她終于可以見到心心念念的母親了么?</p>
一想到可以脫離火坑迎來新的生活,她不禁覺得心頭多了幾分熱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