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若是二房嫡孫和舞女白日里在大庭廣眾之下還茍合被人瞧見,那就是于武安侯府的一樁丑聞。</p>
但只是捉到了一個偷偷潛進(jìn)來的舞娘,那只是一段小小的插曲。</p>
這個花宴,辦得依舊熱鬧,依舊盛大。</p>
聽說有一位琴技高超的貴女,彈奏了一曲瀟湘水云,引得眾人紛紛贊嘆。</p>
宴會結(jié)束后,徐姚紈才回稟了羅大太太那個舞女的事宜。</p>
羅大太太掌管府里事務(wù)那么久,當(dāng)然知道羅顯不靠譜的個性。</p>
她原想將羅顯和他娘一起叫來教訓(xùn)幾句,但沒想到二房的那位死了丈夫兒子的二太太卻來拜訪。</p>
她真是稀客,都閉門禮佛多少年都不出了。</p>
羅大太太滿腹疑惑地將她迎了進(jìn)來,還沒寒暄幾句,她道出的來意,就讓羅大太太維持的幾抹假笑徹底消失了干凈。</p>
“羅顯竟然干出這種事,嵐哥兒到底怎么招惹了他!”</p>
這話一落,羅大太太都有些心虛。</p>
她當(dāng)然知道羅寄嵐怎么招惹了羅顯。</p>
羅寄嵐也是嘴上沒個把門兒的,什么刻薄話也都敢對家里的兄弟姐妹說,而羅顯正是被他擠兌得最厲害的一位。</p>
“若是只害了嵐哥兒也就罷了,他將傅家那丫頭也一并害了去,如今寄嵐不娶她是不行了,傅丫頭明面上是你的外孫女,大嫂你可否給個準(zhǔn)話?”</p>
嫁去二房,羅大太太倒是沒有意見,一個多久不見的庶女的女兒,又不在五服之內(nèi),如今能嫁去二房也算是她的造化。</p>
只是……送去的是舞女,進(jìn)去的又如何是她呢?</p>
羅大太太嘴上不說,可覺得還得再查一查。</p>
但她卻還是應(yīng)了下來:“傅丫頭能嫁給寄嵐,那是親上加親,我又怎么會不樂意?”</p>
“有大嫂這句話,我也是放心了。”二太太再吃了會兒茶,然后說要與羅大太太告別。</p>
羅大太太佯裝不舍道:“弟妹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我還叫人做了你最愛的點(diǎn)心,你這一走,又吃不著了。”</p>
“時候不早了,供奉菩薩須得勤謹(jǐn),今日還需要再念上一會兒心經(jīng),實(shí)在是對不住�!�</p>
羅二太太微彎著腰,由于承受太多而過早白了一半的頭發(fā),與羅大太太尚顯年輕的面容比起來,更表現(xiàn)出她一個人的不幸。</p>
羅大太太也是想到了二房早逝的叔伯,說等會兒讓人將東西送到茂林院去,還勸二太太念佛歸念佛,但切記要保重身體。</p>
羅二太太當(dāng)然是應(yīng)承了下來。</p>
出了羅大太太的大門,羅二太太佝僂的腰背重新挺直,一路走到了池塘邊。</p>
看見池塘里的錦鯉游來游去,她身邊的丫鬟湘語念念有詞道:“大太太總是那么高高在上的,從年輕到現(xiàn)在,好像誰低她一等似的�!�</p>
“她是侯夫人,又出自英國公家,那可不是高我們一等嗎?”羅二太太隨意回道。</p>
湘語卻不愿羅二太太抬高大房,辯駁道:“那太太您父親是郡王,也是封了縣主的,又比她差到了哪里去?”</p>
羅二太太冷冷道:“那又如何?出嫁從夫,誰叫我嫁的是個庶子,好不容易掙來幾分軍功,命還這么短。”</p>
湘語當(dāng)即不敢再言了。</p>
羅二太太睨了湘語一眼說:“好久沒出來逛一逛,我就站在這兒看看魚吧。”</p>
池中有兩色錦鯉,一色是紅的,一色是黑的,在淺碧色的池水中游蕩交織,像是有著無憂無慮的歡樂。</p>
湘語細(xì)心地問:“要給太太尋一點(diǎn)魚食過來嗎?”</p>
“不了,給了魚食,它們又要爭搶,哪里還有現(xiàn)在的自在?”羅二太太話里意有所指。</p>
湘語也是微微低下了頭。</p>
過了半刻鐘,羅二太太就說自己看夠了,叫湘語扶著她回了茂林院。</p>
問過下人后,才知道羅寄嵐晚上沒有吃飯,躲在房里不知在做些什么。</p>
羅二太太笑道:“說要娶妻的是他,現(xiàn)下來郁悶的又是他�!�</p>
雖這么說了,但羅二太太卻不打算管羅寄嵐,只講他餓了會曉得吃的。</p>
她招著湘語,讓她和自己去小佛堂誦經(jīng)去。</p>
而那邊羅寄嵐窩在房里,手里攥著兩核桃,轉(zhuǎn)啊轉(zhuǎn)的,想著自己該如何報復(fù)羅顯。</p>
從漱玉院出來后,羅寄嵐自然也是知道到底是誰害了他,他也惱怒,這么簡單的小伎倆,他竟然還真就中了計(jì)。</p>
至于很會哭的春深表姐,羅寄嵐刻意地不去想她。</p>
因?yàn)橐幌氲剿_寄嵐就覺著煩。</p>
他之前認(rèn)識的江兄,就是娶了妻子后,再也不出去和他們一起玩兒了。</p>
他那懼內(nèi)的毛病,羅寄嵐可真是看不慣。</p>
羅寄嵐在心底暗暗發(fā)誓,他日后定不會成為像江兄這樣的人。</p>
羅寄嵐粗心,應(yīng)承下來后,就沒再找人去一個信。</p>
傅春深從白日等到了天黑,飯也同樣沒吃,一直望著窗外,但總不瞧見人來。</p>
這到底是成了還是沒成?</p>
傅春深咬著牙,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分外不順眼。</p>
要是她生得再妖艷漂亮一點(diǎn),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羅寄嵐還會用如此輕慢的態(tài)度對她嗎?</p>
念及此,傅春深不免又怨起羅寄嵐來。</p>
天下男人一般黑,果然,在他們眼里,只有占了美人的便宜才走不動道。</p>
但羅寄嵐自己都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想過傾國傾城的大美人,他連一個女的都不曾想過。</p>
“姑娘!姑娘!你開開門。”</p>
自從下午那事發(fā)生后,傅春深便一個人在房里休息,還將房門鎖了。</p>
采舟采枝知曉她傷心,便也沒有打擾她。</p>
“何事驚慌?”</p>
傅春深頂著一頭散發(fā),就著煙色窄袖褙子,沒穿抹胸就開了門。</p>
她眼睛還是紅腫著,微微打了個哈欠。</p>
“姑娘,剛剛我們回房去看,才發(fā)現(xiàn)蘋蘋還沒有回來�!�</p>
傅春深的難過立即被她收了起來。</p>
她左右瞧了瞧,嚴(yán)肅著一張臉問:“漱玉院所有人都問了嗎?我們回來之后沒有人見過她?”</p>
采舟點(diǎn)頭稱是。</p>
這天都快黑了,買針線買了一下午人還沒有回來?</p>
傅春深隱隱感覺到蘋蘋出事了。她心下著急,立即叫上采舟,要她和自己一起去見大太太。</p>
然后又讓采枝去茂林院,去問羅寄嵐愿不愿意幫忙。</p>
傅春深來不及梳理自己的妝容,她頂著一雙紅腫的眼,提著裙擺,快步向羅大太太的院子奔去。</p>
這么晚了,萬一再遲一步,蘋蘋怕是不好。</p>
按理說,不見了一個下人,傅春深犯不著如此著急。</p>
而她去求見了羅大太太,羅大太太也是如此講的:“一個奴婢而已,明日上報了官府就行,何必這樣跑出來,實(shí)在不成體統(tǒng)�!�</p>
但羅大太太看見傅春深頭發(fā)散亂眼睛微紅的樣子,對她白日的作為倒是信了幾分。</p>
瞧她這樣,這次變故應(yīng)該不是她主動設(shè)計(jì)。</p>
“春深,今天二房二太太到我這里說的事,你可知曉?”</p>
傅春深忍著滿腹焦急,聽出了大太太話里的意思,明白羅寄嵐果然沒有騙人,他確實(shí)請了祖母來求親。</p>
傅春深點(diǎn)了點(diǎn)頭。</p>
“你知道就好,時候也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p>
“可是蘋蘋……”</p>
“不是說了,時候不早了,報官的事明日再說吧�!�</p>
羅大太太揮揮手,白日宴了那么多客,下午又聽了羅顯做的荒唐,她已很是心煩了。</p>
傅春深看出羅大太太的情緒,按捺住焦躁,告了禮離去了。</p>
若是之前,蘋蘋丟了,傅春深也不會不修發(fā)飾地跑來跑去。</p>
但今日,傅春深是因?yàn)橛X得蘋蘋在院子里太礙事,怕她又闖什么禍,才讓她一個人出去買針線的。</p>
她還慶幸自己聰明,若不是她早早把蘋蘋支出去,說不定這事也不會進(jìn)行得那么順利。</p>
但她竟然忽略蘋蘋一個沒心眼的女孩子,在外面晃悠有多危險。</p>
要是蘋蘋真有個三長兩短,那她豈不是一輩子都得為這樁事愧疚萬分?</p>
天色漸暗,傅春深奔走在府間,不慎摔了一跤。</p>
采舟趕忙去扶著,并勸道:“蘋蘋這么個大活人,姑娘也不必太過著急,或許是她貪玩迷了路,等會兒自己就回來了�!�</p>
傅春深咬著牙,只道:“但愿如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