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好好好，安兒終于平安無事回來了！趕緊來祖父身邊，讓祖父好生瞧瞧.......”</p>
老國公哽咽的聲音，讓秦安鼻尖一澀，眼眶不由得紅了。</p>
他起身半跪在床榻旁，看著眼前滿頭花白發(fā)絲，瘦骨嶙峋的祖父。</p>
喉間一梗，眼淚奪眶而出。</p>
“祖父�！�</p>
“安兒啊，這幾年委屈你了�！�</p>
老國公握住他覆滿大小傷痕和老繭的手，激動得渾濁雙眼濕潤：“好好好，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只要你平安回來，其它的都不重要�！�</p>
連一旁侍奉老國公的孟老管家，見狀都忍不住抹淚。</p>
秦安是他看著長大的，自然同老國公一樣對秦安遭受的苦十分心疼。</p>
秦安抬起另外一只手抹干眼角的淚。</p>
只是垂眸盯著老國公干癟的手背，抿唇不語。</p>
這話，他不愿接受。</p>
老國公見他眼底還有怨，撫摸著他的發(fā)頂。</p>
心疼極了。</p>
三年的摧殘，將他的孫兒折磨的如此干瘦憔悴，早已不見當(dāng)年半分豐神俊朗意氣風(fēng)發(fā)的姿態(tài)。</p>
“哎，孩子，不怪你，是國公府欠你的......”</p>
老國公的話，讓秦安眸光黯然。</p>
這番愧疚的言語，也有只有從祖父嘴里聽到。</p>
但斗奴場殘酷的三年，豈能如此一言蓋過。</p>
他不知多少次渾身染血，拿著斷匕護(hù)在身前，如一頭殺紅了眼失去人性的野獸盯著朝他圍殺過來的亡命徒，奮力搏殺只剩下他一人的時(shí)候。</p>
千遍萬遍的只言片語的虧欠，跟那些高高站在高欄上，睥睨著他們這些丟了命卻只為博他們一悅的皇權(quán)貴胄們的掌聲相比。</p>
毫無差別。</p>
他收斂眼底的晦暗，抬眼淡笑：</p>
“祖父，我已非昔日裴國公府嫡子裴安。這次秦安能平安歸來，全受了祖父的恩惠。秦安回國公府只愿陪祖父安享晚年，其他便無他求�！�</p>
雖是國公府欠他的，但祖父并不欠。</p>
他想服侍他晚年的心，是真的。</p>
老國公拍著秦安的手背，淚眼婆娑道：”好，有你在祖父身邊，祖父死而無憾了�！�</p>
秦安神情肅穆：“祖父，您一定會長命百歲�！�</p>
“傻孩子�！�</p>
老國公疼惜拉起他坐在床沿上，慈祥問他：“安兒，你若還喜歡柒丫頭，祖父便可幫你爭取回與侯府的婚約......”</p>
“祖父，我......”</p>
“夫人，二世子�！�</p>
五竹的聲音傳了進(jìn)來，打斷了兩人的談話。</p>
秦安見狀起身，退至一旁垂眸候著。</p>
裴煥扶著國公夫人進(jìn)屋深深看了一眼秦安，整理好眼底的神緒給老國公請安。</p>
老國公欣慰點(diǎn)了點(diǎn)頭，朝裴煥招了招手：</p>
“昨晚辛苦煥兒了，一夜未眠還想著給祖父來請安，祖父很是高興�！�</p>
裴煥上前坐在床沿上，握住老國公的手笑得甚是溫潤：</p>
“祖父哪里的話，這些都是孫兒該做的，只要祖父能一天天好起來，要孫兒日夜跪在佛堂前抄經(jīng)念佛為祖父祈福，孫兒亦是責(zé)無旁貸�！�</p>
老國公聞言感動地連連點(diǎn)頭，夸裴煥有孝心。</p>
秦安斂眸不語，臉上毫無情緒波動。</p>
心口卻不由得襲來一陣刺痛。</p>
她們口口聲聲強(qiáng)調(diào)，他依舊是國公府世子。</p>
但人人口中恭敬喚裴煥的那聲‘二世子’。</p>
讓他這個(gè)世子的頭銜，變得何其卑微，更是明目張膽地灌加了他們對他的憐憫和施舍。</p>
麻木的痛感，讓他時(shí)刻保持清醒。</p>
這是屬于她們裴氏血脈的牽絆，他插不進(jìn)去。</p>
國公夫人見祖孫倆如此溫馨，心里甚是欣慰。</p>
她抬眼看向秦安，本想上前拉住他的手詢問昨夜休息的如何。</p>
但一想到進(jìn)屋前，聽見父親同秦安提及與侯府的婚事。</p>
她心下一慌，顧不上秦安的情緒。</p>
上前拍著裴煥的手背，沖著老國公恭敬一笑：</p>
“父親，這安兒已經(jīng)回來跟我們團(tuán)聚了，可謂是喜事一件。依媳婦看，咱們國公府可以喜上加喜，將煥兒和柒丫頭的婚事提上日程了，讓大家沾沾喜慶。”</p>
此話一出，屋內(nèi)各人臉色各異。</p>
唯獨(dú)國公夫人和裴煥喜上眉梢，盼著老國公親自去侯府催婚期。</p>
老國公和老管家眉頭擰起，下意識地看向一旁緘默不言的秦安。</p>
秦安垂著腦袋，老國公并看不真切他的反應(yīng)。</p>
他松開裴煥的手，朝秦安再次招了招手：</p>
“安兒，你來祖父面前，祖父有話問你�！�</p>
秦安神色淡然地上前，反握住祖父的手：“祖父，您問。”</p>
他知道祖父要問他什么。</p>
老國公這一舉止，頓時(shí)讓一旁的國公夫人和裴煥感到危機(jī)。</p>
他們國公府多次去順安侯府訂婚期，但都被蘇柒各種理由給婉推了。</p>
裴煥不愿惹得蘇柒厭惡，只好一切都順著她的意愿。</p>
一拖，便是三年。</p>
思及此，兩人衣袖的下雙手，緊緊捏在一起。</p>
但他們眼底的憂色盡收秦安眼底。</p>
他微不可察的扯了扯嘴角。</p>
她們這是生怕他搶走了屬于裴煥的婚事。</p>
在他眼里，她們反應(yīng)格外滑稽。</p>
因他，早已不在乎了。</p>
“安兒，祖父還是剛剛那句，你若還真心喜歡柒丫頭，祖父便可幫你爭取回與侯府的婚約。”</p>
老國公言真意切：“即使是賠上老夫這張臉，也要替你......”</p>
“多謝祖父的好意，但秦安不愿�！�</p>
“安兒，不能因你的身世.......”</p>
“祖父，我對蘇小姐已無任何肖念，裴世子才是她最好的歸宿�！�</p>
秦安神情依舊很淡，語氣里不帶一絲勉強(qiáng)。</p>
但在場的人都讀懂了他的意思。</p>
是他秦安配不上侯府嫡女，只有裴國公的世子才能與之相配。</p>
這讓國公夫人和裴煥暗自松了一口氣，眼底隱隱露出喜色。</p>
看在秦安眼里，卻格外扎眼。</p>
他松開老國公的手，再次斂下眼眸，掩蓋眼底閃過的寂寥。</p>
“安兒，那祖父再問你最后一遍.......”</p>
老國公并不愿相信，再次問秦安：“你實(shí)話告訴祖父，你可還喜歡柒丫頭？”</p>
“早已物是人非。”</p>
秦安沒有絲毫猶豫：“我亦不是那年少無知的裴安了�！�</p>
他是秦安，奴籍出身的奴隸罷了。</p>
他變不回裴安，就同這些拋棄他的人回不到當(dāng)初。</p>
老國公早就知曉秦安被迫入了奴籍，且在奴籍文書在太子手里。</p>
看著秦安對一切毫無在乎，時(shí)時(shí)提及自己卑微身世的模樣，他心下更是難受至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