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長公主收起了漫不經(jīng)心地神色，滿眼認(rèn)真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女子。</p>
即使她臉上用了上好的脂粉來遮蓋她的病容，眼底的紅血絲也出賣了她的身體狀況。</p>
“猶記得本宮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身穿一襲淡紫色衣裙，就像本宮墻頭那一叢九重紫�！�</p>
“太醫(yī)都說本宮的身子是體弱，需要慢慢調(diào)養(yǎng)，只有你敢站出來說是本宮中毒了�！�</p>
“那時的你明媚又無畏�！�</p>
“九重紫，喜陽，好養(yǎng)活。原本是那不入流的鄉(xiāng)野之花。種子隨便往哪里一撒便可漫山遍野�！�</p>
“上京人人瞧不上你，而你，用一雙手一根銀針證明了你自己�！�</p>
“清淺，可是在侯府受委屈了？”</p>
沈清淺發(fā)現(xiàn)蘇海棠懷孕的時候沒有哭，發(fā)現(xiàn)穆朝辭騙她的時候沒有哭。</p>
長公主一句：“可是受委屈了？”</p>
她鼻尖酸澀難耐，顯些沒能維持住世家宗婦的體面。</p>
當(dāng)初她在蒼梧山上救了穆朝辭一命，這些年，她日日做藥膳親自為他調(diào)養(yǎng)身體。</p>
終于把他原本體弱的身子調(diào)養(yǎng)好了。</p>
為了他，她停下了腳步，安心留在上京做他的妻子。</p>
她原本只是想繼承師傅的遺志，去云游四海。</p>
做一個濟(jì)世救人，神龍不見首尾的神醫(yī)。</p>
成婚這三年，京中權(quán)貴人家有什么疑難雜癥都會求到她面前。</p>
她亦是會帶著藥箱出診。</p>
憑借著她的一身醫(yī)術(shù)，給忠義侯府掙來了不少好聽的名聲。</p>
如今，斯人已變，她也不想委屈自己了。</p>
師傅沒能看過的風(fēng)景，她要親自去看一看。</p>
她啞著聲音說：“那些腌臜事就不說來污了公主的耳朵，只求公主成全。”</p>
“清淺日后只想做那追逐陽光的九重紫，不愿意在四方墻中枯萎凋謝�！�</p>
長公主惋惜不已，談了慪氣，沒有繼續(xù)追問她要和離的緣由，只是讓她回去等消息。</p>
回到侯府的時候，她去了書房，找出了那本和穆朝辭一起整理成冊的詩集。</p>
她用手帕包住了手掌，拿起冊子隨著手帕一起丟進(jìn)了火盆。</p>
書案上她親自捏的那一對泥人被她摔碎在地。</p>
泥人底部還有她和穆朝辭的名字。</p>
那字，是穆朝辭握著她的手題上去的。</p>
她蹲下身撿起地上被摔得四分五裂的泥人，用手指碾碎成渣，一點(diǎn)點(diǎn)扔進(jìn)火盆里面。</p>
火光映紅了她的臉，睫毛微微顫動，她的淚抑制不住地彌漫滑落。</p>
穆朝辭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沈清淺抱著膝蓋蹲在火盆旁邊哭成淚人。</p>
他心慌極了，上前抱住她。憂心地問道：“淺淺，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了？”</p>
“穆朝辭，泥人碎了，沒了�！�</p>
她紅著眼，眼底都是難過和心碎。</p>
穆朝辭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了，他還以為她發(fā)現(xiàn)了什么。</p>
他輕聲勸道：“碎了便碎了，到時候我們再捏一個就行�！�</p>
“是啊，碎了便碎了�！�</p>
聞言，他下意識想要說點(diǎn)什么，又不知道該如何說。</p>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頭。</p>
“乖，不哭了啊，我們先去用膳。”</p>
“我讓廚房給你燉了些藥膳，最近你臉色不好，得補(bǔ)補(bǔ)�！�</p>
穆朝辭想要抱她過去，她卻搖搖晃晃地站起身。</p>
“我自己走，下人看到不好。”</p>
飯桌上，穆朝辭接過下人手里的碗，給沈清淺盛了一碗藥膳。</p>
“有點(diǎn)燙，涼一會兒再喝�！�</p>
放下碗，他又拿起筷子給她布菜。</p>
都是她平時愛吃的。</p>
沈清淺就這樣看著他，看著他是如何愛她的。</p>
放在桌子下面的右手用力掐著左手虎口。</p>
假的！都是假的！</p>
見她遲遲不動筷，穆朝辭笑著問她是不是這些菜都不合胃口。</p>
她咬緊嘴唇，搖了搖頭。</p>
“那不如我們出去吃？”</p>
“聽同僚說，全聚德新出的炙羊肉味道不錯。”</p>
“今兒個有空，為夫帶你去嘗嘗�！�</p>
話閉，他便拉著她出門。</p>
沈清淺是最愛吃的，剛成婚那年，她拉著穆朝辭一路從城東吃到了城西。</p>
上京大大小小的館子她都挨個嘗了一遍。</p>
哪家出了新的美食，她定是要第一個去嘗嘗的。</p>
穆朝辭給她點(diǎn)了一桌子的菜，問她：“可還有什么想吃的？”</p>
沈清淺沒有回應(yīng)。</p>
穆朝辭順著她的視線望下去，底下的栗子糕鋪?zhàn)忧懊媾帕撕荛L的隊(duì)。</p>
前些年，他總是會陪著她出診，回來的路上，會親自去排隊(duì)買來新鮮的栗子糕給她吃。</p>
那時的她，會用沾滿碎屑的嘴甜甜地說：“最愛夫君了�！�</p>
他會為她擦掉碎屑，再打趣她：“是最愛夫君還是最愛栗子糕？”</p>
他好像很久沒給她買過栗子糕了。</p>
思及至此，穆朝辭起身道：“夫君去給你買栗子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