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打我記事起，我就沒見過我媽。</p>

    年幼的時候我問起我媽的時候，家里的女傭都支支吾吾。</p>

    直到七歲那年，我誤闖進地下室，看見了一個躲在角落里的紅裙女人。</p>

    她的皮膚因為常年不見陽光而白的可怕，軀干瘦的骨頭分明。整個地下室彌漫著一股灰塵和陰溝的惡臭味。</p>

    她靠著墻用一把缺牙的梳子一遍一遍的梳著稀疏的頭發(fā)，嘴里唱著戲詞，時不時的嗤笑出聲。</p>

    兩頰凹陷的臉卻看得出來與我的五分相似。</p>

    念俏俏也看見了我。</p>

    一個抱著洋娃娃，水靈又肉嘟嘟的小女孩。</p>

    「你是晚晚嗎？」</p>

    念俏俏撲過來，抓著我的胳膊的手用力的留下五條血印子：「你都長這么大了，我是媽媽啊，我是媽媽！」</p>

    然而當她看見我穿著涼拖鞋露出腳的時候，卻如同瘋子一樣尖叫起來：「你平時就是這么在你爸爸面前走來走去的？」</p>

    「不要臉！賤人！你小小年紀就想著你爸！」</p>

    一巴掌落在我的臉上。</p>

    后來我發(fā)了一個月的高燒。</p>

    再次見到念俏俏，是顧夜寒帶著她來到我床邊。</p>

    她似乎被教好了，溫柔的摸著我的頭，手指刮過我的鼻子：「晚晚，我是媽媽呀。媽媽上次打你是媽媽錯了，你原諒媽媽好嗎？」</p>

    她在向我道歉，可眼神卻不受控制的像顧夜寒那邊看過去，泛起一陣陣的寒戰(zhàn)。</p>

    我當然原諒了她。</p>

    我渴望有個媽媽，渴望了七年。</p>

    所以每當她被顧夜寒欺負的時候，我都擋在她的前面。</p>

    我抱著她不松手，讓鞭子落在我身上，替她忍受鞭子的痛苦。</p>

    她被放血時，她傷一下，我也陪著一起。</p>

    她被要求吃腐肉，我就替她一口又一口的吃著。</p>

    漸漸的，顧夜寒對我本就不多的父愛消失殆盡。</p>

    他皺著眉頭，清俊的臉上神情漠然，仿佛上位者無情的審判：「看來，你畢竟身上流著一半卑賤的血，改不了從你母親那傳給你的愚蠢和仁慈�！�</p>

    從那以后，顧夜寒再也沒有抓過我的學習，他不再讓我學貴族禮儀，參加各種商業(yè)酒會，不再要求我上金融管理課，學好外語，不再要求我和圈子中的接班人們打好關系，不再讓我熟悉公司的高管，掌握他們的軟肋和長處。</p>

    念俏俏知道后反而開心的止不住笑：「太好了，你爸終于放過你了，女孩子學這些干什么？難道他還想把公司留給你不成？真是糊涂了，這么大的一個顧氏家業(yè)，沒有一個男人怎么能行�！�</p>

    「你只要負責快樂的長大，打扮的美美的，準備長大就好了。來，媽媽告訴你怎么樣才能讓男人心生憐愛……」</p>

    我懵懂的看著她，雖然心里覺得不對勁，可總想著，她是我媽媽呀，她會害我嗎？</p>

    在我的眼里，我爸是一個變態(tài)，而我媽，是一個可憐的受害者。</p>

    后來我學了心理學，認為我媽患上了斯摩格爾綜合征，對她愈發(fā)可憐，總想著能夠救走她。</p>

    在高考結束那年，我被國外的大學錄取。那天，我爸臨時接到外省的會議通知，他匆匆出發(fā)。</p>

    我的心臟在胸腔劇烈的跳動著，打開地下室門鎖的手都在發(fā)抖。</p>

    「媽，走，咱們走�！�</p>

    我打開困了她的門，興奮的有些語無倫次。</p>

    「爸去外地開會了，我已經定了去英國的機票，我們這就走�！�</p>

    「媽，我報考了心理學，我一定會治好你的……」</p>

    念俏俏下意識的看向角落，眨了幾下眼睛，對我露出燦爛的笑容：「好，晚晚，我們快走�！�</p>

    飛機起飛的那一刻，我心里的一塊大石頭終于落地，我興奮的回頭想跟她分享喜悅，可念俏俏卻看著我，露出了詭譎的笑。</p>

    下一秒播報響徹機艙：「飛機因故需緊急返航，為您帶來的不便我們深感抱歉……」</p>

    十分鐘后，飛機回到帝都機場，所以的旅客全部清空，徒留我和念俏俏。</p>

    顧夜寒從艙門進來的那一刻，我渾身的血液都涼透了。</p>

    念俏俏急沖沖的跑過去緊緊地抱住他的腰，激動的眼里泛起淚光。</p>

    「夜寒，你，你為我攔停了一架飛機……」</p>

    她興奮的差點暈了過去，這個男人是多么愛她啊，誰也無法把他們分開。</p>

    她說，她不想走，是我要送她走的。</p>

    她說，我就是故意想要把她送到國外，好一人獨霸顧夜寒。</p>

    她說我嫉妒顧夜寒對她的愛。</p>

    顧夜寒伸手摸著她的頭發(fā)，抬起眼簾，看我的眼神陰冷又恐怖。</p>

    我被帶回顧家，這次被困住的成了我。</p>

    顧夜寒用腳尖抬起我的下巴，輕嗤一聲。</p>

    「孺子不可教也�！�</p>

    「看來你跟你母親一樣，只能留在這里，好在，我已經收養(yǎng)了一個兒子。」</p>

    從此，我成了第二個念俏俏，替她忍受痛苦，而她卻成了我，富太太的日子逐漸把她滋養(yǎng)的生出血肉，她渾身上下貼滿珠寶，走進地下室的時候比外面的陽光還要刺眼。</p>

    她給我?guī)н^來一盒糕點，遞過來的時候，恰到好處的松手散了一地，我像個餓鬼一樣貪婪的趴在地上，把糕點混合著灰塵塞進嘴里，吃完了，我求她救救我。</p>

    念俏俏卻優(yōu)雅的捂著嘴：「晚晚，夜寒都是因為愛你才會這樣的，你看他怎么不對別人這樣？你要懂得知足，再也不會有哪個男人會愛你愛到這個地步。」</p>

    她不僅不救我，還要做劊子手。</p>

    顧夜寒要喝血，她就替他來取，我掙扎的時候，她抓著我的頭發(fā)落下狠狠的兩巴掌：「老實點，這是你的福氣！」</p>

    顧夜寒讓我吃腐肉時，她端來一盆子捏著我的下巴往里塞。</p>

    顧夜寒養(yǎng)了條狼狗，她丟給我一把水果刀，要看我跟狼狗搏命。</p>

    最后我臨死前，她卻慌了，抱著我哽咽的哭著。</p>

    「晚晚，媽媽求求你，你別死……」</p>

    「你死了我怎么辦？夜寒會繼續(xù)欺負我的，你不要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