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從小娘親便告訴我，她不是這個(gè)世界的人，只是為了爹爹甘愿留在這里。</p>
爹爹許諾她一生一世一雙人，還說要等解甲歸田后，帶她去游遍山河。</p>
可她等不到這一天了，因?yàn)樗懒恕?lt;/p>
死在爹爹迎娶國公府嫡女這天。</p>
娘親死去多日后，爹爹終于來到了我們禁足的偏院。</p>
卻是為了取娘親的心頭血為他新過門的妻子治�。�</p>
“告訴你娘親，只要能治好靜婉的病，她還能繼續(xù)做將軍夫人�！�</p>
1</p>
爹爹踏入房門時(shí)，我正吃著已經(jīng)發(fā)霉的飯菜。</p>
自從娘親失寵后，府中的下人見風(fēng)使舵，對我們的態(tài)度大不如前。</p>
爹爹掃視了房間一圈，最終目光落在我身上，眉頭緊皺，露出厭惡之色。</p>
“和你娘親一樣，就會裝模作樣，小小年紀(jì)心思就這么深沉，你這是做給誰看？”</p>
話音未落，他一腳狠狠將我踹翻。</p>
我倒在地上，猛地吐出一口鮮血。</p>
爹爹這才意識到自己下手重了，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將我扶起來。</p>
“別裝了，這又是你娘親教你的吧，你娘親呢，讓她出來�！�</p>
“靜婉的病還沒好，若不是郎中說只有你娘親的心頭血能做藥引，我早就休了她！”</p>
“我警告你，靜婉可是國公府嫡女，惹她不快，你和你娘親都別想活命！”</p>
我抹去嘴角的血跡，小心翼翼地拉了拉爹爹的衣角。</p>
“爹爹，娘親已經(jīng)去世了......”</p>
話還沒說完，爹爹又猛地將我甩開。</p>
“胡說八道！我知道，她就是不想讓我好過！”</p>
“這么多年來我有虧待過你們嗎？只是讓她為了我的仕途委屈一下做個(gè)侍妾，她居然跟我提和離......”</p>
爹爹不停地抱怨著娘親，卻沒有注意到，這空蕩蕩的房間里根本沒有藏身之處。</p>
“可是爹爹，娘親也為您付出了很多�！�</p>
我躺在冰冷的地上，緊抓著爹爹的衣角，用盡力氣為娘親辯護(hù)。</p>
娘親曾說她是被一個(gè)叫系統(tǒng)的東西帶到這里的，任務(wù)是攻略爹爹。</p>
那時(shí)爹爹出身貧寒，卻胸懷大志。</p>
她竭盡所能，用盡手段，助爹爹成為朝中聲名顯赫的鎮(zhèn)遠(yuǎn)將軍。</p>
任務(wù)完成后，系統(tǒng)本想帶走娘親，但娘親卻愛上了爹爹，甘愿留在這里。</p>
可沒過多久，爹爹就在功名利祿的誘惑下迷失了本心。</p>
娘親準(zhǔn)備離開時(shí)，卻意外懷上了我。</p>
我的存在，成了束縛娘親的枷鎖。</p>
隨著我一天天長大，娘親的身子也日漸衰弱。</p>
在我及笄那天，爹爹難得來到我們的院子，卻帶來了一個(gè)噩耗。</p>
他要將娘親貶為侍妾，迎娶定國公的女兒為正室。</p>
娘親徹底絕望。</p>
那晚，她服下了藥，被系統(tǒng)帶回了家。</p>
其實(shí)我內(nèi)心有些釋然，娘親終于得到了解脫。</p>
爹爹忙于籌備婚禮，只命令侍衛(wèi)將我們禁足在自己的院子里。</p>
若非那位所謂的正妻久病不愈，爹爹或許很久都不會再想起我們。</p>
在爹爹那鐵青的面色下，我躊躇了片刻，終究還是輕聲開口：</p>
“爹爹，娘親她......真的已經(jīng)離世了�！�</p>
“你要將娘親貶為妾室的當(dāng)晚，她便吞下了毒藥，留下的最后一句話，是祝愿您與靜婉姑娘白頭偕老......”</p>
啪——</p>
我的臉頰被一掌扇偏，火辣辣的痛感瞬間蔓延。</p>
爹爹臉上掠過一抹驚慌。</p>
“不可能，她那樣珍愛生命之人，怎會舍得就此離世？”</p>
他低聲自語了幾句，仿佛在說服自己，隨后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冷靜。</p>
他無視我臉上的傷痕，粗暴地將我從地上提起，緊抓我的衣領(lǐng)，怒吼道：</p>
“葉清舟，立刻現(xiàn)身，否則我便掐死她！”</p>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打量了幾番。</p>
“正好戶部侍郎在為他那殘疾的兒子選妻，葉清舟，你若不出現(xiàn)，我便將她嫁過去！”</p>
我難以置信地凝視著爹爹。</p>
那戶部侍郎的公子，即便是我深居閨中，也有所耳聞。</p>
他不僅常年流連煙花柳巷，甚至兩年前，為了和別人爭搶花魁，被打斷了一條腿，徹底成了殘疾。</p>
嫁給這樣的人，我還有活路嗎？</p>
我竭力掙扎，試圖辯解，希望爹爹能明白我并未欺騙他。</p>
但他并未將我放在眼里，靜候了片刻，見娘親仍未出現(xiàn)，便憤然松開了掐住我的手。</p>
“葉清舟，你真是好樣的，竟然連女兒都不顧，執(zhí)意要鬧脾氣�！�</p>
“我勸你三思，若你肯低頭認(rèn)錯，我或許還能念及舊情，對你手下留情�！�</p>
“靜婉的病情不容耽擱，我再給你幾天時(shí)間，若你仍舊不答應(yīng)，就別怪我無情無義�！�</p>
爹爹說完，房間里便只剩下我劇烈的咳嗽聲。</p>
我大口大口地喘息，如同一條瀕臨死亡的魚兒。</p>
好痛啊，這點(diǎn)傷便讓我難以忍受。</p>
那娘親呢，她多年來陪伴爹爹在戰(zhàn)場上浴血奮戰(zhàn)，身上傷痕累累，猙獰而可怖。</p>
她是如何堅(jiān)持下來的？</p>
“爹爹，您忘了嗎，娘親她本就不屬于這個(gè)世界，她現(xiàn)在早已回到了她的家。”</p>
察覺到爹爹眼中的驚慌愈發(fā)濃重，我笑了，眼角不禁濕潤。</p>
“胡言亂語！這世上怎會有如此荒謬之事？不過是她編造的借口罷了！”</p>
娘親曾說，爹爹是個(gè)冷漠之人，他不愛任何人，只愛權(quán)力。</p>
為了得到娘親的支持，他曾偽裝成善良之人，在匪徒手中救下娘親，身負(fù)重傷，只為贏得娘親的信任。</p>
娘親說她太天真，直到最后才看清爹爹的真面目。</p>
以前我還不理解娘親的話，如今目睹爹爹眼中的瘋狂，我似乎有些明白了。</p>
“云謙，姐姐還是對我心懷芥蒂嗎？”</p>
一聲清脆的女音劃破了沉寂的氛圍。</p>
靜婉輕握著絲帕，面露哀怨之色，目光盈盈地投向爹爹。</p>
“姐姐仍舊不愿見你嗎？不如我向姐姐賠個(gè)不是，讓她和你好好談?wù)�。�?lt;/p>
“畢竟姐姐久居深宅，難免會有些胡思亂想，只要說開了，我相信姐姐定能理解。”</p>
她的話語雖柔和，卻暗藏鋒芒。</p>
仿佛此刻才注意到我，靜婉急切地?fù)渲廖颐媲埃首麝P(guān)切。</p>
“云謙，怎可如此對待孩子？”</p>
“姐姐呢，怎不制止？靈兒這孩子天性乖巧，若姐姐不愿照看，不如交由我撫養(yǎng)，我定會視如己出�！�</p>
靜婉滿眼期待地望向爹爹，聲音依舊柔和。</p>
若非她此刻正暗中用力掐我的腰際，我?guī)缀跻乓詾檎�，之前的種種不過是誤會。</p>
爹爹寵溺地?fù)崃藫犰o婉的發(fā)絲。</p>
“你啊，這孩子頑劣，若是傷了你可如何是好？”</p>
靜婉輕挽爹爹的臂膀，語調(diào)溫柔。</p>
“怎會呢，我與這孩子頗為投緣。”</p>
爹爹如同施舍般掃了我一眼，將我一腳踹倒在地。</p>
“沒聽見嗎？還不快叫娘親！”</p>
我緊咬著牙關(guān)，不讓自己發(fā)出哭泣之聲。</p>
靜婉此刻又裝作維護(hù)我，蹲下身欲將我從地上扶起。</p>
“云謙，你對孩子不可如此粗暴......”</p>
她的話語未落，便尖叫一聲，向后倒去。</p>
她倒下的速度之快，連爹爹都未能反應(yīng)過來。</p>
我的手還懸在半空，未及出聲，靜婉已捂著腹部呻吟。</p>
“云謙，別怪孩子，孩子不是有意的。”</p>
“我的肚子好痛，流血了，云謙......”</p>
只見靜婉蜷縮在地，衣裙下漸漸滲出殷紅。</p>
我站在原地，手足無措，想要解釋，卻被爹爹冰冷的目光震懾得說不出話來。</p>
爹爹抱起靜婉，朝著屋內(nèi)冷冷開口：</p>
“葉清舟，我終于明白你的居心了。”</p>
“你早已知曉靜婉懷有身孕，故意指使女兒令靜婉流產(chǎn)，自己卻躲藏起來，以免我責(zé)怪，是嗎？”</p>
“若靜婉的孩子有何不測，我絕不會放過你們母女！”</p>
爹爹怒火中燒，全然未察覺懷中靜婉臉上的得意之色。</p>
我再次被禁足，爹爹命令下人不得給我送飯，讓我好好反省。</p>
饑餓至極，竟出現(xiàn)了幻覺。</p>
在迷離的夢境中，爹爹輕柔地將我擁入懷中，如同往昔那般輕拍我的背脊，低聲細(xì)語地哄我入眠。</p>
當(dāng)我再次睜開眼時(shí)，發(fā)現(xiàn)自己已不在那個(gè)熟悉的房間，而是躺在爹爹的屋內(nèi)。</p>
爹爹面帶憂慮地凝視著我，那眼神讓我感到驚異，我已經(jīng)許久未曾見過。</p>
“怎會餓到昏厥，你娘親也不知去向下人要吃食嗎？”</p>
“那些責(zé)罰不過是隨口說說，你畢竟是我的骨肉，我又怎會真的忍心讓你餓死？”</p>
“你娘親呢，為何我去偏院時(shí)未見她的身影？”</p>
我輕舔了舔干裂的唇瓣。</p>
“爹爹，我之前已經(jīng)告訴過您，娘親已經(jīng)去世了�！�</p>
爹爹冷哼一聲。</p>
“別再企圖欺騙我，我知道，你娘親一定是躲起來了。”</p>
“爹爹......”</p>
我的話音未落，一名侍衛(wèi)匆匆而入，附在爹爹耳邊低語了幾句。</p>
爹爹聽后臉色驟變，隨即跟隨侍衛(wèi)離去。</p>
臨行前，似乎記起房中還有我的存在，轉(zhuǎn)身輕聲安撫我。</p>
“你再休息片刻，稍后我會派人送來飯食�！�</p>
我微微頷首，心中不免涌起一絲失落。</p>
本想回到偏院休息，但實(shí)在太過疲憊，躺在床上不自覺地合上了雙眼。</p>
再次醒來時(shí)，靜婉已站在我的面前，面露兇狠之色。</p>
“為了將你們母女置于死地，我不惜犧牲我的第一個(gè)孩子�！�</p>
“沒想到你那無能的爹爹見你餓昏過去，竟然心生憐憫�！�</p>
“一個(gè)卑賤女人所生的孩子，有什么值得心疼的？”</p>
靜婉一邊說著，一邊抓住我的頭發(fā)，將我從床上拽下。</p>
“你爹爹已被我支開，恐怕要到傍晚才能歸來�！�</p>
“若是在你沉睡之際，我的貓兒頑皮，不小心打翻了燭臺，下人們一時(shí)未能察覺，你說會如何？”</p>
靜婉從一旁的下人手中接過一只白色的貓兒，看上去被照料得很好，毛發(fā)光澤亮麗。</p>
她輕輕放手，貓兒順勢跳上桌子，碰倒了上面的燭臺。</p>
她抱起貓兒，掩嘴輕笑。</p>
“小可憐，來世可不要再遇上我了�！�</p>
然后轉(zhuǎn)身離去，將門窗都從外面鎖上，不給我留下任何逃生的機(jī)會。</p>
我拼命敲打著門窗，卻只換來了越來越濃的煙霧。</p>
燭臺的火光只是個(gè)幌子，靜婉早已在別處點(diǎn)燃了火焰，勢必要將我燒死。</p>
不出所料，我和娘親原來的屋子，現(xiàn)在恐怕也已經(jīng)起火了。</p>
我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試圖尋找逃生的方法。</p>
但四周的窗戶都被封死，我根本無處可逃。</p>
煙霧越來越濃，火舌舔舐著我的皮膚，我支撐不住，跌倒在地。</p>
然而在我即將閉上眼睛之際，屋外突然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p>
“小姐，您在里面嗎？奴婢是翠春，奴婢回來了！”</p>
我一驚，竟然是娘親的貼身丫鬟翠春，自從娘親出事之后，她便消失無蹤。</p>
“翠春姐姐，你怎么在這里？這里危險(xiǎn)，你快走！”</p>
我癱倒在地，竭盡全力呼喊，希望她能趕快離開。</p>
然而，下一瞬，門扉被猛然撞開。</p>
翠春將我輕輕抱起，眼中滿是痛惜。</p>
“小姐，您還好嗎？”</p>
我被火焰灼傷，衣裙上沾滿了血跡。</p>
翠春似乎擔(dān)心觸碰到我的傷口，動作顯得有些遲疑。</p>
我輕撫她的面頰，盡力展露出一絲安慰的笑容。</p>
“我沒事�！�</p>
“翠春姐姐，娘親說您并無賣身契，隨時(shí)可以離去�！�</p>
“快逃吧，翠春姐姐，娘親已經(jīng)不在了，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一個(gè)親人�！�</p>
我本不愿在翠春面前落淚，卻無法抑制自己的淚水。</p>
“小姐莫怕，奴婢帶您去尋郎中�！�</p>
翠春胡亂抹去臉上的淚痕，抱著我跌跌撞撞地向府外奔去。</p>
靜婉顯然決心要置我們母女于死地，府中四處都有巡邏的侍衛(wèi)。</p>
幸而翠春對府內(nèi)的布局了如指掌，一路躲躲藏藏。</p>
好不容易抵達(dá)小門，卻被人攔下。</p>
“賤婢，我倒是忘了你�！�</p>
“奴婢翠春，企圖私自擄走將軍府的小姐，卻不慎失手害死了她。最終翠春被處死，這樣的結(jié)局，你們可滿意？”</p>
靜婉坐在轎輦上，悠閑地?fù)u著扇子。</p>
“看我，倒是忘了靈兒你還是個(gè)孩子，與你談及這般血腥之事作甚�！�</p>
“放心，府中的侍衛(wèi)出手迅速，絕不會讓你感受到絲毫痛苦。”</p>
靜婉輕輕揮手，一群侍衛(wèi)隨即圍了上來。</p>
翠春緊緊將我護(hù)在懷中，試圖強(qiáng)行突圍。</p>
但侍衛(wèi)反應(yīng)更快，立刻將她攔回。</p>
“靜婉夫人，您如此行事，難道不怕將軍的責(zé)罰嗎？”</p>
“小姐畢竟是將軍唯一的血脈，將軍雖嘴上不言，心中定然在意！”</p>
翠春身體顫抖，卻仍強(qiáng)撐著試圖以此震懾靜婉。</p>
靜婉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輕蔑，冷笑一聲。</p>
“明明是你害死了靈兒，我為了替靈兒報(bào)仇而處死你，云謙怎會責(zé)怪我？”</p>
“再說，我與你們這些卑賤的奴婢不同，我可是定國公之女，誰敢動我？”</p>
“來人，還不快將這傷害靈兒的賤婢帶下去，亂棍打死！”</p>
侍衛(wèi)們一擁而上，意圖將翠春押走。</p>
在混亂中我跌落在地，眼見兩名侍衛(wèi)要將翠春拖走，我急忙爬到靜婉面前，哀求道：</p>
“靜婉夫人，求求您放過翠春吧，此事與她無關(guān)，我求您了！”</p>
我勉強(qiáng)站起，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p>
鮮血模糊了我的視線，但靜婉只是冷眼旁觀。</p>
過了一會兒，似乎是欣賞夠了我的狼狽，她緩緩走下轎子。</p>
靜婉走到我面前蹲下，輕輕托起我的臉頰。</p>
“看看你這張臉，與你娘親如此相似，一樣令人厭惡！”</p>
話音剛落，她便拔下頭上的發(fā)簪，狠狠朝我臉上劃去。</p>
“我看著就覺得惡心�！�</p>
“不過倒是讓我很意外，都不需要我親自動手，那女人就先自盡了，真是脆弱�！�</p>
我還有些恍惚，只感覺到溫?zé)岬难喉樦橆a流下，全身上下無比疼痛。</p>
但我來不及反應(yīng)，翠春快要被侍衛(wèi)拉走了。</p>
不知從何處爆發(fā)出的力量，我直接一口咬在了靜婉的手臂上。</p>
靜婉尖叫一聲，胡亂地用手拍打我的頭部，試圖將我甩開。</p>
但我咬得死緊，即便是發(fā)簪再次劃在我身上，我也未松口。</p>
“還愣著干什么，快把這個(gè)小賤蹄子拉走！”</p>
靜婉氣憤地朝著侍衛(wèi)大吼，卻發(fā)現(xiàn)所有侍衛(wèi)齊刷刷地向她身后跪下。</p>
她轉(zhuǎn)身望去，只見爹爹一臉陰沉地看著她，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柔情。</p>
“小賤蹄子？是用來稱呼靈兒的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