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年夜下了很大很大的雪，我剛換好的新鞋踩在雪里頭沙沙作響。</p>

    門口紅燈籠滅了，我踮起腳想著再點起來。</p>

    否則賈奉下了差事，必定會覺得我們沒有等他。</p>

    他木訥，雖然不會責怪，但心里頭肯定默默地傷心。</p>

    我最了解他。</p>

    我踮起腳將燈籠取下，俯身撥弄里頭的飛雪。</p>

    輕輕一吹，耳邊忽而響起嘈雜的聲響。</p>

    聽到有人說。</p>

    「不得了，打死人了！」</p>

    我連忙擱下燈籠，跑出去聽。</p>

    這一條都是下人們的耳房，巷子中間，嘴碎的老奴才已經(jīng)開始說起來。</p>

    「世子進宮吃醉了酒，聽聞心情很不好。</p>

    「偏偏雪下得又大，正好趕上隔壁放炮仗！世子自個兒從角門進，不知怎的喊門硬是沒人開。</p>

    「有人去開，卻挨了窩心腳。世子在氣頭上，不管三七二十一，接連踹了好幾下。等到人勸下，才知道，竟然已經(jīng)打死了人！」</p>

    這事聽著叫我害怕，我忙縮回脖子。</p>

    雪花落在我的臉上，冰涼得緊。</p>

    「打死的是誰呢！」</p>

    「這不曉得！在場的那幾個如今都被侯爺叫走了，我也是聽說的�！�</p>

    那老奴才瞇眼，干巴巴笑道。</p>

    「切，莫不是你胡謅的。」</p>

    人群漸漸散了。</p>

    「咱們府上對下人素來好，世子爺更是一等一的好脾氣，怎么會打死人呢。</p>

    「甭說咱們這樣的門第，哪怕是那破落戶也不敢輕易打死人的，如今可是太平世道咯。</p>

    「必定是你吃醉了酒胡言亂語，我不信！」</p>

    那老奴才一個人在中間大聲嚷嚷，「你們不信就是，總之必然是真的。且看明日誰家當差的人回不來，便知道了！」</p>

    我往后退，卻因為失神一腳踩到那燈籠上頭。</p>

    紙被雪水沾上，有些軟了。</p>

    我趕緊撿起來，不知怎的心跳得厲害。</p>

    「阿娘，你能否去問問，今日死的究竟是誰？」</p>

    窗子晃動，有一兩股微弱卻冷冽的北風(fēng)執(zhí)著地從窗戶縫里鉆進來，吹干了我臉上的淚痕。</p>

    「你放心，他不會有事。</p>

    「今日他不在東邊角門當差，派的是守燈的清凈活。</p>

    「等卯時一刻開了鎖，準回來。」</p>

    阿娘拿帕子給我擦眼淚，油燈晃了兩下，卻聽見外頭傳來腳步聲。</p>

    「難不成現(xiàn)在就回來了�！�</p>

    我匆忙站起身去開門，只瞧見賈家伯伯站在外頭，臉像是被凍僵了一般。</p>

    我望著他，他卻不看我，只是低頭。</p>

    好像很害怕我找他要人。</p>

    一串眼淚陷進雪地里，融化出兩個坑。</p>

    「賈奉，他……沒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