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2019年5月20日——剩余氧氣：150小時/6.25天</p>
尤禮</p>
我站在廚房里，看著李傲凱的后腦勺。</p>
他身材并不高大。作為男生來說，挺矮的——我知道這話從我嘴里說出來挺有意思的。除此之外，還有他隨身帶著的那把滑稽的武士刀，他身上就是有種讓我難以釋懷的感覺。就是有種說不出的不對勁。他也沒做什么可疑的事，但他看上去就是個可疑的人。所以，我醒來后就去了車庫，從槍柜里拿出了手槍。手槍別在腰帶上，掛在我的氧氣罐包下面，感覺挺沉的，但這份重量也給了我信心。不管這家伙做什么，我都能有所防備。</p>
他從沙發(fā)上轉過身來，差點就正對著我了。我特意站得盡可能遠一些，好讓他不容易看到我。當然了，現在他幾乎把頭都扭過來了，我感覺自己的這番努力都白費了。</p>
“那么，咱們是打算聊聊呢，還是你打算繼續(xù)用眼神把我給‘燒’了呀？”</p>
“如果你想快點結束這事兒的話，我可以直接上汽油哦�！蔽彝讌f(xié)了，加入了對話，拿起我的麻辣太子辣條，穿過連接廚房和客廳的小走廊。</p>
“是啊，那還是算了吧。說真的，我已經有點受夠這尷尬的沉默了�！彼樕蠋е唤z調皮的笑說道。</p>
“你寧愿來一場尷尬的對話？”我邊說邊走到壁爐前，和他保持著距離。盡管我已經把他的劍收到我房間里了，但我還是不清楚這家伙到底有多大能耐。</p>
“我是說……在這變得尷尬之前我是想聊聊的�！彼f著又轉過身來面向我。</p>
“有什么重要的事，非得打斷我這沉思式的凝視呀？”</p>
“我覺得是‘怒視’吧。”他糾正道。</p>
“行，有什么重要的事，非得打斷我這‘怒視’呀？”</p>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我覺得我就是想了解了解你之類的�！�</p>
“哦，太好了。怎么，現在這是要來個浪漫邂逅嗎？”</p>
“我也不清楚。也許吧？”</p>
“好吧，你已經知道我的名字了，也知道我想讓你盡快離開這兒，那還有什么別的可了解的呢？”</p>
“你的星座？”我翻了個白眼，那幅度大得幾乎都能讓人聽見聲音了。</p>
“行，行！那，呃，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呢？”他急切地問道，那副樣子就像小狗討要零食一樣。</p>
“你是說我以前是做什么的吧？”這么一改說法，他那像小狗一樣的興奮勁兒就沒了。</p>
“對，沒錯。你以前是做什么的？”</p>
“我以前是個學生。我本來要——”</p>
“我就知道你在瞎扯！你就是個高中生嘛！”</p>
“閉嘴，行不行��？”我朝他揮了揮麻辣太子辣條，他就閉嘴了�！拔覄倧纳胶哟髮W畢業(yè)，我是個老師，或者說本來要成為一名老師的。天知道這一團糟的事兒之后會怎樣——”</p>
“打住。”他說著，舉起一只出人意料地長滿老繭的手。“我就是不想聊這個，你懂吧？聊別的我都沒意見。”</p>
“那個？那個？你就打算管這叫世界末日��？”</p>
“首先，你也不知道這是不是世界末日呀。有可能只是謝里登鎮(zhèn)這樣罷了。你自己也說了，網上沒什么相關消息嘛�！�</p>
“我想也是，但是——”</p>
“沒什么但是的。我不想聊這個，行不？”聊這個話題似乎觸到了他的痛處�！霸僬f說第二點，那你想叫它什么呢？”他沒等我回答�！皩ξ襾碚f叫那個就夠了�！�</p>
“我也不知道，但我確定你能想出個比‘那個’更有創(chuàng)意的說法來呀�！彼谏嘲l(fā)上往前挪了挪身子。我本能地對這突然的動作一縮，一只手指著麻辣太子辣條，另一只手開始朝手槍伸去�？吹剿α�，我的手就停住了，又放回了腰間。</p>
“天哪。你知道什么事特好笑嗎？你說話的口氣跟我高中英語老師莫里西太太一模一樣。說不定你真就是天生當老師的料呢�！蔽耶敃r肯定顯得很不好意思，因為他笑得像只得逞的狼�！霸趺戳�？怎么回事呀？”</p>
“莫里西太太？你是在謝里登高中上的學？”跟我一樣？我強迫自己放松下來�，F在可不是裝無助的時候。</p>
“對呀，沒錯。我就是在這個破地方土生土長的！”他說這話時還帶著一絲過分的驕傲�！霸趺戳耍俊�</p>
真惡心，不過我沒理會�！澳镂魈俏覌寢��！�</p>
我這話肯定把他驚到了，李傲凱過了好幾秒才消化這個信息。</p>
“莫里西太太，哈？”他又若有所思地想了一會兒。</p>
“我知道。我們長得不太像，是吧？”當然不像了。我媽媽是個高挑的、皮膚白皙的女人；我跟她一點都不一樣。</p>
“不是！”他這一喊倒把我嚇了一跳�！安皇且驗檫@個，我只是……不知道她還有個女兒。”李傲凱又放松地靠回沙發(fā)上了。“不過這倒也說得通，子承母業(yè)嘛，哈？”</p>
“也不算吧。我打算教生物科學呢�！庇心敲匆凰查g，李傲凱好像意識到了什么重要的事。但很快，他又恢復了平常那副樣子。</p>
“科學？哈。你確實更給人一種書呆子的感覺。”他說話的語氣有了點細微的變化。他假裝熱情的樣子比之前黯淡了一些。</p>
“是啊，也不完全是�！蔽艺f。</p>
“我是說，說真的，你身材嬌小，頭發(fā)也符合那形象�！�</p>
我的頭發(fā)？我下意識地用手捋了捋今天早上在黑暗中好不容易打理好的那一頭亂糟糟的卷發(fā)。</p>
“那你就只差副眼鏡了——”他一拍手，差點把我嚇一跳�！扒疲∵@下就是經典的書呆子形象了！”</p>
我朝他瞇起眼睛�！澳氵@是拐彎抹角地說我是個書呆子呀？”我拿著那根吃了一半的麻辣太子辣條指著他說。</p>
“嗯，你就是個書呆子呀。你一分鐘前自己都承認了。不過別擔心，你是個可愛的書呆子�！蔽业芍�，但這似乎也沒能讓他收起笑容。</p>
“那你肯定是聽錯了，因為我可從沒說過這話�！蔽覜]睡好，這會兒開始有點熬不住了�？隙ㄊ且驗槲揖尤挥X得他這話有點迷人了。</p>
“啊，終于露出來了�！彼f著又靠回沙發(fā)上了。他一邊盯著我，一邊開始咬自己的大拇指指甲。</p>
“什么終于露出來了？”我有點擔心前門那邊有什么情況，不過并沒有。</p>
“你的笑容呀！它終于出現了。哪怕就那么一瞬間呢�！�</p>
“鬧了半天就是為這個呀？”我有點生氣，差點就沒察覺到李傲凱不動聲色地就把話題從那事兒上岔開了，或者說至少我沒馬上察覺到。</p>
有意思。</p>
“也不全是為這個啦。我是說，我還等著聽你說星座呢�！�</p>
“哦，天哪。我受夠了。我去拿點喝的�！蔽疫呎f邊從他身邊走過，回到廚房。</p>
“那……呃�！蔽艺龔谋淠莾恨D身看他，就聽到他說話了。</p>
這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話呀？今天早上醒來后，這還是他頭一回看上去像是在擔心什么事。到這會兒為止，他一直都油嘴滑舌的，都快把我惹毛了。</p>
“嗯？”我問道。</p>
“我跟你說實話吧。我不打算再出去了。”他說這話的時候，既沒轉頭看我，也沒把手指從嘴里拿出來。“至少不會一個人出去了。”突然，我特別慶幸自己背上別著那把手槍。也許我的懷疑不是毫無根據的。</p>
“那什么能阻止我把你趕出去呢？”</p>
李傲凱聳了聳肩�！罢f實話？沒什么能阻止，真的�！�</p>
“你說得倒沒錯�！�</p>
“聽著。我要是再出去，我就死定了。我可是出去過的。你沒出去過。而且我知道我在外面再撐三天是不可能的了。再也不可能了。絕對沒門兒�！彼贿呉е讣祝贿呏惫垂吹囟⒅胺�。“而且我感覺你不會殺我的。”</p>
“你可不知道我能干出什么事來�！蔽覜_他回懟道。</p>
別自欺欺人了。你什么都做不了，不管這個蠢貨癮君子在擔心什么，你都無能為力。</p>
“要是我提出幫你呢？”</p>
什么？</p>
“幫我？怎么幫？靠吃我的食物嗎？”</p>
這真的是你想要的嗎，尤禮？像推開其他人一樣推開他？你可以隨便對自己撒謊，但你心里清楚你很孤獨。</p>
“我就算不像你這么個科學書呆子，也知道你需要那個�！彼噶酥肝业难鯕夤蕖！拔乙娺^你氧氣用完時的樣子。你不是一無是處，但沒了氧氣，你跟沒用也沒什么兩樣。那到時候你怎么辦呢？”</p>
“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我都不會用完氧氣的。在你走很久之后都不會�！蔽疫呎f邊端著一杯水回到客廳。</p>
更像是在他拋棄你很久之后都不會用完吧。</p>
“但那之后呢？等你氧氣用完了怎么辦？沒了氧氣，你就跟岸上的魚一樣，只能大口喘氣了�！蔽也幌氤姓J，但他說得沒錯。不過，我還是沒露出什么破綻。“你需要個備用計劃。等你需要更多氧氣的時候得有個去處，而幸運的是，我需要有人陪著。這有什么問題嗎？”</p>
“從你吃我的食物、喝我的水這情況來看，我覺得這叫寄生行為�！�</p>
李傲凱停了一下，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又抬頭看著我。</p>
“能維持多久呢？”</p>
“什么能維持多久？”</p>
“你的食物還能撐多久？更好的問題是，你的水還能用多久？就算你的氧氣暫時夠用，那別的東西呢？要是一群那些怪物把門撞開了，或者政府突然決定扔顆核彈呢？不管怎樣，你都是在茍延殘喘，而且你自己也清楚這一點�！崩畎羷P在椅子上往前探了探身子。他直視著我的眼睛，嘴角露出一絲溫柔的笑容。“那你還有什么可失去的呢？”</p>
“更好的問題是，你能得到什么呢？”</p>
“世界末日的時候能和一個可愛的女孩待在一起，這有那么糟糕嗎？”又一個出其不意的話。說我沒被這話弄得有點不知所措，那肯定是在撒謊。不管怎樣，我臉上還是沒什么表情。誰知道他最終目的是什么呢。</p>
“這會兒叫我可愛了，寄生蟲？”我得承認，他又讓我跟著他的節(jié)奏走了。</p>
“哦，想想我之前多天真啊，還以為這么厲害的一張嘴是屬于一個高中生女孩的呢。和你聊了這一會兒，我算是知道自己錯得多離譜了。這個寄生蟲，謙卑地請求你的原諒�！�</p>
“咱們就假設我同意讓你留下來，那我們首先該做什么呢？”我問道，試圖把話題拉回到現實中來。</p>
“除了分配好我們的食物和水之外？我還真不太清楚�！�</p>
“……你跟寄生蟲一樣沒什么用，你知道嗎？”</p>
“嘿。至少我在努力呀。”李傲凱撓了撓頭，那動作更像猴子，而不像個思考的人�！澳悄阍镜挠媱澥鞘裁茨�，嗯？”</p>
“我在這兒起碼能撐完這周剩下的日子，到那之后我爸爸……接著說呀，公主。告訴他吧。“25號那天，我爸爸會來接我。他在自家田地里有太陽能板，這樣我就能給制氧機的電池充電了。而且他還裝了個更大的系統(tǒng)，能儲存很多氧氣�！�</p>
“所以，在你爸爸來救你之前，你就打算一直吸著你的氧氣管嗎？我能想到更糟的計劃，不過他要怎么來接你呢？”</p>
李傲凱這突然的一擊讓我有點措手不及�！拔也恢馈Ｎ沂钦f，他有輛卡車，所以他能——”</p>
“那根本行不通�！�</p>
“什么？為什么？”</p>
“這附近的街道情況還不算太糟——確實——但市中心、那些橋還有主街可就亂成一鍋粥了�！彼麚u了搖頭。“他根本沒法穿過那一片混亂。而且，你見過外面那些怪物的行動速度嗎？我跟你保證，他們一聽到卡車的聲音，方圓幾公里內的每一個都會跑過來的。”</p>
“但是他說——”</p>
又不是第一次在我需要他的時候他不在了。</p>
閉嘴。給我閉嘴！他會來的，就是這樣。</p>
“他說他會來接我，那就意味著他會來的。”我繼續(xù)說道。</p>
“但要是——”</p>
“你又不了解他，所以別裝作你了解的樣子！”我大喊道。我邊喊邊伸手去拿我的手槍。但我一摸到槍，就又把手松開了。“他說他會來，那他就一定會來的。我……我就是知道他會來�！�</p>
我必須相信他。如果我不信，那我還能依靠什么呢？</p>
“我不懷疑你爸爸會來救他的小公主，但現實點想想，你還剩多少時間呢？”他這話有點刺耳，我又想了想那把手槍，但還是覺得不妥。</p>
我不情愿地在心里算了算�！啊次业墓浪�，用上樓的氧氣罐和我現有的電池，我還有150多個小時呢。但如果我把氧氣流量調到75%或者更低，我應該能再多撐一陣子�！�</p>
計算？哦，天哪，我真這么說了？我立刻就感覺自己的臉開始發(fā)燙了。</p>
“但要是你把氧氣流量調得太低，你不會昏過去嗎？”李傲凱沒理會這個容易接話的玩笑，轉而說起更嚴肅的事，我臉頰上的紅暈很快就褪去了。</p>
“會昏過去�；蛘吒�。”我說道。</p>
“那你就別把流量調那么低啊！你是傻還是怎么的？”他沖我呵斥道。</p>
他為什么發(fā)火呀？</p>
“嘿，去你的！我只是做我必須做的事來保命而已�！蔽一貞坏溃缓蟪瘶翘葑呷�。我可不想再進行這種愚蠢的對話了。</p>
“抱歉，但你不能光做最基本的事來勉強維持生存啊�！彼f道，話語中透著嚴肅勁兒�！氨热缯f，要是你在走動或者做別的事的時候氧氣不夠用了，那會怎樣呢？”他邊說邊又把大拇指指甲放到牙齒間咬著。“我就算不是個科學老師，也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p>
“這個風險我愿意承擔�！�</p>
“你沒聽見我說的話嗎？我剛剛明明白白地告訴你他到不了這兒，然后呢？你根本不當回事兒��？他要怎么給你弄來更多氧氣呢？沒了卡車，你覺得他要怎么把你從這兒弄出去呢？”李傲凱問道。</p>
“他……他可以……”我吸了口氣，意識到剛剛發(fā)生了什么�！澳俏胰フ宜！蔽页姓J道。顯然這是他的主意，但他卻像這主意是我想出來的一樣點頭贊同。</p>
我說話的時候，他放松了下來，手也從臉上放了下來。然后，他笑了。不是那種得意的笑，更像是松了口氣的笑，真的�！拔易约憾枷氩怀霰冗@更好的辦法了�！�</p>
“別想著糊弄我。我可不像你想的那么傻。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p>
李傲凱眨了眨眼�！耙俏腋嬖V你我是指望你缺氧呢，你會信嗎？”</p>
“那叫缺氧癥。而你就是個卑鄙小人�！蔽疫呎f邊走上樓梯。</p>
“哦，尤禮，我都看到你笑了呀！”他在樓梯底下沖我喊道。</p>
“你確定不是你自己缺氧了嗎？”我回嘴道，走進了自己的房間�！拔沂钦f，你都開始產生幻覺了。”我走進房間一步后停住，轉過身來�！斑�有，別大喊大叫的，現在外面可是亂著呢�！�</p>
“他們呀？說實話，你其實不用太擔心他們�！彼呎f邊走上樓梯�！八麄兪峭Ο偪�，挺暴力的，但他們又沒超能力。也不怎么聰明。只要你足夠安靜，或者待在房子里之類的地方，只要你不大聲嚷嚷或者怎樣，他們就聽不到你。除非他們就貼在門上�！彼茏孕诺馗谖液竺孀哌M了我的房間。</p>
我小心翼翼地把另一個E型氧氣罐從液氧罐上卸下來，確保把大氧氣罐上的閥門擰緊了。</p>
“我好像還沒問過呢，你到底是怎么到這兒來的呀？”我說道。</p>
“我當然是趁夜趕路來的。他們又沒有超強的夜視能力什么的。所以我才一身黑呀�！蔽抑白⒁獾剿瞧婀值拇┲�，黑色牛仔褲和超大號的風衣，不過沒太在意。畢竟現在才五月嘛�！岸椅疫�有這個�！彼f著，拿出一塊奇怪的布。</p>
“那是什么呀？”我坐到床上問道。</p>
“看！”他把布蒙到頭上。他那沙金色的頭發(fā)和淺色的皮膚幾乎都被這塊有彈性的黑布遮住了，只有他那雙淺綠色的眼睛還能看得見�！按髦@個，除非他們湊到我跟前，否則看不到我。挺有用的，對吧？”</p>
“嗯，是吧�！蔽艺f道，想象著他像軍人一樣在城市里匍匐前行的樣子。然后，我又想象自己試著做同樣的事，那肯定不行。</p>
“只要你保持安靜，趁夜行動，就挺簡單的。你躲著不讓他們看見，他們就看不到你。就這么容易�！�</p>
“好吧，那我們帶著那個東西（氧氣罐）要怎么去別的地方呢？”我指著角落里那個五尺高的氧氣罐問道。</p>
“那玩意兒有多重？”</p>
“裝滿氣的話？大概五十到六十磅吧。空罐的話，接近三十磅�！�</p>
“好吧，那它可不輕啊。”</p>
“對，是不輕。現在你明白我的難題了吧。我哪兒也去不了，要是我出去了，還得回這兒來，除非我能在外面找到氧氣罐。”</p>
“而且這又不是電子游戲，那種好事可不會發(fā)生�！崩畎羷P接著我的話說道。</p>
“沒錯�！�</p>
“嗯，那我們要怎么搬運這東西呢？我倒是可以扛著它，但是——”</p>
“但是要是你把它弄掉了，那我的氧氣供應就全沒了，而且你可能會凍死。”</p>
“說得太夸張了。”他說著，又撓了撓頭。</p>
“對，就是很夸張�！�</p>
“嗯，那或許我們就待在這兒算了？”</p>
“你自己剛剛才跟我說待在這兒行不通呢！”</p>
“是啊，那是之前的想法了�？稍捳f回來，我們到底要怎么把這該死的氧氣罐運到別的地方去呢？”李傲凱說。“我猜你床底下沒藏著一輛兒童拉車之類的東西吧？”</p>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光是想象著用那種五六十年代孩子們拉著小狗的紅色小拉車來運這個大氧氣罐，就覺得好笑，這畫面讓我笑了出來。</p>
我回頭正好看到李傲凱臉上也帶著笑容。</p>
“怎么了？”我沒好氣地問道。然后，笑容就像它出現時一樣，迅速消失了。</p>
“沒什么，你笑起來挺可愛的�！�</p>
“天哪，別再玩浪漫喜劇那一套了。我覺得我們已經聊過這個了�！�</p>
“是聊過了，但我可沒說過我會不再把心里想的告訴你呀。”</p>
“你就沒什么比站在這兒騷擾我更好的事可做了嗎？”</p>
這話有點過分了，是吧？</p>
“騷擾你？我都不敢想象要是我再過分一點你會怎么說呢，我這頂多就是稍微調調情罷了�！�</p>
這就算是稍微調調情？我不想承認，也永遠不會跟他說，但這可能是有史以來第一次，有個看上去不像討厭鬼的人在看到我身上這么多累贅之后，還決定繼續(xù)和我調情。</p>
“抱歉。我——”</p>
我還沒說完，李傲凱就打斷了我�！安�，沒關系。咱們還是接著討論策略吧�！�</p>
“好吧，行，當然。”</p>
這會兒你又鬧別扭了。你到底想不想讓這男生跟你調情呀？</p>
“那個拉車的主意其實還不錯呢。”我說道，沒理會心里的想法。</p>
“什么？真的嗎？你這兒真有那種東西嗎？”他問道。</p>
“沒有，但我確定這附近有人有呀。我們去找一輛又有什么不行的呢？”</p>
“你是說闖進鄰居家去拿？我覺得那行不通，不過你還真是總能給人驚喜啊，書呆子小姐�！�</p>
“別這么叫我。為什么不行呢？你穿得就跟個竊賊似的�！蔽艺f道，為自己的玩笑話得意地笑了笑。</p>
“過去這三天你沒出去過。一旦情況變得糟糕，人們可就沒那么好心了。”毫無預兆地，他那和藹可親的樣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嚴肅。</p>
“你是說——”</p>
“我是說，像你我這樣健康的人，外面的人可不會照顧我們。他們只顧自己呢�！彼f著，聲音漸漸變小，就好像在跟我說什么秘密似的。</p>
“那要是我們去一個沒人的地方呢？”我說道，意識到了前進的方向。</p>
“沒人的地方？你怎么知道哪兒沒人呢？我只知道你在這兒，是因為停電前我正好在觀察這棟房子。然后我就冒險一試了�！�</p>
“嗯，我知道街對面那棟房子是空的。”我說道。</p>
“真的嗎？你怎么知道的？”</p>
“因為……因為我看到鄰居……離開了�！�</p>
“哦�！�</p>
“嗯�！蔽覈烂C地說道。</p>
“那今晚就行動？”李傲凱說著，抓起那個現在已經裝滿氣的E型氧氣罐，假裝像揮棒球棒一樣揮動它。</p>
“要是你覺得這是個好主意的話�！�</p>
李傲凱直視著我的眼睛，聳了聳肩。用這種滿不在乎的方式來同意一件可能很危險的事。但我能理解。我們沒有別的選擇了。就算這個選擇不怎么樣，可它也是我們唯一的選擇了。</p>
“嗯，反正我也沒更好的計劃了。要是你想休息的話，我去樓下把食物整理一下�！庇心敲匆凰查g，我擔心起食物來——有什么能阻止他帶著所有食物跑掉呢？但當我想起食物的量還挺多的時候，這種擔心就消失了。</p>
“嗯，好的。謝謝�！蔽艺f道。</p>
李傲凱咬著下唇點了點頭。他走進走廊，關上了身后的門。我迅速起身，躡手躡腳地走到門邊。手指搭在鎖上，一直等到聽到他下樓的聲音。</p>
“睡個好覺�！彼跇窍聸_我喊道。</p>
“謝謝�！蔽覐拇策叺男∽郎夏闷鸲鷻C。我的iPod在那已經褪色的單色屏幕上顯示還有87%的電量。這老玩意兒也就這點做得還不錯了。只要你不一直用它，它的電量足夠撐好幾個星期呢。</p>
我把睡眠定時器設為半小時，那應該夠長了。話雖如此，我還是強撐著聽著《被遺忘的時光》在快結束的時候斷掉了。一首很懷舊的歌，很貼合當下的氛圍。</p>
在那之后，接下來的六個小時里，我大部分時間都在反復琢磨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真的提議我們去搶“卷發(fā)筒老奶奶”家了嗎？我們光是想著要出去是不是就已經瘋了？我到底該不該就等著我爸爸來呢？等等，他說他覺得我可愛來著？那到底是怎么回事��？</p>
剩余氧氣：149小時/6.33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