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痛覺似乎消失了。</p>
我只能感覺到血液從身下洇開。</p>
就快了,</p>
我麻木地想。</p>
很快,我就能解脫了。</p>
到時候,趙凜川一定也會徹底消氣。</p>
他常說我有罪,</p>
贖不清。</p>
現(xiàn)在我把命交出去,</p>
應該會讓他滿意吧……</p>
崖底寂靜,</p>
忽然有聲音從山頂傳來。</p>
隱約地,</p>
我聽出是趙凜川的聲音。</p>
他一如既往地篤定、嚴厲:「溫嶼,我知道你躲在這里,出來!」</p>
「這是你最后的機會!」</p>
我張了張嘴,微弱的聲音消散在風里。</p>
趙凜川,</p>
我們……沒機會了。</p>
樹葉被吹得沙沙響,</p>
回應他的,只有縹緲的回音。</p>
我緩緩閉眼,感覺身體被風溫柔地托起來,</p>
又放下。</p>
再睜眼,</p>
我竟然又能看清了。</p>
趙凜川冷峻凌厲的臉近在眼前。</p>
我小聲問:「你怎么又回來了?」</p>
明明要逼我承認在裝瞎,</p>
然后懲罰我獨自走回別墅,</p>
為什么又要折回來找我呢?</p>
趙凜川沒回答,</p>
他的眼光透過我,落在遠處。</p>
我低頭看了眼自己半透明的身體,</p>
原來,</p>
我已經變成鬼魂了啊。</p>
天色完全暗下來了,</p>
趙凜川一言不發(fā),本就鋒利的下頜線條繃得更緊。</p>
「想走,就自己走回去好了�!�</p>
他冷聲說:「溫嶼,是你自己犯賤�!�</p>
我站在趙凜川對面,</p>
沒像往常一樣沉默地接受他的冷言冷語,</p>
而是朝懸崖下看去。</p>
我的身體安靜地躺在那里,</p>
像一個臟污的紅點。</p>
我垂下頭,低聲說:「我沒有走,就在這里�!�</p>
在你一低頭,就能看見的地方啊。</p>
沒想跟著趙凜川走的,</p>
但魂魄不受控制,</p>
被牽引般,隨著他一起從棧道下了山。</p>
澄山是江市最好的日落觀測點,</p>
高中時,我就常常纏著趙凜川帶我來。</p>
那時候他每一次都答應,</p>
不會像這一次,讓我求了好幾個星期。</p>
我想在徹底瞎掉之前,再看一眼懸在山尖的橘色落日。</p>
再看一眼鋪天晚霞里,趙凜川的臉。</p>
可趙凜川睨著我,嘲諷道:「溫嶼,你以為還是以前嗎?」</p>
「你現(xiàn)在,沒資格提任何要求�!�</p>
后來我對他說,我的眼睛快要看不見了。</p>
趙凜川嗤笑一聲,說:「哦,是嗎?」</p>
「可惜我忽然想去看日落了,既然你看不見,還是算了吧�!�</p>
「去吧!」我仰頭抓住他的手臂,又放開。</p>
然后低聲說:「去吧,我沒關系的�!�</p>
去吧,最后一次了。</p>
「呵,」趙凜川冷笑一聲,說:「可以�!�</p>
視野模糊,我看不清他的表情。</p>
只聽出語氣里的不屑和玩味。</p>
可我還是很高興,</p>
并不知道這只是趙凜川布下的陷阱。</p>
他篤定我是裝瞎,</p>
所以把我獨自丟在山頂。</p>
我的魂魄跟在趙凜川身后,順著蜿蜒的路燈走到山下。</p>
路旁的樹影晃動,有窸窣聲傳來。</p>
「溫嶼�!冠w凜川呼出口氣,站定,厲聲斥道:「出來!」</p>
我詫異地看著他的背影,</p>
難道……他感覺到我的存在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