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大戰(zhàn)昆侖關(guān)

    原來儂智高班師邕城的一段時間內(nèi)，兵力依然很強大，狄青未敢輕與之戰(zhàn)，與孫沔、余靖等賓州、邕州軍會合后，計議對策。

    在智高舉義后的南征北戰(zhàn)中，其軍隊所向披靡，從而滋長了驕傲松懈的情緒，對宋朝廷大軍的整體動向缺少偵察。

    狄青看到這一點，于皇佑五年正月，率領(lǐng)主力抵達(dá)向影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人莫開”的險——昆侖關(guān)附近的賓州。

    這位足智多謀的大宋名將，令部下故意放出“只儲有五日十日口糧，軍心已動”的假訊。

    儂智高聞之，竟信以為真，毫不戒備。

    狄青下令張燈歡飲，休息十日，料知敵軍必來窺視，故意示敵以散漫。此乃驕兵之計。

    時值元宵，這夜陰風(fēng)細(xì)雨，狄青正在與部下歡飲，突然離席道：“身體不適，暫回休息�！豹氉詭ьI(lǐng)精選的近四萬官兵，派人告知孫沔、余靖，令孫節(jié)為先鋒，成功偷渡昆侖險關(guān)。

    關(guān)在昆侖鎮(zhèn)上，乃是賓州、邕州兩州的交界地，最為沖要。狄青恐智高遣軍來爭，屯于關(guān)外，靜待后軍。正月十八日，突然精兵降，直面儂軍，在距邕只有二十里的歸仁鋪擺開戰(zhàn)場。

    而此時營中諸將正在暢飲闊論，忽然傳令官進(jìn)賬曰：“元帥已進(jìn)關(guān)去了！諭令諸將，即刻前往會師，不得有誤！違者軍法！”

    智高聞知狄青已夜襲昆侖關(guān)，大驚，率部傾寨而來。

    此時余靖、孫沔諸將尚未趕到。先鋒孫節(jié)正與智高先頭部隊相遇，只見前面一人狀貌雄偉，持偃月刀一柄，只是夜色之下，看不清面容。兩軍更不答話，戰(zhàn)在一處。

    智高部來勢甚銳，孫節(jié)部眾抵?jǐn)巢蛔�。孫節(jié)與那人戰(zhàn)不幾合，抵?jǐn)巢蛔�，卻不愿退卻，想與敵方爭奪有利地形，未幾合被一刀戮于馬下。

    眼看全軍覆沒，孫沔、余靖率部來到，從側(cè)翼殺入，兩軍一場惡戰(zhàn)。

    歸仁鋪地勢甚是開闊，唯有東側(cè)靠近昆侖關(guān)，四周為山所擋。不過那持刀之人，勇武絕倫，橫沖直撞，無人能敵，已斬殺數(shù)名宋軍將官。奈何宋軍兵多勢眾，奇襲而來，仍略戰(zhàn)上風(fēng)。

    漸漸已是亮，廣袤的原野上，傳來咚吣踏步聲。

    那持刀之人大笑道：“哈哈！我哥哥帥部來了。今一日殺你個片甲不留！南國的勇士們，殺！”。

    此人一聲吶喊之下激戰(zhàn)數(shù)個時辰的智高部隊忽地都提起精神，眼中透出無比的勇氣和殺氣。他們跟著持刀人一塊大喊一聲，猶如野獸般繼續(xù)砍殺。

    宋軍竟顯得退縮和疲憊，在余靖、孫沔的激勵和呼喝下也是抖擻精神，紅了眼的拼命。

    踏步聲愈來愈近，余靖看得清楚，只見敵軍前方一驍勇之士執(zhí)一面大旗，上書“大南國”，每個敵兵都穿著絳紅色戰(zhàn)服，不知其數(shù)，呼喝而來，只見遍地紅彤彤，如朝霞一般燦爛，猶如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向這邊滾來，不禁失色。當(dāng)先一人，狀貌雄偉，座下火云獸，猶如將，與那持刀客有些相仿。

    正是智高親臨，旁邊一漢人學(xué)究模樣乃是其軍師黃師宓。

    士兵們也都已看到，皆生怯意。

    余靖心忖道：“狄元帥怎么還沒有到��？”。

    孫沔大聲喊道：“將士們！我們一定要守住此有利地勢，以待援兵趕來！”

    正時，那持刀之人，吶一聲喊：“勇士們，殺！”完揮刀直奔孫沔而來。

    孫沔戰(zhàn)了半日，已然勞累不堪，不能抵擋，曳矛而走。

    余靖接著，與持刀客戰(zhàn)在一處，不過五合，亦是敗走。

    智高軍此時氣勢更是旺盛，呼喝嘶喊，宋軍已然勢如覆卵，已退卻數(shù)里，漸至關(guān)前。

    正在此時，忽聽得鼓聲雷作，一彪人馬從山麓殺出，分兵左右翼，合擊敵眾，中間大纛之下一員大將，座駕青鬃獸，頭戴束發(fā)銀盔，面罩赤銅面具，右手擎神機萬勝水龍刀，左手執(zhí)白旗，左右指揮，猶如神。

    正是狄青到了。

    宋軍略微占據(jù)陣形優(yōu)勢。

    但智高軍并未現(xiàn)亂形，只見智高揮舞佩劍，呼叱吶喊，搖臂指揮。

    智高軍略撤回開闊之地，幾十萬大軍混戰(zhàn)廝殺一處，當(dāng)真日月無光，流血漂櫓，浮尸遍野。

    一聲聲臨界死亡時慘烈的原始哀號悲凄了整個世界，一汪汪涌涌流出的令人目眩的生命液體染紅了整個昆侖關(guān)，幾千幾萬家庭提攜捧扶養(yǎng)育的子孫，如足如手的兄弟，如賓如友的良人，一夕之間，化為孤魂。方此時，正是隆冬時節(jié)，北風(fēng)凜冽，氣苦寒，寒風(fēng)刮卷起沙塵不分宋軍、南軍的撲打著士兵的手臉。紅眼的軍卒，耳中只有白刃交加的聲音，只有寒鐵斬斷熱身骨肉的聲音。不分將軍與士卒，只有最原始的廝殺。

    那持刀客正是智高的嫡親弟弟儂建中，此時已成瘋魔，座下馬已然倒斃，兀自紅了眼的砍殺，望著狄青徒步而來。

    狄青舉水龍刀，一在馬上，一在地上，兩柄刀戰(zhàn)在一處。未五合，狄青一刀卸下儂建中左臂。儂建中真是勇猛，單手持刀，又與狄青戰(zhàn)了幾合，被南軍將軍儂智忠接過，拖刀而走。

    正昏地暗，血肉橫飛之時，南軍山后高地忽地喊殺聲陣作，一彪人馬沖出，正是狄青于日前急調(diào)的大將賈逵率兵到了。

    賈逵帶軍一陣沖突，將南軍一分為二。

    南軍稍顯匆忙慌亂，片刻之后，在將帥指揮之下，皆從背上取下藤牌，每幾人圍成一團，大有同袍同襗之概。正所謂眾志成城，一忽兒功夫即將宋軍的陣形優(yōu)勢化為最。

    卻在這時狄青一聲嘶喝，前方步卒，兩廂退開，但仍是占據(jù)地利，成包圍之狀。與此同時，一隊騎兵躍踏而出，約有兩千人眾，皆是左手或持矛，或持劍，但右手皆擎一把鐵連夾棒，其狀如雙節(jié)棍。

    正是昔日狄青討西夏時，征來的騎兵。此時威力可見。

    智高軍手持藤牌，為馬軍所沖突，多不能戰(zhàn)，宋軍騎兵從

    馬上以鐵連枷棒驟擊，智高軍為之披靡，互相踩踏，死傷不計。

    滿身血肉模糊的賈逵看清局勢，鞭策士卒，拼死與狄青部合擊被圍南軍。

    智高與儂建癥黃師宓等在沖突中失散，看清今日必敗，遂親自殿后，命部眾退卻。

    南軍皆跪曰：“大王不退，臣等不退。屬下等愿為大王效死力，誓斬狄青！”

    智高太息一聲，曰：“帝業(yè)未成人已老，王封申錫國同休！”望著被圍的部屬，與自己、與大南國休戚與共的將士，一代梟雄流下凄清無奈的淚水，硬下心，扭頭率隊撤去。

    歸仁鋪一戰(zhàn)，宋軍共殲敵五千余人，生擒智高軍師黃師宓，智高嫡弟儂智中等大將領(lǐng)一百五十余名。

    宋軍卻也是傷亡更重。所謂殺敵八百，自損一千，雖勝可謂不勝。

    此戰(zhàn)卻終究傷了智高軍的根本，奪了昆侖關(guān)險要之地。

    狄青站在遍地尸骨之上，眼前是平沙無垠，黯淡慘悴的戰(zhàn)場，耳畔似乎還回蕩著人馬嘶吼之聲。兩個時辰之前的動地驚的惡戰(zhàn)，仿佛被一陣北風(fēng)如塵煙般吹逝，只剩下斷蓬枯草之上無數(shù)的折戟斷兵。

    早升的太陽也昏暗不明，山寂寂，風(fēng)淅淅，狄青心下哀嘆：“蒼蒼蒸民，生之何恩，殺之何咎？”遂閉上眼睛，覺得一陣暈眩，不知道到底是自己已然死去，還是這個世界已不復(fù)存在。

    狄青、余靖與孫沔等略作休整，乘勝直抵邕州，卻是空城一座。

    智高已堅壁清野，焚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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