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清晨,任燈在四肢百骸的酸痛中醒來。</p>
她皺著眉心嚶嚀了聲。</p>
惺忪的眼睛在看到枕邊男人睡顏時瞬間睜大。</p>
男人一只手臂圈著她腰,一只手臂任由她枕著。</p>
兩人姿勢曖昧又密不可分。</p>
任燈腦子轟地炸了。</p>
昨晚她醉得厲害,卻沒斷片到什么都不記得。</p>
腦子里閃過一幕:洗手臺上,她指間穿過男人頭發(fā)……</p>
一遍又一遍纏著男人不讓他�!�</p>
任燈方寸大亂,眼睫毛顫得厲害。</p>
她下意識想從男人懷里退開。</p>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男人圈著她腰的手緊了緊。</p>
肌膚相貼……</p>
陌生的異樣感讓任燈從頭到腳都僵住。</p>
隨軻睜開眼睛,黑眸安靜得發(fā)沉,沒有初醒的惺忪和懶倦。</p>
“清醒了?”</p>
微啞的語調(diào)輕懶極了。</p>
男人瞳色很深,此時直直看進(jìn)她眼底,讓她有種被攝住無法動彈的侵略感。</p>
任燈看著這雙熟悉又陌生,此刻毫無溫度的眼睛,腦子里亂成漿糊。</p>
“昨晚——</p>
嗓子干啞得幾乎發(fā)不出聲音。</p>
男人卻看懂了。</p>
“昨晚你很主動。”</p>
隨軻毫不掩飾眼里的意猶未盡,食髓知味。</p>
任燈咬緊唇齒,整個人都在抖。</p>
隨軻看著這這雙清透干凈的眼睛閃過無措、羞憤,懊悔,眼底幽深一片。</p>
任燈艱難地發(fā)出聲音,圈在她腰間的大掌燙得她無法呼吸。</p>
察覺到懷中人在顫,隨軻撤回了圈在她腰間的手。</p>
距離瞬間被拉開。</p>
隨軻懷中一空,純白被子下女人未著寸縷的腰間若隱若現(xiàn)一段瓷白肌膚。</p>
任燈嗓子發(fā)緊,語調(diào)很低,“昨晚是個意外,不如我們就當(dāng)作什么都沒發(fā)生�!�</p>
如果有人跟她說,男歡女愛這事上吃虧的向來只有女人。</p>
任燈會堅定的反駁這個觀點,也討厭將女人弱勢化。</p>
昨晚的放縱是她一手造就的。</p>
后悔嗎?</p>
后悔也晚了。</p>
男人黑色瞳仁里映著她,似笑非笑:“什么都沒發(fā)生?”</p>
任燈尷尬地垂下眼睫,男人脖間的痕跡燙得她眼睛不知道往哪放。</p>
“任燈,你還是和從前一樣專制�!�</p>
任燈這一瞬不自覺地想起了高中時的事。</p>
隨軻每一次國旗下的檢討都有她一份功勞。</p>
話先腦子一步出來:“我可以補(bǔ)償你�!�</p>
隨軻低下頭,狹長的眼眸似笑非笑挑起,“怎么補(bǔ)償?”</p>
這種事,只一方是不可能的。</p>
活了26年,任燈第一次跟男人上床,還是在醉酒的情況下。</p>
錯誤已經(jīng)犯了,覆水難收。</p>
現(xiàn)下要緊的是解決問題。</p>
“你可以提個我能做到的條件,或者是開——”</p>
在男人的眼神下,任燈聲音越來越低:“開個價……”</p>
說完這句話,她視線逡巡在室內(nèi),地面干干凈凈,沒有一件衣服。</p>
隨軻喉間溢出一聲低沉笑音:“開個價?”</p>
男人掀被下床,任燈猝不及防。</p>
被這雙冷淡的眼睛這么瞧著,任燈只覺這刻的自己輕佻、放浪極了。</p>
她招架不住這樣的目光,辯駁的話已經(jīng)脫口而出:“我這是第一次。”</p>
她不是隨便的人。</p>
一次放縱換來百口莫辯。</p>
任燈臉上浮起淡粉,又羞又怒。</p>
男人未著寸縷的身材一覽無余,腰背上的抓痕、頸間,下巴上的咬痕讓任燈升起了強(qiáng)烈的罪惡感。</p>
隨軻黑眸中帶著深深淺淺讓人看不清的情緒,“好巧,我也是。”</p>
任燈好不容易做好的心底建設(shè)在隨軻的這句話后瞬間崩塌。</p>
眼神相撞,任燈忙低頭。</p>
隨軻見她不敢往自己身上多看一秒,輕笑一聲,坦蕩又直白的進(jìn)了衛(wèi)生間。</p>
再出來時腰上松松垮垮裹了條浴巾。</p>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p>
無聲對峙,先開口的人總是會落入下風(fēng)。</p>
任燈揪著被子望著男人好整以暇坐在沙發(fā)上,她開口打破沉默:“能把我的衣服拿過來嗎?”</p>
語氣自覺地軟了幾分,帶了點祈求。</p>
“撕壞了�!�</p>
任燈耳廓火燎了般紅透。</p>
“那我穿什么?”</p>
“先光著�!�</p>
任燈又氣又怒又無可奈何。</p>
這個混蛋。</p>
高中時他也惡劣混蛋,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更惡劣更混蛋了。</p>
兩方交涉,任燈裹著被子,被困在床上,已然處處落了下風(fēng)。</p>
反觀隨軻倚著沙發(fā),輕懶隨意,閑適的如同在自己家中般。</p>
下一秒,男人清沉透著漫不經(jīng)心的嗓音炸在任燈耳朵里:“娶我或嫁我,你選一個。”</p>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他。</p>
隨軻好整以暇等她回答,對上她眼里是明晃晃的錯愕,瞳色漸深。</p>
任燈咬了咬唇瓣。</p>
隨軻用表情告訴他,他并不是在和她開玩笑。</p>
可不管是嫁給隨軻還是娶隨軻,她都做不到。</p>
除了昨晚的一夜荒唐,她和隨軻高中畢業(yè)后便再無交集。</p>
僅因為這個就要結(jié)婚,太草率也太荒唐了。</p>
“換個條件�!�</p>
聲音嘶啞得厲害,她偏頭輕咳了幾聲。</p>
隨軻似是早料到她會是這般反應(yīng),不再給她選擇機(jī)會:“隨家會去任家議親�!�</p>
話落,隨軻拿起桌上的礦泉水?dāng)Q開瓶蓋,走近遞到她眼前。</p>
任家是書香名門,家族里的每一位長輩親人都是社會上有聲望有影響力的人。爺爺奶奶一生都在為文物修復(fù)做貢獻(xiàn),即使已經(jīng)到退休年紀(jì)了,仍駐守在塞北修復(fù)壁畫。任燈父親是知名大學(xué)院長,母親是大學(xué)教授,她自己也是大學(xué)老師。</p>
這筆風(fēng)流債要是被債主找上家門,她真是沒臉見人了。</p>
思及此,任燈羞愧得都要抬不起頭來。</p>
隨軻盯著她,黑眸沉沉。</p>
冷靜而耐心。</p>
她被這黑瞳盯著,除了無措還有幾分迷惘。</p>
任燈知道,隨軻真能做出上門議親的事。</p>
她死死揪住被子,避開隨軻遞到唇邊的水。</p>
要是能時間倒流,她一定不去日出喝酒。</p>
這樣也不會睡了不能睡的人,惹了不該惹的人。</p>
*</p>
黑色賓利停在靜悅正門。</p>
安靜了一路的任燈抬頭看主駕的隨軻,“期限到什么時候?”</p>
隨軻眼尾懶懶挑起,“期限?”</p>
“如果我們結(jié)婚,離婚的期限到什么時候?”</p>
任燈把隨軻提的條件自然而然想成了一場交易。</p>
她當(dāng)然不會覺得隨軻是喜歡她。</p>
只因為倆人睡了一覺就一定要結(jié)婚,隨軻不可能是這么傳統(tǒng)的男人。</p>
他對她并無感情,想結(jié)婚也許是現(xiàn)下需要一個妻子。</p>
既然是交易,有開始就有結(jié)束。</p>
如果期限不長,主動答應(yīng)和被迫答應(yīng)她當(dāng)然會選主動答應(yīng)。</p>
談判時,最忌諱把主動權(quán)交給對方。</p>
隨軻手指搭在方向盤上,對上任燈認(rèn)真的眼瞳。</p>
車?yán)锩髅鳑]有開冷氣,任燈無端覺得溫度瞬間低了好幾個度。</p>
男人眼眸平靜無波,喜怒難猜。</p>
她挽了下耳邊的頭發(fā),“一年之期后,我們兩清�!�</p>
“這是我的讓步�!�</p>
“在這期間,你如果需要我?guī)兔?yīng)付你的家人朋友,我可以陪你演戲�!�</p>
“其他時間,我們互不打擾�!�</p>
女人偏沙的聲音輕緩。</p>
秋日的陽光灑落在車窗內(nèi),照得她雙眸是淺淺的琥珀色。</p>
隨軻目光輕飄飄掠過任燈。</p>
安靜了一路,想得倒是周全。</p>
目光碰撞著,任燈不肯讓步,眼睛睜得有些發(fā)酸她都沒眨下眼皮。</p>
隨軻指尖輕叩方向盤,似是在思考。</p>
任燈見他這樣,覺得有商量。</p>
她放輕語調(diào),“你不說話我就當(dāng)你同意了�!�</p>
話落,任燈側(cè)身開車門下車。</p>
隨軻扣住她手腕,將她離開座椅的身體重新帶著坐下:“不同意。”</p>
看著女人眼里升起的惱意和鮮活起來的面容,隨軻頭朝她低了過來。</p>
任燈眼瞳放大,“隨軻,你別太過分�!�</p>
隨軻傾身靠近她,印著咬痕的喉結(jié)滾動,“你睫毛掉了一根�!�</p>
任燈怔了半秒。</p>
被隨軻指腹捻過的眼瞼有些癢。</p>
任燈偏過頭,睫毛顫得厲害。</p>
想了一路,她才說服自己妥協(xié)。</p>
結(jié)婚是大事,她也讓步了。</p>
隨軻一句輕飄飄不同意,她實在不理解這人到底要干什么。</p>
“你要什么樣的女人沒有?”</p>
“想跟你結(jié)婚的人肯定很多,為什么非得是我�!�</p>
“我又不是故意睡了你�!�</p>
為什么非要為難她。</p>
這人不近女色,厭惡女人。都是假的么?</p>
任燈說完這些話,意識到自己最后一句氣得口不擇言了。</p>
她不敢看隨軻現(xiàn)在的眼神,壓了壓自己起伏的胸口。</p>
一聲輕笑落在耳邊。</p>
“我只要你�!�</p>
“這世界上沒有第二個任燈�!�</p>
好似情人在耳邊輕語調(diào)情。</p>
任燈氣得發(fā)紅的臉頰和耳垂染至深紅。</p>
抬頭,四目相對。</p>
隨軻掀唇,“昨晚的你,無與倫比�!�</p>
車門摔出聲響,隨軻凝著任燈落荒而逃卻依然筆直的背脊良久,直到那抹青墨身影消失不見。</p>
男人黑眸中深沉的暗色無聲散去。</p>
有車鳴笛。</p>
隨軻降下車窗,看向不遠(yuǎn)處停著的黑色阿斯頓馬丁。</p>
車內(nèi)的人對上隨軻視線,表情精彩紛呈。</p>
明津澤早上一醒就就來了靜悅。</p>
給任燈發(fā)的消息任燈一條都沒回復(fù)。</p>
他在靜悅守了兩個小時終于守到任燈。</p>
這會兒看到任燈從隨軻車?yán)锵聛恚e愕的連喊任燈都忘了。</p>
上一秒還安靜�?康暮谏e利下一秒彷佛失控般朝著黑色阿斯頓馬丁開來。</p>
速度極快。</p>
明津澤后背激起冷汗,心臟狂跳,在賓利撞上來那秒猛打了把方向盤。</p>
阿斯頓馬丁撞上墻壁,傳來聲巨響。</p>
明津澤臉色發(fā)白,驚魂未定。</p>
黑色賓利毫發(fā)無傷,車主對阿斯頓馬丁的慘狀甚至都沒給一個眼神。</p>
眼見著黑色賓利倒車,掉頭,從他車身旁駛出。</p>
囂張至極。</p>
明津澤氣得手都在抖。</p>
他以為隨軻要撞飛他,這人卻在他猛打方向盤時驟停。</p>
他不敢賭自己不打方向盤隨軻會不會停下來。</p>
瘋子,隨軻這個瘋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