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任燈愣了下。</p>
“你把佛珠給我,我自己打車走。”</p>
隨軻的喜怒難測和恣意不馴,讓她和他待在一起時產(chǎn)生一種不受控的未知感。</p>
她不喜歡不受控的未知,這讓她心里沒底。</p>
還有就是她看著他,腦子里不可避免會浮現(xiàn)昨晚的片段。</p>
隨軻手臂搭在方向盤上,掀眸漫不經(jīng)心看她。</p>
下一秒,引擎啟動。</p>
任燈敏銳察覺到她要是再不上車,隨軻會一腳油門踩出去。</p>
她神色帶了幾分著急,手拉上門把手。</p>
心頭驀然竄起火苗,她聲音帶了薄慍:“隨軻,你還我佛珠�!�</p>
即使生氣,眉眼間仍溫柔得沒什么威懾力。</p>
隨軻就這么靜靜瞧著她,忽地揚眉笑出聲。</p>
僵持著,眼神對峙著。</p>
都在這一笑中停下。</p>
任燈瞪得有些大的眼睛似是盛了一汪清泉,濕漉漉又帶著被騙的委屈。</p>
隨軻傾身到副駕,從里開了副駕車門,“上車,給你佛珠�!�</p>
任燈視線落在車里,逡巡一圈也沒見到自己的佛珠。</p>
她不明白,這人到底在想干什么。</p>
“任燈,我這人沒什么耐心�!�</p>
男人淡淡的聲線敲擊在她心弦上。</p>
任燈想,她被在茶舍的隨軻迷惑了。</p>
秉性惡劣的人哪會這么輕易如她愿。</p>
男人冷寒的眉眼間不經(jīng)意時總帶著輕易招惹不得的痞氣,不過隨意這么坐著,就給人一定的震懾,這樣一個男人她怎么會覺得他清肅雅正。</p>
這人實在是惡性難改,惡劣討厭到極致。</p>
眼見著隨軻要踩剎車,任燈忙彎身上車。</p>
不情愿得明顯,卻又被掐住了七寸。</p>
車門關(guān)上,她一言不發(fā)看隨軻。</p>
隨軻唇慢慢勾起,“手伸過來�!�</p>
任燈猶豫了幾秒,眼里滿是對他的不信任。</p>
隨軻攤開左手掌心,掌心上赫然是她的那串紫檀佛珠。</p>
他眉毛微微挑起,大掌準備收攏:“不要?”</p>
任燈馬上把手伸了出去。</p>
佛珠帶著男人掌心余溫,貼在腕骨皮膚上。</p>
任燈右手覆住左手腕間佛珠輕捻,讓每顆佛珠留下自己掌心溫度后才松開手。</p>
隨軻瞧著她失而復得眼底藏不住的欣喜,挑了挑眉。</p>
生氣快,消氣也快。</p>
車內(nèi)門鎖咔噠一聲。</p>
任燈已經(jīng)摸到車鎖準備開門的動作滯住。</p>
隨軻輕嗤一聲,“又想跑?”</p>
任燈咬唇,“隨軻,你到底想樣?”</p>
“若是只陪我演夫妻的戲碼,一年期限太短�!�</p>
任燈在上車時還心存僥幸,隨軻在茶舍沒提上午不歡而散時的條件,說不準已經(jīng)改了主意。</p>
雖然是逃避,但她目前并沒有找到什么更好的解決方法。</p>
隨軻顯然不打算再讓她敷衍逃避。</p>
她沉默了兩秒,問:“你想要多久?”</p>
隨軻目光微沉,意味不明,“三年�!�</p>
任燈心下一緊。</p>
三年不算長,可不知道怎么,心里涌起了一股悲涼。</p>
她的青春已經(jīng)在談知瀝那里消耗了七年。</p>
再來三年,周旋在另一個男人身邊。</p>
許是察覺到任燈情緒變化,隨軻眼神不再冷沉,變得如湖面般平而靜:“一年,不做假夫妻�!�</p>
這是他的讓步。</p>
“在這期間,我不強迫你做任何你不愿意做的事�!�</p>
不強迫她做任何不愿意做的事。</p>
任燈眼里閃過松動。</p>
下一秒又警戒起來。</p>
他的話能信嗎?</p>
余光瞥到車外從茶舍出來的三道熟悉身影,任燈將要理清的思緒重新亂作一團。</p>
梁阿姨臨時改約原來是來茶舍見談知瀝和沈音堯。</p>
隨軻目光順著她視線落向車外。</p>
“媽,您對音堯到底哪里不滿意?”</p>
“不是您一直說我該成家了嗎?”</p>
“這會兒我?guī)矚g的人見您,您怎么發(fā)這么大脾氣。”</p>
梁舒從來沒跟兒子發(fā)過脾氣,今天是頭一次發(fā)這么大火,她低斥:“胡鬧也要有個度�!�</p>
沈家如今是個什么情況先不說,沈音堯當年和兒子戀愛她是知曉的。</p>
兩人分開,她也看在眼里。</p>
今天再見到沈音堯,是梁舒沒想到的。</p>
更沒想到的是兒子今天約她來喝茶是為了和她商量娶沈音堯。</p>
談知瀝:“我沒有胡鬧�!�</p>
梁舒臉沉下臉,看也不看強忍淚意的沈音堯。</p>
在茶舍時,她已經(jīng)給足了沈音堯體面。</p>
沈音堯跟著追出來已經(jīng)耗盡了她所有的耐心,“媽中意的兒媳婦只有阿圓。”</p>
沈音堯唇動了動,“梁阿姨……”</p>
梁舒打斷她,“談家救不了你們沈家�!�</p>
沈音堯偏頭倔強地不讓眼淚掉下來。</p>
談知瀝眼里滿是心疼,他安撫地握住沈音堯手,皺眉看向自家母親:“強迫我喜歡您喜歡的人有意思么?”</p>
“在您心里,阿圓是完美妻子標準,但我對她沒有男女之情,只把她當妹妹。”</p>
這些話清晰地傳到了黑色賓利車里。</p>
任燈關(guān)上車窗,不再看那邊還在爭吵的梁舒和談知瀝。</p>
這些年梁阿姨待她好,她都記在心里。</p>
這些話在這樣的情景下被她聽到,她心里并無半點喜悅。</p>
只有難堪。</p>
難堪梁阿姨在談知瀝和沈音堯面前說她是她認定的兒媳。</p>
難堪她是談知瀝和沈音堯感情里的麻煩。</p>
隨軻瞧著她安靜得清明的眸子,“不看了?”</p>
任燈淡淡抬眼,努力想壓下眼周怎么也控制不住泛起的澀然:“不走么?”</p>
下一秒,車身已經(jīng)出庫半截。</p>
任燈摁住隨軻單手扶著的方向盤,“等等——”</p>
現(xiàn)在開出去,她會被看到。</p>
隨軻輕諷地扯了下唇,眼神從任燈看似平靜的臉上滑到被她微微泛紅的眼周,“怕被看到?”</p>
任燈沒否認。</p>
隨軻并未提醒她,車貼了膜,外邊看不清里面。</p>
任燈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p>
她知道隨軻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p>
她甚至都做好了他不會停下來的打算。</p>
可車停了。</p>
停得沒有一絲猶豫。</p>
剛剛她摁住他握方向盤的手,這個舉動太危險也太沖動了。</p>
她歉意地想收回手,手背被隨軻反手壓在了方向盤上。</p>
分毫不能再動。</p>
無端的,任燈不敢去看隨軻此時的眼神。</p>
外面的對話還在繼續(xù)。</p>
梁舒冷眼瞧著兒子為了沈音堯和她爭吵。</p>
她疲憊地壓了壓太陽穴。</p>
談知瀝聲音低了幾分,“媽……”</p>
沈音堯抬眸時撞進談母犀利眼底,強撐起得體的笑,不敢言語。</p>
梁舒冷漠收回眼神,眼中對兒子滿是失望。</p>
“你也大了,想做什么媽也知道勸不住攔不住�!�</p>
“你今天帶她來見我,想讓我認可她。我也跟你說清楚,你倆的婚事,我不同意�!�</p>
談知瀝聽到母親的話,眼底閃過黯然。</p>
他帶沈音堯來之前已經(jīng)預(yù)設(shè)過這般情景,只是心里仍是抱著點希冀的。</p>
“我們已經(jīng)領(lǐng)了證。”</p>
梁舒不敢置信,“你說什么?”</p>
談知瀝迎上母親目光,“這周三上午,我和音堯已經(jīng)在民政局領(lǐng)了證�!�</p>
沈音堯眼底一閃而過的錯愕被隱藏的很好。</p>
梁舒氣得手都在抖,沈音堯回來不到一周,居然已經(jīng)和兒子背著雙方家里人領(lǐng)了證。</p>
梁舒撫上胸口。</p>
沈音堯下意識想去攙扶。</p>
梁舒避開她伸來的手,帶著不加掩飾的厭惡。</p>
談知瀝在母親的眼神下,伸出的手頓住。</p>
車窗從關(guān)上后,外面的聲音被隔離。</p>
任燈不清楚梁阿姨為何臉色驟變。</p>
看著梁舒驅(qū)車離開,任燈想著談知瀝和沈音堯應(yīng)該也會很快離開。</p>
只是沒想到,后續(xù)并不是她所預(yù)期的樣子。</p>
任燈動了動自己被隨軻壓著的手。</p>
隨軻不理會她幾乎沒什么用的掙扎,興致缺缺又意興闌珊地睨著前面相擁在一起的情侶。</p>
若是談知瀝和沈音堯兩人有心看看周圍環(huán)境,便知竹林那側(cè)開出車庫一半的黑色賓利里有人冷眼旁觀這一切。</p>
任燈視線不可避免的把談知瀝和沈音堯的動作看得清楚。</p>
沈音堯無聲抹淚。</p>
談知瀝低頭看著懷里的人,極盡溫柔地哄著。</p>
男人輕吻女人發(fā)梢,然后是掛著眼淚的眼角,臉頰——</p>
再往下——</p>
任燈被大掌捂住眼睛。</p>
視線忽地黑了下來。</p>
隨軻眼皮懶懶一抬,瞥了眼十米開外開始接吻的談知瀝和沈音堯。</p>
任燈頭往后想避,男人手掌仍不偏不倚捂著她眼睛。</p>
她用自覺平靜的語氣問隨軻:“捂我眼睛,怕我受刺激?”</p>
語氣越平靜,越顯得人內(nèi)心反而沒那么平靜。</p>
“怕你再哭�!�</p>
任燈安靜半晌,扯了下唇角。</p>
隨軻指腹碰了碰她眼角,“笑得比哭還難看。”</p>
掌心下的眼睛沒有濕意,只有長睫眨動時刮過掌心。</p>
泛起癢意。</p>
不知道為什么,明明眼睛被捂著在,她卻能察覺到隨軻在談知瀝和沈音堯親吻那刻后所有耐心消失殆盡,帶著極強冷的戾氣。</p>
任燈被捂著眼睛,還有一只手被他壓在方向盤上。</p>
也許是跟自己置氣,也許是隨軻剛剛捂住她眼睛那潦草的幾分溫柔,讓她選擇相信他。</p>
信他能守承諾。</p>
“隨軻,我答應(yīng)你的條件。”</p>
這句話說出口后,任燈后面的話就不再有心理負擔。</p>
“一年之后,我們兩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