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盧靜姝拉著皇后，仔細端詳著多年未見的女兒，然后貼臉開大：“剛才見到你，我險些沒認出來，我的兒，你從小就不喜歡黃金寶石，偏愛各色玉石珍珠，尤其是芙蓉玉和水晶，衣裙也偏愛淡色，如今怎么全變了”。</p>
皇后聞言，低下頭垂眸，語氣也帶著些生硬：“母親，女兒是皇后，衣服首飾都要要符合身份，這樣才能更好的統(tǒng)領(lǐng)六宮，讓妃嬪臣服”</p>
越是執(zhí)著于什么，說明越缺少什么。</p>
這個理由聽著就牽強，皇帝也不是每日都穿龍袍啊，他有時接見大臣還穿寢衣呢，有人敢指責(zé)他不像皇帝嗎。</p>
盧靜姝嘆氣：“萱兒，你不必瞞著我了，自己女兒過的好不好，當(dāng)娘的一眼就能看出來。你定是遇到什么事了才會如此”</p>
皇后頭偏向一側(cè)，避開母親的視線，她覺得有些難堪，她拼命想要維持的假象，仿佛都被母親看穿了，無所遁形。</p>
可是，她又不能說。</p>
她這樣受傳統(tǒng)教育長大的姑娘，如何能開口告訴自己的母親。</p>
她愛上了自己的丈夫，卻發(fā)現(xiàn)丈夫從未愛過她，還心有所屬，移情別戀。</p>
自從那個女人入宮后，皇帝對她越發(fā)冷淡，最近更是如此。</p>
這兩月哪怕是留宿，也再沒碰過她。</p>
她一面惶恐不安，一面瘋狂想要抓住什么去證明自己。</p>
結(jié)果皇帝更加冷漠，這次已經(jīng)半月沒有來過鳳儀宮了。</p>
她感覺這半月來，妃嬪們請安時看她的視線都帶著別樣的意味。</p>
她才不過25歲啊，就已經(jīng)失去夫君的寵愛了。</p>
這般境遇，實在難以啟齒。</p>
皇后覺得鼻酸，卻強行壓下情緒，伸手拉著母親的衣袖，就像小時候那樣：“娘，女兒沒事，只是太久沒見您，有些想念所以失態(tài)了，再者說女兒早就長大了，喜好變了也屬于正常，你不必擔(dān)心”</p>
皇后看到母親的樣子，心里同樣難受。</p>
幾年不見，母親蒼老很多，鬢邊白發(fā)都變多了。</p>
她知曉父母感情甚篤，青梅竹馬年少情深，父親走后母親才是最難過的那個。</p>
所以他們兄妹幾人這幾年都小心翼翼不敢打擾，生怕母親想不開也跟著去了。</p>
并且她的事，母親又能做什么？何必說出來讓她憂心呢。</p>
皇后不知道她此刻的狀態(tài)看著有多糟糕，妝容厚重，眼神迷茫又疲憊。</p>
明明拼命保持鎮(zhèn)靜，盧靜姝卻覺得，她下一刻就要哭出來。</p>
心中委屈的孩子，看到親近的人，總是會忍不住。</p>
哪怕她拼命克制，也很容易就被人看出來痕跡。</p>
后宮那些人精們，豈會看不出皇后的外強中干？</p>
盧靜姝在心里嘆息。</p>
她今日入宮，可是帶著任務(wù)的，必須要給皇后上上強度。</p>
希望她承受的住吧。</p>
她輕撫皇后的面容，語氣中帶著心疼和憐惜：“萱兒，你受苦了，要不是你父親昨天托夢給我，我還不知道要糊涂到什么時候”</p>
盧靜姝坐在皇后旁邊，拉著她的手“萱兒，我昨日在佛堂念經(jīng)，突然就睡過去，然后發(fā)現(xiàn)，你父親來找我了。”</p>
講這里盧靜姝語氣輕快，帶著打趣：“他說，萱兒受委屈了，晚上還偷偷哭，讓我來瞅瞅，我告訴他萱兒長大了，已經(jīng)當(dāng)皇后不會偷偷哭的，他看我不相信，還著急的不行，非要拉著我去看”</p>
皇后聽著也覺得有趣，哪怕依舊沉浸在剛才的情緒中，嘴角也不自覺露出笑意。</p>
下一刻盧靜姝拉著她的手開始用力，皇后都感覺到疼了，然后母親低沉又帶著顫抖的聲音傳入耳中“你父親一路帶著我去看，我就看見……看見你真的在哭，哭的嗓子都啞了，因為昭兒死了，死的時候才10歲”</p>
皇后驚呼出聲：“娘，昭兒他……”</p>
盧靜姝直接打斷她，準備一口氣放出所有大雷</p>
她語速加快繼續(xù)道：“我看到”</p>
“素姐兒為了給你固寵，選秀入宮，卻被陛下厭棄，死在冷宮�！�</p>
“云瀾被人殺死，你小妹被婆母磋磨生產(chǎn)時大出血一尸兩命”</p>
“咱們儀兒被送去敵國和親，悄無聲息死在了后宮”</p>
“云澈通敵叛國被砍頭，你也成了廢后幽禁冷宮”</p>
“咱們鎮(zhèn)國公府抄家，男丁流放，女眷沒入官籍。”</p>
“你那小侄女，才10歲就被逼著掛牌接客”</p>
“死的時候身上沒有一塊好肉，草席一卷就送進了亂葬崗�！�</p>
“我站在旁邊拼命想要把她抱起來，手卻一次次穿過她的身體”</p>
“那時候她還有呼吸的，我卻只能看著她死去�！�</p>
盧靜姝講到這里，聲音沙啞，語氣哽咽，眼淚從臉頰劃過，落到皇后的手背上。</p>
皇后徹底被這一連串的消息震住了，頭暈?zāi)垦�，大腦一片空白，愣了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p>
既是安撫母親，也是安慰自己，她握住母親的手，故作輕松道：“娘，您這是做噩夢了吧，沒事，夢境都是相反的，我們都還好好的，別怕哈”</p>
盧靜姝有些好笑，這姑娘還安慰自己別怕。</p>
也不聽她聲音都顫成啥樣了，還有她那手都在發(fā)抖。</p>
盧靜姝開口直接戳破她的幻想：“你父親告訴我，這就是未來會發(fā)生的事，娘當(dāng)時也不相信，他告訴我，一月后江南會有水患，大批災(zāi)民涌入京城，是真是假，到時候就知道了”</p>
皇后聽到這里，大驚失色，臉色煞白：“娘，這……”</p>
盧靜姝伸手拂去淚痕，聲音依舊沙啞：“我當(dāng)時想等一月后確定了再來告知你，但是關(guān)乎昭兒的性命，我實在是不放心�！�</p>
“你父親夢中也催促我進宮看你，今日一見，我越發(fā)確定，夢境都是真的�！�</p>
“事到如今，你還不肯告訴母親，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嗎”</p>
這個時候，皇后哪里還顧得上自己那點情情愛愛啊</p>
她心里已經(jīng)信了七七八八，關(guān)鍵還是父親托夢母親親口所說，</p>
不全信更多是因為心存僥幸。</p>
被全家死的死死的死死的死給嚇住了。</p>
皇后越講越順，將心中的委屈傾瀉而出，抱著盧靜姝哭得傷心不已。</p>
盧靜姝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撫。</p>
隨著皇后的講述，盧靜姝也了解到最近發(fā)生的事。</p>
更加確定自己的猜測。</p>
皇帝如此快的冊封云臻，除了真的很喜歡這個女人。</p>
也是為了敲打皇后</p>
讓她早日認清自己的位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