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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司鳳看了看一臉坦蕩的爹娘，又看看別過臉緊繃著身體的二哥，最后目光落在杯子上。</p>

    杯子被裝著煤炭燃燒后剩下的灰，裝得滿滿的，中間插著看起來一樣長的兩根木條，司鳳知道，這兩個木條有長有短。</p>

    就是這么兩根普通的木條，能決定她后半輩子的命運。</p>

    司鳳也緊張，最后她狠了狠心伸手抽了一根出來。</p>

    “娘，我抽好了。”司鳳一臉希翼的將木條遞給娘。</p>

    司母接過木條，沒急著宣布結(jié)果，而是看向司愛國，“愛國，最后一根是你自己抽還是娘幫你抽�！�</p>

    司愛國是聽見司鳳說話了才將頭轉(zhuǎn)過來，看到杯子里還剩單獨一根木條，看了一眼周圍神色各異的家人，最后落在滿臉忐忑的司鳳。</p>

    “我自己來吧，最后是什么結(jié)果都是天注定的，我認了。”其實是司愛國已經(jīng)看到了剩下的那根就是被做標(biāo)記的那根。</p>

    他內(nèi)心激動，面上卻裝作一副緊張決絕的樣子。</p>

    木條抽出來的那一刻，司鳳跌坐在地，明眼的都看得出來司愛國那根就是比司鳳抽的那根要長一截的。</p>

    一副天塌了的樣子，嘴里喃喃，道“不可能，我怎么就抽到短的那根呢。”</p>

    想要開口質(zhì)問是不是爹娘偏心，可看到抹眼淚的娘還有一言不發(fā)看向窗外的爹，瞬間如鯁在喉，什么話都說不出來。</p>

    木條是她第一個抽的，就兩根木條，二哥根本就沒得選，是她自己不爭氣，也許這就是命吧。</p>

    沉默了許久還是司父發(fā)話，吩咐“將灰倒了杯子洗一洗，今晚還要接熱水喝。”</p>

    “好，都散了吧，我跟你爹也要休息了�！闭f著將杯子拿出去清理一下。</p>

    司鳳就這么恍恍惚惚的起身，在司禾的攙扶下回房了，她們兩姐妹一間房，中間隔著簾子，司鳳占了大半邊。</p>

    “司禾，你怎么睡得著的。知青辦下的最后通牒就是明天要把名單報上去了，我跟你就要下到鄉(xiāng)下去了�！�</p>

    司鳳看著依舊沉默寡言的妹妹，很是看不上。</p>

    “三姐，對我來說，下不下鄉(xiāng)有什么區(qū)別，到哪里都是干活�！彼竞滩幌敫�她過多交流，只想安安靜靜過完最后這幾天。</p>

    可司鳳明顯不想放過她，“你說二哥為什么就是不肯讓一讓我呢，他一個大男人受點苦怎么了。”</p>

    “家里因為給大哥買了工作本就拮據(jù)，還有錢給我寄嗎？會不會轉(zhuǎn)頭就把我忘……”</p>

    司禾不厭其煩，懶得聽她演戲，出聲打斷她，“三姐，你有什么好抱怨的，你還有選擇的權(quán)利，還有抽簽。明天娘說不定還會幫你活動活動，讓你到離家最近的地方下鄉(xiāng)，還會給你準(zhǔn)備各種物資，還會給應(yīng)急的體己錢。</p>

    而我最多只有幾件在家穿過的衣服還是你穿剩了才給我的，還有一床破被子，要是爹娘發(fā)發(fā)善心給我一兩塊錢就這樣了，至于知青辦的補貼我是沒想過的。要抱怨難道不是我抱怨嗎？你有什么不知足的。”</p>

    說完，司禾背過身去蒙頭就睡，不再搭理她。</p>

    司鳳噎住，沒想到平時半天憋不出幾句話的司禾會反駁她，還說這么長一段話。</p>

    音量還這么大，字字句句誅心扯開了這層遮羞布，隔壁兩間房的人肯定都聽到了。</p>

    她本是想著借著這個機會讓爹娘哥哥對她多憐惜，爭取更多資源。</p>

    連根木條一直一彎，她知道爹娘肯定提前給二哥提過醒，她才要搶先抽簽的，只不過她還抽錯了。</p>

    好不容易接受現(xiàn)實，想著多爭取拿多點錢，沒想到這個榆木腦袋居然這個時候爆發(fā)，壞她好事。</p>

    司鳳氣得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因為司禾說的都是事實，只能憋著一口氣也睡下了。</p>

    挨著隔壁兩間房，大哥大嫂沉默，睜著眼睛看房梁，這么多年要是沒有司禾干活，他們不會過得這么輕松。</p>

    大嫂也為自己今后的日子擔(dān)憂，婆婆就不是個好相處的，生完孩子以后只怕家里的家務(wù)都要落到她身上了。</p>

    “老頭子，這孩子怕是怨上我們了，這些年對她是有些虧欠的。”</p>

    “唉~，知青辦的補貼都給她吧，以后過得怎么樣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钡降走�是要臉，連補貼都不給這要是傳出去他們司家就抬不起頭了。</p>

    司母沉默，這是要放棄這個孩子讓她自生自滅了。女孩子家家的哪一家不是這么過來的，干點活而已，都還給她讀書讀到初中了呢。</p>

    養(yǎng)這么大還養(yǎng)出仇人來了，罷了罷了當(dāng)斷則斷原本就是要放棄的一個，沒什么好說的了。</p>

    這一夜有人睡得很熟，有人輾轉(zhuǎn)反側(cè)有人睜眼到天亮。</p>

    司禾就是睡得很熟的那一個。</p>

    一大早。</p>

    司禾正在院里干活，司母從外面走進來，“司禾，這是知青辦給的補貼，后天早上的火車去的是黑省紅心公社的�！�</p>

    司禾掩下眼底的異樣，接過一疊錢里面還有幾張票子，不出所料跟上輩子一樣去的紅心公社，最后分被到滿倉大隊。</p>

    在司母的叮囑交代中，司禾數(shù)了數(shù)手里的錢，足足十六塊其中還有兩張全國通用票。</p>

    剩下的就是各種證明了，下鄉(xiāng)了之后要將自己的口糧戶口都要遷到鄉(xiāng)下去。</p>

    “你之前撿的那塊掛脖子上的鐵塊呢？今天怎么不見你戴？”</p>

    許是知道要分別難得今天司母認真看她這個女兒，想要記住她的模樣。</p>

    小時候她放學(xué)回來不知道從哪里撿回來一塊銹跡斑斑的鐵片，一直央求著她給串起來掛脖子上。</p>

    還是她給找的拼接了好幾段的麻繩，奇丑無比就她還很開心，每天都拿出來看一眼，傻里傻氣的。</p>

    司禾聽她問話，聲音淡淡回答，“繩子斷了，不知道掉哪里去了�！�</p>

    司母也沒過多糾結(jié)，就是突然看不見了她不過隨口一問而已，一塊沒用的鐵片也賣不了錢掉了就掉了吧。</p>

    “錢已經(jīng)給你了，這兩天自己去買需要的東西吧�！闭f完轉(zhuǎn)身回屋了。</p>

    司禾知道她是去找司鳳了，正如她說的那些，她托關(guān)系給司鳳找了臨省的鄉(xiāng)下插隊。</p>

    對她這個只會干活的女兒能跟她說這么多還將補貼都給她已經(jīng)算是仁義近人了。</p>

    司禾按部就班的干活，絲毫不露出異樣，將衣服洗干凈，院子都打掃一遍，估摸著供銷社也開門了就拿著剛到手的補貼出門了。</p>

    上輩子他們是真的只給自己兩塊錢，說是國家有各種補貼，到了鄉(xiāng)下也有糧食領(lǐng)不用給這么多錢。</p>

    轉(zhuǎn)身又到處借票給司鳳置辦各種生活用品，至于給多少錢司禾不知道，她后天就要下鄉(xiāng)，而司鳳要五天后。</p>

    這就是差距，在這個家她就是一個只會干活的外人，沒有下鄉(xiāng)這一出她應(yīng)該是會被隨便找個人嫁了，換來的彩禮都留家里。</p>

    在鄉(xiāng)下幾年，除了第一年給她寄過一封信問她情況，到后面她死都沒有收到過信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