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佛說情愛有三苦: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p>
在妻子林若依移情他人后,蕭郁舟也學會了不愛、不怨和不求。</p>
一個佛音渺渺的春日里,他悄無聲息的消失在她的生命里。</p>
……</p>
龍華寺禪房。</p>
梵鈴聲聲,檀香冉冉。</p>
“人從愛欲生憂,從憂生怖,若離于愛,何憂何怖?”</p>
蒲團上,蕭郁舟盤膝而坐,凝著手中佛經的目光逐漸清明:“若離于愛……”</p>
‘叩叩叩!’</p>
敲門聲響起,小沙彌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蕭施主,公主已在寺外等了您三日,您還是見見吧�!�</p>
“知道了�!�</p>
蕭郁舟合上佛經,起身走到佛龕前,雙手合十跪下。</p>
“無愛亦無怖,紅塵萬丈不過大夢一場,唯有放下,才得解脫,弟子多謝佛祖指點迷津�!�</p>
他虔誠地磕了三個頭,才整頓衣衫離開。</p>
正值晚冬,屋檐上融化的雪滴滴答答的砸在地面。</p>
蕭郁舟才出寺,就被一件大氅裹了個嚴實。</p>
抬起頭,林若依秀美又凌厲的眉目滿是關切:“天寒地凍的,你還穿這么單薄,小心著涼�!�</p>
蕭郁舟怔了瞬,一聲不吭地掙開她的溫暖。</p>
察覺到他的抗拒,林若依面色微僵:“你我夫妻多年,真要跟我生分?”</p>
蕭郁舟垂眸,依舊沉默。</p>
林若依嘆了口氣:“你還在為阿澈摔壞你娘遺物的事生氣�!�</p>
說著,她從袖中拿出一枚白玉玉佩,放在他手中:“我已經找了巧匠給你重新雕了一枚,你瞧,是不是和之前那塊一模一樣?”</p>
掌心的玉是暖的,可蕭郁舟的心早已冷透。</p>
玉佩再像,終究不是舊物。</p>
亦如眼前人,也不是從前那個滿眼只有他的女人。</p>
林若依沒有看到蕭郁舟臉上的落寞,只輕輕將他擁入懷中:“阿澈無父無母,孤身在這偌大的京城已經很可憐了�!�</p>
“夫妻本是一體,就算他不是我義弟,到底對我有救命之恩,你就不要跟他計較了�!�</p>
蕭郁舟斂去眼中澀然:“你說的是�!�</p>
見他終于松了口,林若依松了口氣:“跟我回府吧�!�</p>
兩人上了馬車,路上卻沒說一句話。</p>
蕭郁舟摸索著手中的玉,思緒漸遠。</p>
他和林若依從小一起長大,可惜兩人生于亂世,八歲那年,楚林兩家統(tǒng)統(tǒng)死在了叛軍刀下。</p>
林若依帶著他藏在地窖里才逃過一劫。</p>
從那以后,他們相依為命,相互扶持。</p>
后來,林若依投身軍營,蕭郁舟就在她身后出謀劃策。</p>
在他的幫助下,林若依從籍籍無名的小兵到現(xiàn)在朝內執(zhí)掌北州的女將軍,甚至被封異姓公主。</p>
被封公主的第一天,兩人成了親。</p>
蕭郁舟依舊記得,洞房花燭夜,向來清冷的林若依醉著投入他的懷,像個小女孩似的又哭又笑。</p>
“郁舟,我終于嫁給你了……”</p>
他以為兩人能一世一雙人的白頭到老。</p>
但就在一年前,林若依奉命出征后傳來死訊,北州公主府遍地哀泣。</p>
可蕭郁舟不信,他不許下人哭,更不許他們披麻戴孝,因為他堅信林若依會活著回來。</p>
終于,蕭郁舟把她給等回來了。</p>
不過等來的不止林若依一人,還有孤兒季阿澈。</p>
那天,林若依扶著季阿澈從馬車上下來。</p>
她說:“當日我被敵軍偷襲墜崖,是阿澈救了我,要不是他,我可能就回不來了�!�</p>
“郁舟,我已經把阿澈認作義弟,等給他找個好姑娘,讓他娶妻生子。”</p>
蕭郁舟信了,甚至把季阿澈當成親弟弟對待。</p>
直到他無意間看見林若依把哭泣的季阿澈抱在懷里,又哄又親,他便明白他們并非單純的義姐義弟。</p>
就在蕭郁舟神傷時,林若依突然讓車夫停車。</p>
“我去給阿澈買幾串糖葫蘆,他最近總念叨,我耳朵都快起繭子了�!�</p>
她嘴上抱怨,臉上卻是無奈的笑:“郁舟,你等我,我還要去買你愛吃的梨花酥�!�</p>
蕭郁舟聲音微啞:“去吧�!�</p>
女人下了馬車,他看了手中的玉佩很久,黯淡的眼神逐漸堅定。</p>
最終,蕭郁舟將它拋出馬車。</p>
這一個春日,他要放下情愛,離開林若依,還自己一個不憂不怖的余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