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剪了�！�</p>

    春枝說著，指了指床前那堆破布。</p>

    她還沒來得及燒掉。</p>

    霍崢閉了閉眼，“去給我找套干凈衣裳來�！�</p>

    這隨意支使人的做派。</p>

    春枝險些以為自己是他家里的小婢女。</p>

    春枝道：“我這沒有男人穿的衣裳，等明天、天亮之后我就去給你買�！�</p>

    這話說完，她好半天都沒聽到男人回答。</p>

    春枝轉(zhuǎn)身一看，才發(fā)現(xiàn)男人又暈過去了。</p>

    她上前探了探男人的鼻息，即便人昏迷著，氣息也比先前平穩(wěn)了許多，她這才放下心來。</p>

    雖然這個男人一醒來就掐她脖子，還說她不知羞恥，但張虎也是他趕走的。</p>

    春枝在心里權(quán)衡了一下，覺得這男人不是什么好人，但也算不上什么大惡人。</p>

    男人已經(jīng)醒過來一次，想來下半夜傷勢也不太會變得更糟糕。</p>

    春枝就搬著椅子去了隔壁囤積黃豆的屋子，將銀票找了個壇子藏起來。</p>

    她靠在椅子上瞇了兩個時辰就起床磨豆子、做豆腐。</p>

    外頭還在下雨，只是雨勢稍微小了一些，她打著傘，去就近的成衣鋪子買衣裳。</p>

    成衣鋪的掌柜錢三娘跟春枝挺熟的，還沒開張就被她叫起來了，打哈欠來開門，“哎呦，春枝，稀客啊。你一大早的來買新衣？莫不是想好好打扮打扮好把狀元郎的新夫人比下去？”</p>

    臨水鎮(zhèn)不算大，有點熱鬧不出半日，就能傳得滿城皆知。</p>

    錢三娘自然也聽說了狀元郎陸景云帶著新夫人衣錦還鄉(xiāng)，拋棄了童養(yǎng)媳那事。</p>

    “三娘說什么呢？昨日有個親戚來投奔我，連身像樣的衣裳都沒有，我這是幫他買衣裳來了�！�</p>

    春枝可不敢跟錢三娘說自己昨天夜里撿了個男人回家。</p>

    “給親戚買啊，那進來挑吧�！�</p>

    錢三娘聽到春枝這么說，原本冒著八卦之光的雙眼瞬間就暗了下去。</p>

    春枝進了成衣鋪子，就走到男子衣裳那邊，粗衣麻布是最便宜的，但看男人那矜貴樣，粗衣麻布的實在不合適，她給挑了一身靛藍色的圓領袍。</p>

    錢三娘見狀，眼睛又亮了起來，“買男裝啊？”</p>

    “嗯。”</p>

    春枝點了點頭，也不跟錢三娘多說什么，繼續(xù)挑衣裳，</p>

    錢三娘又問：“他大概多高，身型多大？”</p>

    春枝回想了一下那男人的模樣，身形高大，腰身精壯，滿身的傷都不顯病弱之色。</p>

    她緩緩道：“身高大概八尺，不胖不瘦，還挺精壯的，這衣裳合不合適？多少銀子？”</p>

    錢三娘道：“身高八尺，這件正合適，可這衣裳不便宜，最少也要二兩銀子，咱們街坊鄰居的，我就不跟你叫價了，要是賣給別人，我少說也要個五兩�！�</p>

    春枝咬咬牙道：“二兩就二兩，你幫我包起來，然后再配一套里衣。”</p>

    “行。”錢三娘麻溜地幫她包了起來，“里衣我只收你半貫銅錢。”</p>

    春枝拿碎銀子付了錢，提著包好的衣裳回去了。</p>

    錢三娘送春枝到門口，等人走遠了，她才想起什么似的，嘀咕道：“不對……春枝是陸景云撿回家的孤女，哪來的親戚��？”</p>

    春枝拿著新買的衣裳回到家，輕輕推開屋門，發(fā)現(xiàn)男人還沒醒。</p>

    她把新買的衣裳放在枕頭邊，也不管男人能不能聽見，就跟他說：“衣裳我給你買來了，你醒來之后就換上，然后趕緊走�！�</p>

    昏睡中的男人毫無反應。</p>

    春枝站在床前看了他一會兒，見他完全沒有醒過來的跡象，便轉(zhuǎn)身出去，推著板車出攤賣豆腐去。</p>

    “春枝來了�！辟u餅的張大娘滿眼憐愛地看著她，“他們都說你今天不會出攤了，要占用你的攤位，我不讓，一直幫你留著呢�！�</p>

    春枝感激道：“謝謝張大娘。”</p>

    她一出攤，就有人排著隊來買豆腐，生意竟比往常還好上許多。</p>

    春枝手腳麻利地切豆腐，然后用荷葉包起來稱斤兩。</p>

    白色霧氣裊裊升起，越發(fā)襯得春枝唇紅齒白，杏眸桃腮。</p>

    有外鄉(xiāng)人從攤前經(jīng)過，忍不住感慨這十里八鄉(xiāng)最有名的豆腐西施，果真名不虛傳。</p>

    今日的隊伍排得有些長，時不時有相熟的老客問春枝，“春枝，你以后真不回陸家了？”</p>

    “是不是狀元夫人容不下你��？”</p>

    還有人說：“依我看啊，春枝跟陸狀元散了也好，不然我們以后上哪去買這么好吃的豆腐！”</p>

    眾人都把這事當熱鬧瞧，說什么的都有。</p>

    春枝只是笑笑，跟往常一樣說：“以后常來啊�！�</p>

    眾人見她不哭不鬧，臉上也沒有什么怨懟之色，再在她面前提這事也只能討個沒趣，漸漸地散去了。</p>

    春枝繼續(xù)忙碌著，等到豆腐賣得差不多的時候，卻有兩個大娘在攤位前吵了起來，“我先來的！你憑什么插隊？”</p>

    “明明是我先來的！”</p>

    兩人都年近五十還穿得花枝招展，是臨水鎮(zhèn)最有名的兩位媒婆，李媒婆和趙媒婆。</p>

    先前陸景云一直不回來，這兩個媒婆也曾先后登門，萬分熱情地要給她說新的親事，所以她認得這兩人。</p>

    春枝說：“不用爭，正好還剩下最后兩塊豆腐，你們一人一塊，兩人都有�！�</p>

    “這兩塊豆腐我都要了。”李媒婆湊上前道：“春枝啊，以前我要幫你找夫婿，你說你要等陸狀元，現(xiàn)在他娶了別人，你也該另嫁了吧？城南的周員外一直都很喜歡你，愿意出五百兩的聘禮，娶你做續(xù)弦呢！”</p>

    趙媒婆一手肘把李媒婆撞到一邊，自己上前道：“春枝這樣的好模樣，要什么樣的夫婿找不著？城東的楚公子也對你心儀已久，楚公子二十有六，尚未娶妻，別的姑娘他都看不上，就相中了你呢�！�</p>

    春枝沒應聲，把兩塊豆腐各自打包好，遞給兩人，收了錢就推著板車往回走。</p>

    今日買豆腐的人多，還沒到晌午就賣完了，剛好回去給自己煮碗面當午飯。</p>

    兩個媒婆鉚足了勁在后面追，一邊追還一邊說那位周院外和楚公子有多好多好。</p>

    春枝推著車走得飛快，回到豆腐作坊之后，就立馬把門關(guān)上，將兩個喋喋不休的媒婆都關(guān)在門外。</p>

    不管她們怎么叫門，春枝都不開。</p>

    過了許久，李媒婆和趙媒婆才吵著架，各自離開了。</p>

    春枝靠在門后，長長地松了一口氣。</p>

    往小屋那邊看，就看到身著靛藍色圓領袍，身如玉樹的年輕男人站在窗邊。</p>

    陋室木窗，他站在那里卻自成風景。</p>

    簡直讓她這小小的豆腐作坊蓬蓽生輝。</p>

    男人聽到門外的動靜，抬眸朝春枝看了過來。</p>

    他的眼眸漆黑如墨，深不見底。</p>

    春枝緩緩走到窗邊，秀眉微蹙道：“你怎么還沒走？”</p>

    許是從來都沒被人這樣趕過。</p>

    男人眼里浮現(xiàn)了一絲難以置信，“你在趕我？”</p>

    春枝道：“還不夠明顯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