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春枝看著他，嗓音微冷道：“不管我相不相信，你都已經(jīng)另娶她人�！�</p>
陸景云還想再說什么。</p>
春枝道：“現(xiàn)在說這些已經(jīng)毫無意義，你走吧，以后不要再來找我�！�</p>
不管從前她有多期盼跟陸景云正式結(jié)為夫妻，現(xiàn)在的她都不會跟一個有婦之夫糾纏不清。</p>
“春枝……”陸景云低聲喊她，“你當(dāng)真如此狠心？”</p>
“我狠心？”</p>
春枝都被他氣笑了。</p>
大概傷心到了一定程度，情緒是會亂套的。</p>
她問陸景云，“你來找我，到底想做什么？”</p>
陸景云凝眸看著她，“春枝，我想帶你回家�！�</p>
“回家？”</p>
春枝想起九歲那年，自己被人販子拐了，途中卻因為高燒不退被丟下，她蜷縮在大街上等死，又餓又冷，是陸景云救了她。</p>
那時候還是少年的陸景云背著她，對她說：“我?guī)慊丶摇！?lt;/p>
于是，她在陸家一待就是十年。</p>
她因為高燒不退，忘記了九歲之前的事，也忘記了自己的名字。</p>
連春枝這個名字都是陸景云給她取的。</p>
他說“春枝”這個名字取自王維的詩，“紅豆生南國，春來發(fā)幾枝。愿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p>
那時候的春枝還不知道什么是相思。</p>
她只知道陸景云待她很好，到陸家之后，她有屋子住，有熱湯飯吃。</p>
陸景云還教她讀書識字。</p>
街坊鄰居取笑陸景云給自己撿了個童養(yǎng)媳，陸景云也不惱，還說“我撿的，自然就是我的”。</p>
他這樣說，便是認(rèn)下了她這個童養(yǎng)媳。</p>
春枝從那時候起，便知道等她長大，就會嫁給陸景云，做他的妻子。</p>
可現(xiàn)在，陸家已經(jīng)不是她的家了。</p>
春枝努力壓下滿腦子的回憶，啞聲道：“這里才是我的家，你走吧。”</p>
陸景云道：“這哪里有個家的樣子？你跟我回去，我……我跟夫人好生商量一番，娶你做平妻�！�</p>
哪有什么平妻，不過是說得好聽點的妾。</p>
春枝清醒得很，根本不接陸景云的話。</p>
陸景云還以為春枝已經(jīng)心生動搖，當(dāng)即又道：“夫人出身高門，只是性子略微驕縱了一些，其實心地不壞，只要你給她賠個罪，哄她高興，以后的日子不會難過的�！�</p>
他說：“我會護著你，等我在京城拼出一番天地來，你就不用再看她的臉色……”</p>
“夠了�！贝褐嵲诼牪幌氯チ�，抬手指著門，怒聲道：“你走！你走��！”</p>
“春枝……”</p>
陸景云不明白春枝為什么忽然翻臉。</p>
這次春枝不等他說什么，直接就推著他往外走，將人推到門外之后，她一把將門關(guān)上，背靠著門板，仰頭望天。</p>
淚水在眼眶里蓄滿，春枝仰著頭，想把眼淚倒回去，不肯讓眼淚落下來。</p>
她不知道陸景云是什么時候變了的。</p>
明明他少年時溫柔又良善，有凌云壯志，有八斗之才。</p>
而現(xiàn)在，只剩權(quán)衡利弊，滿心算計。</p>
春枝靠在門板平復(fù)了許久，想起屋里還有一個男人，這才抬袖抹了一把眼淚，回屋繼續(xù)去做衣裳。</p>
霍崢坐在輪椅上看著春枝跟人爭吵，看著她靠在門板上強忍著不哭，現(xiàn)在居然又開始做衣裳了。</p>
這姑娘……</p>
堪稱心性堅韌，非同一般啊。</p>
他拿著春枝剛買回來的傷藥，準(zhǔn)備自己換藥，可背上的傷自己處理起來多有不便，于是霍崢推著輪椅到小屋門口，輕輕叩了兩下門。</p>
春枝抬眸看向他，“有事？”</p>
“換藥。”</p>
霍崢意簡言駭?shù)馈?lt;/p>
春枝放下針線，走到霍崢前面，“你先進屋�！�</p>
霍崢推著輪椅進了隔壁的小屋，春枝找了些白布出來，跟著過去。</p>
她進去的時候，霍崢已經(jīng)在脫衣裳了。</p>
春枝入內(nèi)，看到的就是男人健壯的胸膛，纏在傷口上的白布已經(jīng)滲出不少血跡。</p>
看起來有些駭人。</p>
虧他能忍到現(xiàn)在才換藥。</p>
春枝上前道：“褲子也脫了�！�</p>
男人的腿也傷得不輕。</p>
不然春枝也不會把輪椅搬出來給他。</p>
霍崢看了她一眼，解開腰帶，把褲子也褪了下來。</p>
衣物都放到一旁，春枝開始幫男人將那些染血的白布都解下來。</p>
昨天春枝幫男人上藥的時候，是夜，男人還昏迷著，她一心救人也沒有多想什么。</p>
而現(xiàn)在，是白日。</p>
男人清醒著，一雙丹鳳眼專注地看著她，有些粗重的呼吸聲近在咫尺。</p>
春枝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p>
只能在心里一遍遍地跟自己說，這是在救人，救人性命的時候，不要太在意男女之別。</p>
她盡可能地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男人的傷口上。</p>
霍崢背上的傷口很深。</p>
春枝給他上藥前，忍不住說：“會有點疼，你忍著點。”</p>
霍崢“嗯”了一聲，做足了心理準(zhǔn)備，在春枝給他上藥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p>
“怎么？很疼？”</p>
春枝說著，往男人背上的傷口輕輕地吹著氣。</p>
試圖以此減輕他的痛苦。</p>
傷口處傳來難以言喻的酥麻，霍崢背部微僵。</p>
春枝給他一層一層地纏著白布，輕聲道：“你放松一些，背部別這么僵直，這樣包扎起來會有點松�！�</p>
兩人離得太近了，近到霍崢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p>
一個賣豆腐的鄉(xiāng)野之女，也不知道身上熏得什么香？</p>
霍崢凝神屏息，不讓自己受其影響。</p>
春枝在很快就把他上半身的傷口包扎好，蹲在他面前，給他的腿傷上藥。</p>
霍崢一垂眸就看到她如畫般的眉眼，輕輕吹氣時微微嘟起的唇。</p>
春枝生的花容月貌，眉不畫而翠，唇不點而朱……</p>
霍崢看著她紅潤的唇離他的腿那么近，某處開始難以控制的躁動。</p>
他忽然開始口干舌燥。</p>
“我自己來�！�</p>
霍崢一把扯過了春枝手中的白布，自己往腿上纏。</p>
“你能自己來最好�！�</p>
春枝也不知道這人在別扭什么，把傷藥瓶子蓋好，將那些帶血的白布處理了，就去洗手。</p>
“開門！快開門！”</p>
院門再次被人敲響。</p>
春枝走過去，一打開門就看見幾個衙差站在門口……</p>
領(lǐng)頭的衙差開口問道：“你就是春枝？”</p>
春枝扶門而立，“民女正是�！�</p>
“找的就是你！”領(lǐng)頭的衙差高聲道：“本朝律令，凡女子年滿十八尚未婚配者，當(dāng)處以重罰，由官府強行婚配，倘若不從，就得蹲牢獄吃牢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