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宋蕓昕眸光一怔，立刻站起身來，往后退了幾步，朝遠處站在回廊處的謝琰福身行禮。</p>
謝曜依依不舍將目光從她手上收回，回頭看見兄長立在回廊的陰影處，看不到表情。</p>
“你給我過來！”</p>
這聲音毫無兄長的溫情，盡是上位者的威視。</p>
謝耀向宋蕓昕頷首后，轉(zhuǎn)身朝謝琰而去。</p>
宋蕓昕遠遠看著謝曜彎腰弓背問候兄長，謝琰身子站得直直的，倒是聽不見二人說了什么。</p>
回廊里。</p>
謝琰銳利的觀察著眼前這個最不起眼的弟弟，冷聲問道：</p>
“我問你，三年前你為何會在夜山寺？”</p>
那日凝華公主被歹人挾持，情況危急，謝琰想著之后再問他，不料自己受傷一躺就是三年。</p>
謝曜微微抬眸，那雙深邃的桃花眼眼瞳清澈如水：“兄長容稟，那時我正籌備著鄉(xiāng)試，聽聞那夜山寺祈福求學(xué)極為靈驗，便前往向神明許愿�！�</p>
他說完，嘴角輕輕抿起，勾勒出懊悔的弧度。</p>
“那日我見官兵闖進來，便跟著香客們下山了，怪我太過膽小怯懦，未能留在兄長身邊共渡難關(guān)。”</p>
謝琰的視線從謝曜的頭頂緩緩向下移動，最終停留在他那雙因緊張而不停搓動的手上，眼神中的輕視愈發(fā)明顯，真不知道謝家怎么會出了這么一個窩囊廢。</p>
他眼睛微微瞇起不耐煩道：“你手無縛雞之力的，留下來也幫不上忙�！�</p>
說完，他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冷眸瞟了一眼遠處的宋蕓昕，見少女對上他的眸光后，立刻彎腰撿著地上蹦跳的小蝦。</p>
他緩緩收回目光，看著謝曜道：“你也該說門親事了！”</p>
話音未落他已轉(zhuǎn)身，大走了幾步。</p>
卻未聽見謝曜跟上的腳步，他眉心一蹙，駐足回頭朝他威嚴(yán)道：“還不去溫書！還指望神明幫你高中嗎？”</p>
謝曜微微低頭，掩去眼底的一抹幽色，快步跟了上去。</p>
是夜，翠篁苑的正廳內(nèi)，謝家各房的人都聚齊了。</p>
謝家是個龐大的大家族，但老國公爺這一支似乎不同于一般的高門，雖沒有明確家規(guī)，但從老國公開始到現(xiàn)在，府中男兒都只有一房正妻，沒有納妾的。</p>
三房庶出的謝曜是唯一的例外，聽說是謝三爺還未成親時欠下的風(fēng)流債，謝曜是長到了八歲才拿著母親生前留下的信物找到府上來的。</p>
眼下，老夫人端坐正廳之上，幾房長輩都已坐在廳堂兩側(cè)，晚輩則是立在父母身后。</p>
所有人的目光齊齊聚焦在廳中，那皓齒蛾眉如出水芙蓉般美麗的女子，謝琰卻遲遲不見現(xiàn)身。</p>
宋蕓昕頂著那些各異的復(fù)雜目光，有被她的美貌驚艷的、有幸災(zāi)樂禍看戲的、有滿心期待好奇的、也有義憤填膺鄙夷的......</p>
她目視前方，盡量遮掩著內(nèi)心的緊張。</p>
老夫人看著孤零零的宋蕓昕一人，面色鐵青，帶著一絲怒氣開口道：“那臭小子呢？”</p>
“世子到了！世子到了�！�</p>
門口的夜色中走進一個頎長的身影。他長腿大步走到宋蕓昕身旁，竟又踩上少女的裙擺。</p>
還毫無察覺，宋蕓昕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p>
……</p>
丫鬟給二人遞上茶盞，謝琰自顧自先走向高堂之上的父母，朗聲道：“父親大人，母親大人，異國他鄉(xiāng)三年辛苦了�！�</p>
見國公爺和長公主喝了茶，他不顧自己的妻子，轉(zhuǎn)身就走到一旁的太師椅上一屁股坐了下來。</p>
宋蕓昕畢恭畢敬，雙膝跪地，雙手舉茶過頂，將茶盞奉到國公爺手邊，這動作禮儀竟比宮里的嬤嬤教的還標(biāo)準(zhǔn)。</p>
長公主蹙眉，心里犯難，這女子做的滴水不漏，她都找不到茬。</p>
“父親大人，請喝茶�！�</p>
國公爺接過茶盞輕抿一口，并未為難她。</p>
“母親大人，請喝茶。”</p>
茶奉到長公主手邊的時候，長公主卻和身邊的二夫人林氏聊的正歡，好似沒有看見宋蕓昕一般。</p>
眾人正期待的觀察著新婦該作何應(yīng)對，就見她一絲不茍保持著同一個姿勢，朱唇微張，改口道：</p>
“長公主殿下，請喝茶。”</p>
依舊被無視。</p>
老夫人忍不住輕咳了一聲。</p>
長公主這才悠悠然轉(zhuǎn)眸，看了宋蕓昕一眼，隨手將茶接了過去，剛喝了一小口，卻又一口噴出來，茶水噴濺到了宋蕓昕的臉上。</p>
“這茶有股騷味兒�！�</p>
長公主嫌惡的說道。</p>
盯著紛繁復(fù)雜的目光，宋蕓昕低著頭擦了擦臉上的茶葉和水漬，收起跪了半天的膝蓋緩緩起身，正好撞見謝琰朝她投來的目光。</p>
四目相對，他忽然勾唇一笑，好似看了一場笑話，滿是戲弄和諷刺。</p>
“好了好了，大家以后都是一家人。”</p>
老夫人打著圓場，三夫人蘇氏又附和著夸了幾句世子夫人懂規(guī)矩、知禮儀。</p>
大家便按坐席上了餐桌。</p>
國公府二房夫人林氏出身于武將世家，而三房夫人蘇氏是文官世家，聚在一起的時候，兩房的性格差距便十分明顯。</p>
見到了三年未回京的國公爺，二房的雙胞胎兄弟謝二郎和謝三郎，好奇的追問儷國強盛的兵力，而三房的謝五郎偏好儷國的風(fēng)土人情。</p>
四郎謝矅默默用著餐，只是偶爾抬頭瞟一眼與他遙遙對坐的，同樣格格不入的宋蕓昕。</p>
卻不知這幾乎察不可查的眼神，還是落入一雙冷目里，以謝琰常年刑審的經(jīng)驗，宋蕓昕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分明已經(jīng)將他那單純無害的四弟勾得五迷三竅了。</p>
他恨恨的將身子又離身旁的女子遠了些。</p>
“這是換廚子了嗎？”</p>
長公主吃了幾口，忽然高聲問道。</p>
席間眾人皆安靜下來，大家皆知這位嬌貴公主向來嘴刁，布菜的下人嚇得都將目光投向宋蕓昕。</p>
宋蕓昕趕緊站起來，低聲道：“今日是我下的廚�！�</p>
眾人一愣。</p>
長公主輕眨著那帶著幾分傲嬌的明眸，目光掠過桌上琳瑯滿目的佳肴，轉(zhuǎn)而落在那位身姿嬌柔、纖瘦可人的女子身上，怎可能是她做的？</p>
她剛想說比宮里的御廚做的還合她口味，到了嘴邊的賞賜，忽然就卡住了。</p>
沉默片刻，她不耐煩道：“小家子氣，我們謝府又不是沒有廚子�！�</p>
“是有不少女子以為抓住了男人的胃就能抓住男人的心�！�</p>
林氏嘴角帶著譏笑，她向來不喜女子討好男人。</p>
蘇氏卻像是忽然回憶起了某件趣事，捂嘴一笑說道：</p>
“轉(zhuǎn)眼琰兒都成親了，我記得之前他還像個孩子般，敲鑼打鼓說自己終于有了心儀的姑娘。”</p>
“是啊，那個什么鳶影姑娘，快給母親說說是哪家的？”</p>
長公主倒不是故意打壓宋蕓昕，她確實好奇，好奇死了，究竟是什么能入他那心比天高的兒子的眼。</p>
她曾給他挑通房挑破了頭，他嫌這嫌那硬是一個也沒看上。</p>
謝琰沉眸，終是被逼的不耐煩道：</p>
“三年前的事了，她都已經(jīng)嫁人了。”</p>
長公主一聽嫁了人，心生失落，還想著十日后就去提親呢。</p>
“好了，蕓昕忙了一下午做這么多菜，定是累了。琰兒你去送你媳婦回去，不用陪我們了，小兩口也好親近親近�！�</p>
老夫人發(fā)了話，順便朝齊嬤嬤使了個眼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