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姜陽是風(fēng)扇廠里的車間主任，還是要注意的，全家指望他吃飯。</p>
大嫂的小餐館剛開張，生意也不怎么行。</p>
姜陽心想那風(fēng)扇廠還不知能撐多久呢，不過他不想搞得人心惶惶，“知道了，也不是常聯(lián)系，只是他每次回來，都會叫上幾個戰(zhàn)友聚一下�！�</p>
說起來，這房子還是人家?guī)兔φ业哪�，不然他上哪去租這政府單位的宿舍。</p>
“那我就放心了�！痹S翠蓮給姜依，小果實夾菜，“來，多吃點，快快長高�！�</p>
“謝謝外婆�！毙」麑嵤钦骛I了，吃得哼哧哼哧。</p>
小表哥杉杉也吃的哼哧哼哧。</p>
大家都笑了起來。</p>
桌面上又恢復(fù)熱鬧氣氛。</p>
此時，軍區(qū)大院里，陸家氣氛沉悶。</p>
陸云驍也不知為何，匯報工作的時候，眼皮總在跳。他有些心神不寧，不到午時就回家屬大院了，一進門，一根拐杖就飛了過來。</p>
“我打死你個不肖子孫，去西院得了，還回來做什么。”</p>
陸云驍受了一下，抓住拐杖，“奶奶，又怎么了？”</p>
“你自己看看�！�</p>
老太太把留言條給了他，陸云驍心頭一跳，“她回娘家了？”</p>
但很快，他面上又恢復(fù)鎮(zhèn)定，“不過是回娘家，這有什么大驚小怪的。”</p>
“是嗎？你自己回房里看看�！�</p>
陸云驍心里又是一跳，下一秒大步往房里去，一看，忽然有種不好的預(yù)感。</p>
被子疊的整整齊齊。</p>
但房里空蕩蕩，冷冷清清。</p>
床邊的梳妝臺上，姜依的鏡子，梳子，雪花膏等，還有她收集的所有小物件全都不見了。</p>
他猛地打開衣柜，姜依和小果實的衣服也不見了，衣柜下一雙鞋子也沒有，再抬頭，發(fā)現(xiàn)衣柜頂上兩個大皮箱也不見了。</p>
回個娘家收拾得這么干凈？</p>
窗邊書桌上，他的東西倒是一樣沒動，不，多了一份文件。</p>
當(dāng)“離婚協(xié)議書”幾個字映入視線時，陸云驍整個人一震。</p>
她還真的敢！</p>
忽然，陸云驍?shù)囊暰�瞥向旁邊的縫紉機，頓時心頭一松。</p>
露出破綻了吧。</p>
縫紉機還在。</p>
這縫紉機跟她心肝寶貝一樣，上回蘇婉清想跟她借來用一下都不肯，如果她真要離婚，怎么可能不帶走。</p>
她果然還是用離婚來威脅他。</p>
像她這樣的女人怎么可能離婚！</p>
“要是我孫媳婦和曾孫子不回來，你以后也不用回來了。”老太太進來，氣呼呼的說。</p>
“她會回來的�！�</p>
“你怎么保證？”老太太心肝脾肺腎哪都不得勁，“你現(xiàn)在就給我去城里找人，帶些禮物，說幾句好話，陪她兩天，再一起回來�！�</p>
姜依這么久沒回去，丈夫也不陪著，親家會怎么看。</p>
“媽，沒必要縱著她，說來是姜依不對，回娘家也不說一聲，搞得我們虧待了她似的，別人怎么看我們陸家�！崩蠲勒溆行┎粷M。</p>
姜依果然是農(nóng)村出來的，不識大體，不懂事。</p>
老太太：“難道不是我們虧待了她？早上的事，你沒聽王嬸說？還有，過去那五年——”</p>
算了，關(guān)于不同房的事，她給孫子留點面子。</p>
陸云驍轉(zhuǎn)身走了出去，已經(jīng)到大門口，又停住，“不去了，讓她自己冷靜一下也好。”</p>
媽說得對，沒必要縱著她。</p>
她一走，他就巴巴去追，下次她還不變本加厲，動不動就拿離婚鬧他？</p>
他大步轉(zhuǎn)向政委辦公室方向，“我打電話過去，問問她要待多少天�！�</p>
這已經(jīng)是他最大的讓步。</p>
可是他忘了，姜陽家里沒裝電話，這年頭，電話還是奢侈品，不是誰家都用的起。</p>
陸云驍只好打到風(fēng)扇廠。</p>
風(fēng)扇廠的電話號碼還是部隊里查到的。</p>
今天是周日，風(fēng)扇廠值班的說，姜陽休息。</p>
陸云驍一口氣又堵在胸口，但他還是拉不下面子，去找姜依。</p>
他忽然又想，自己好像還不知道，姜陽住在哪里……</p>
此時，姜陽一家正計劃著晚上打火鍋吃。</p>
姜依和大嫂一起出去買食材，順便考察一下市場。</p>
云城雖然是個小城，但地處南越，距離鵬城，穗城等經(jīng)濟大城市，不過兩三百公里，改革的春風(fēng)吹遍神州大地，偉人在南海邊畫了一個圈，浪潮的尾巴掃過這里，變化也是明顯的。</p>
生活資料不限票證了，允許農(nóng)民在計劃外，自產(chǎn)自銷，個體戶也雨后春筍般冒頭。</p>
市場經(jīng)濟的時代馬上就要來臨。</p>
姜依讓大嫂帶她去新開的餐館看看。</p>
只能說，小餐館跟大嫂一樣樸實無華。</p>
周日客人也沒多少，怪不得大嫂不用坐鎮(zhèn)。</p>
但小餐館的地理位置，卻還不錯的，旁邊也有幾個餐飲店，國營的飯店也離得不遠，已經(jīng)形成一個小商圈。</p>
“我原本是想著幫補家里，誰知還倒貼你大哥的錢�！贝笊┯行┎缓靡馑颊f。</p>
開餐館講的是人氣，但這年頭還沒太多營銷手段，姜依說：“我給大嫂想想法子�！�</p>
大嫂眼睛一亮，“好啊，聽說你讀高中那會，成績也是不錯的，文化人，厲害的�！�</p>
大嫂只讀到四年級，認得幾個字，很崇拜文化人，在她眼里，別說讀過高中，就是初中生，都是文化人。</p>
聽文化人的準(zhǔn)沒錯。</p>
姜依心里暖暖的，恐怕也只有大嫂才覺得她是文化人，在陸家人眼中，她就是個目不識丁的村姑。</p>
她對大嫂看了又看，大嫂五官雖然普通，雖然黑了點，但底子還是不錯的，“走，咱們先去百貨店�！�</p>
女人不保養(yǎng)，容易變黃臉婆。</p>
后世多少男人日子好了后，拋棄糟糠之妻，別說普通百姓，就是部隊里也有這樣的人。大哥也不能幸免，見識了花花世界，就嫌棄大嫂了。</p>
從百貨店出來，大嫂手里就多一瓶百雀羚雪花膏和人參胎素美容霜，加一條裙子。她受寵若驚，“這怎么好意思，這裙子太貴了�！�</p>
天啊，五十塊呢！</p>
“大嫂，一位成功的老板娘，必須從形象開始經(jīng)營，就當(dāng)做投資了。”</p>
投資這個詞可真高深。大嫂想，聽文化人的準(zhǔn)沒錯。</p>
兩人又去農(nóng)貿(mào)市場買了一條大草魚，一斤牛肉，兩斤豬肉，騎著二八大杠回去了。</p>
姜依的小短腿得踮起腳尖。</p>
由于不太熟練，回到住處，一輛開得很快的小汽車駛進來時，擦著姜依而過，她嚇了一跳，單車沒穩(wěn)住，往一樓一戶人家大門直撞過去。</p>
大嫂倒是機靈，先跳了車，想要去拉住單車后座，忽然，有一只更快的手，穩(wěn)住單車頭。</p>
差點就撞人家門上了。</p>
姜依驚魂未定。</p>
抬頭一看，撞進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眸里。</p>
她心頭“咚”的一跳。</p>
比剛才驚嚇更甚，差點就扔了單車。</p>
“眼睛長著是擺設(shè)，不看路？”</p>
男人雙眸微瞇，一手還按著單車，另一只手上猩紅的火光一閃，按滅的香煙，被扔進旁邊垃圾簍里。</p>
他很高，比姜依高一個頭有余，穿著一件黑色襯衫，寬肩窄腰，大長腿，按住單車的手骨節(jié)分明，充滿力量感。</p>
頭發(fā)下五官立體，劍眉深目，眼神漆黑深邃，說實話，姜依活了幾十年，這人是她見過的男人中，最俊帥的。</p>
就是那目光看過來時，給人一種很危險的感覺，像犀利的鷹隼，姜依全身神經(jīng)忽然繃緊了。</p>
還有那張嘴，有點毒。</p>
“傻了，不認得人了？”他忽而勾了勾唇，眼中銳意收減，露出幾分散漫不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