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說是合約。</p>
倒不如用賣身契來形容更為貼切。</p>
在程樾還沒開竅前，他的父親希望我能陪在程樾的身邊盡心盡力地協(xié)助他。</p>
因為程樾的母親幫著我媽和那個人渣離婚。</p>
而我也是受了程家的資助才得以完成學(xué)業(yè)。</p>
所以我只猶豫了一會兒，就答應(yīng)簽下了合約。</p>
留在瀚海工作六年。</p>
程樾是知道這份合約的。</p>
那個時候的他還在單方面地把我當(dāng)假想敵，更沒有現(xiàn)在這般沉得住氣。</p>
聽到消息后，就氣勢洶洶地去找程先生要毀約。</p>
「我自己就可以，用不著這臭丫頭幫我！」</p>
染著紅發(fā)的少年語氣囂張，又狠狠瞪我：「平時坑我的時候不是還挺精明的嗎？這合同是說簽就能簽的嗎？你到底有沒有看完！」</p>
看完了的。</p>
合約給的報酬豐厚到令人瞠目。</p>
可一旦違約，那就是身敗名裂，還要賠付天價違約金。</p>
程樾轉(zhuǎn)身，背對著他父親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p>
我看著想笑。</p>
卻又隱約覺得這個人似乎沒有想象中那么討厭我。</p>
「只要不違約不就好了？」</p>
「你……」</p>
程樾被我堵得說不出話來，只能放下狠話：「以后，你后悔想走都沒地方哭去！」</p>
我心想我才不會后悔。</p>
程樾一直不喜歡這個合約。</p>
直到后來他父母出車禍去世，董事會的那些人又虎視眈眈。</p>
他幾乎是一夜之間成長了起來。</p>
我陪著程樾忙完了他父母的葬禮。</p>
送走了一波又一波或真情或假意的人。</p>
等到最后一個人離開時，程樾愣愣地看著遺照。</p>
安靜了好半晌后，突然說起了那份合約。</p>
「我知道這有些卑劣�！�</p>
程樾喉嚨發(fā)緊，極為艱澀地開口：</p>
「可我突然很慶幸那時你簽下了合約。</p>
「夏橋，你也會離開嗎？」</p>
說這話時的程樾背對著我，低著頭。</p>
甚至不敢看我一眼。</p>
我?guī)缀鯖]有看見過程樾這般不自信的模樣。</p>
即便是從前在撞見那個比他高大了不少的人渣時，程樾也是把我一把扯在身后。</p>
狠狠唾了一口：「打老婆孩子的人渣就該去死！」</p>
所以我走到了程樾的身邊，給出了我的答案：</p>
「不會�！�</p>
程樾猛地抬起頭，通紅的眼睛亮得驚人。</p>
最后又哭又笑。</p>
那份合約似乎就在那夜變成了一根線。</p>
緊緊地把我和程樾捆綁在了一起。</p>
后來在感情最濃烈的那年。</p>
程樾又提起了這份合約。</p>
「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了。」</p>
落在我腰上的手指愈發(fā)收緊。</p>
他埋在我的肩膀處，嘟囔：「如果你想離開的話，和我說一聲就好了，我會去解約的。</p>
「所以夏橋，你在我這里永遠都不會違約�！�</p>
或許是因為那晚程樾說得實在太真了。</p>
以至于我相信了他的話。</p>
甚至幾乎要記不起合約的事情了。</p>
如今再又提起。</p>
就像是多年前就高懸起的達摩克利斯之劍。</p>
現(xiàn)在終于尋到機會落下。</p>
刺得鮮血淋漓。</p>
我其實并沒有那么難過的。</p>
就是覺得好笑。</p>
可程樾反倒是先不自在地移開了目光。</p>
嗓音也越來越低：「……還有一年�！�</p>
話音剛落，我注意到小助理的臉色陡然變了。</p>
她勉強扯起一抹笑勸道：「程總，夏小姐不方便喝酒就算了，我也總歸是要鍛煉酒量的�！�</p>
程樾沒有理會段慕雪的話。</p>
他收緊下顎，語氣發(fā)著狠：</p>
「在合約結(jié)束前，你就只能是我的特助�！�</p>
似乎刻意咬重了「我的」這兩個字。</p>
我沒太在意。</p>
只分神地想著人與人之間的差別可真大啊。</p>
看程樾把段慕雪保護得多好。</p>
又是讓我?guī)质亲屛姨婧染频模媸且稽c苦都舍不得讓人吃。</p>
于是我收回了放在程樾身上的目光，語氣平靜：</p>
「我知道了，程總�！�</p>
程樾垂在身側(cè)的手動了下。</p>
卻又被生生壓住。</p>
他「嗯」了聲：「明天回公司上班，這幾天積壓了不少工作，前幾天就算你請了病假�！�</p>
我沒有回應(yīng)。</p>
只是在下一個寒暄敬酒的人過來時。</p>
和以前無數(shù)次那樣，我擋在程樾前代喝了那杯酒。</p>
可真要說起來這次我又并非替程樾喝的。</p>
辛辣一路從喉嚨向下。</p>
刺激得胃部一陣痙攣似的疼。</p>
我下意識捂著。</p>
嘆氣地想前段時間調(diào)理身體的中藥算是白吃了。</p>
程樾和人交談著。</p>
余光不經(jīng)意地掃過我這邊，一怔。</p>
等人離開后，他垂眸看我。</p>
張嘴剛想說什么時，段慕雪卻發(fā)出一聲小小的驚呼。</p>
「怎么了？」</p>
「腳好像扭到了，有點疼�！�</p>
段慕雪紅著臉小聲解釋。</p>
不知是否錯覺，程樾緊繃著的身體似乎有了一瞬放松。</p>
他說：「反正該打招呼的也都已經(jīng)打過招呼了。既然這樣的話，那就早點回去吧�！�</p>
我也不動聲色地松了口氣。</p>
看來程樾在意段慕雪于我而言還算有點好處。</p>
我苦中作樂地想。</p>
覺得胃部的疼痛似乎都緩和了一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