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一口小鍋
林葉在駿鄴城的府衙里發(fā)呆,就這樣坐著,已經(jīng)有將近一個時辰?jīng)]有起來過。
小子奈也坐在他身邊,他不動,子奈也不動。
她知道哥哥肯定是在想什么,她覺得自己腦子笨,幫不上忙,那就陪著。
陪著,但不能打擾,她想著如果自己開口問了,那就是打擾。
一直到快中午,林葉終于緩緩?fù)鲁鲆豢跉�,看起來,眉宇間的郁結(jié)似乎也松開了。
子奈看到哥哥放松下來,她的臉色也變得明媚起來。
走。
林葉拉了子奈一把。
子奈問:去哪兒
林葉道:昨夜里你說愛吃他們接風(fēng)宴席上的那幾道菜,我總算是都想出來了應(yīng)該怎么做,現(xiàn)在咱們?nèi)ピ囋嚒?br />
子奈怔住:哥,你剛才在想這個
林葉:主要想這個,順便想了想別的。
子奈:現(xiàn)在就去嗎
林葉:現(xiàn)在就去。
子奈:可我們沒地方做菜的。
林葉道:有。
于是,就在這天子駕臨的駿鄴城,別人都在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時候,林葉帶著子奈去街上采買,然后找了一個安安靜靜,又景色秀美的湖邊。
跟著他倆的,除了第一小弟高恭之外,還有楚家兄弟,以及契兵營兩大虎-逼。
林葉想明白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確實是那幾道菜的做法,因為做菜的應(yīng)是這駿鄴城里的名廚,所以推測起來并不容易。
就像是武林高手有獨門武功一樣,名廚也總是會有自己的拿手菜,而且做法肯定不會輕易外傳。
第二件事,林葉想明白了,此時他該在這駿鄴城里做些是,最重要的就是......什么都不做。
風(fēng)暴再大,只要自己現(xiàn)在不走進去,風(fēng)暴便與他無關(guān)。
而此時此刻躲開這風(fēng)暴,略顯懦弱。
玉天子說,他很年輕,年輕不該太過老成,也不該循什么中庸。
可林葉就是要躲開。
他們在湖邊玩的很開心,雖然沒去成歌陵,但這一趟總不能一點兒收獲都沒有。
與此同時,豐園。
玉天子和拓跋烈正在一起吃午飯,這大概也可以算作是天子的家宴了。
總管太監(jiān)古秀今,在林葉陪著玉天子吃了一頓早飯后,說這是林葉的大幸。
可在他看來,拓跋烈陪著陛下吃一頓午飯,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因為那是拓跋烈,整個大玉,獨一無二的拓跋烈。
現(xiàn)在看來,陛下對兩個人格外寵信,一個是萬貴妃,一個是就是他自己。
可古秀今很清楚,現(xiàn)在得信任的人,遠不如最初得陛下信任的人。
因為那個時候的陛下,真的太難了,能信的人實在不多,好巧不巧,也是兩個。
一個就是這位已貴為北野王的拓跋烈,另一個是早已死在邊野的劉疾弓。
他站在旁邊伺候著,第一次,他覺得這頓飯,真的就是一頓家常便飯。
玉天子很少吃肉,但他知道拓跋烈愛吃肉,所以今天的午飯,可不似他與林葉早飯時候那般清淡。
你覺得,朕何時啟程去云州比較好
玉天子忽然問了拓跋烈一句。
拓跋烈一邊啃著骨頭一邊回答:陛下去不去,其實并無區(qū)別。 玉天子笑了。
去云州,以天子之尊,去拿問他的侄兒,這讓外人看來,是不是顯得有些氣急敗壞
顯得玉天子不淡定,不從容,拓跋烈說去不去都行,實則是在勸玉天子,不去最好。
玉天子道:那該誰去
拓跋烈道:臣愿配合。
玉天子哈哈大笑起來:你果然還是不老實,比狐貍都精。
拓跋烈嘿嘿笑,繼續(xù)啃他的肉吃,這個樣子的他,和那個在北野軍中威嚴無比的大將軍,似乎一點兒關(guān)系都沒有。
那就讓左相大人去吧。
玉天子道:你愿意配合,朕就讓你配合。
拓跋烈起身行禮:臣多謝陛下。
玉天子道:想辦抄家的事,從中牟利,還不想擔(dān)上什么主責(zé),你現(xiàn)在一點兒都不像以前了。
拓跋烈:臣,老了,人老了就奸,好貪小便宜。
玉天子笑。
他說:吃過這頓飯就滾回云州去吧,把人都拿了之后,送去歌陵。
拓跋烈抬頭看著玉天子,似乎是有些無奈的說道:臣手中能分派的人力,著實不夠,怕是送不了太多人去歌陵。
玉天子回答:能送多少是多少。
拓跋烈俯身:臣遵旨。
這頓飯吃的很慢,他和玉天子兩個人聊了許多,可他們聊到最多的卻不是過往,都是一些家常話,沒什么重要的。
玉天子沒有問他北疆軍情,沒問邊外局勢,只是問了問他,打算什么時候找個好女人,正經(jīng)的娶妻生子。
吃過午飯之后,拓跋烈就離開了豐園,沒有去見萬域樓。
第二天一早,拓跋烈就帶著隨從回云州,如來時候一樣,只幾個親信跟著,不大張旗鼓。
倒是萬域樓的隊伍,看起來人數(shù)不少,甚至還有一千二百禁軍跟隨。
人數(shù)多了,自然走的慢,和拓跋烈他們輕裝簡行的回去不能比。
而此時此刻,林葉還在駿鄴城,他可以什么裝作躲開,但不能躲回家里去。
他知道,玉天子還會見他,而且不會拖太久。
就在左相萬域樓帶著禁軍隊伍去云州之后,豐園里派來了人,召林葉再次面圣。
這次不是在茅屋,而是在花園里,林葉跟在玉天子身后走,落后大概一步左右的距離。
天子似乎很喜歡這豐園里的景色,一路走走看看,遇到喜歡的花兒,還會駐足仔細觀察。
天子不說話,林葉就安安靜靜的在后邊跟著。
一直走到那片小湖邊上,天子才招了招手,示意林葉到自己身邊來。
關(guān)于玉羽成匆,朕問你,你覺得應(yīng)如何處置
林葉回答:臣以為,留在大玉更好。
玉天子道:留在那兒
林葉回答:云州。
玉天子看了林葉一眼:那為何不能是歌陵
林葉道:云州近。
玉天子笑起來:朕昨日和拓跋聊天的時候,說他是個老狐貍,你就是個小狐貍。
若是把玉羽成匆?guī)ジ枇�,那玉羽成匆就是得玉天子準許留在大玉的人,可以是投靠,也可以是人質(zhì)。
可若玉羽成匆在云州,不是在歌陵,那就只能說是玉羽成匆自己賴在云州不想走。
玉天子,天下共主,是數(shù)十國的圣皇,怎么會扣押一個蜀國的親王做人質(zhì)
又怎么會,留下一個屬國的親王,導(dǎo)致讓這屬國的國君覺得,玉天子是要扶植親王而除掉他
所以玉羽成匆暫時只能是自己賴著不走,賴在邊城,不能賴在帝都。
玉天子道:朕聽拓跋說,他希望你去尚武院,可你一直不去,是覺得資格不夠。
林葉道:臣,確實資歷尚淺。
玉天子:他糊涂,你去尚武院做什么
林葉沒接話。
尚武院是北野軍在云州建立,目的是為北野軍培養(yǎng)人才。
從尚武院結(jié)業(yè)出來的年輕人,最多也就是個校尉,大部分人分配到北野軍中,都是百長而已。
林葉已是正四品的將軍,去尚武院還有什么意義,那是北野軍的尚武院。
玉天子道:你明日就可回云州了,至于尚武院,你愿去就去,不愿去就不去。
林葉俯身:臣遵旨。
玉天子道:契兵營可以時常往北挪挪,不用總是駐扎在云州,既然練了兵,就得到邊疆去看看。
林葉心里微微一震。
行了,你回去吧。
玉天子似乎談興已盡,擺了擺手示意林葉可以走了。
古秀今送林葉出豐園,一路上,他都帶著溫和笑意。
他好像是一個很愛笑的人,而且笑起來,沒有一絲一毫的虛情假意。
侯爺?shù)檬ト硕骶欤院蟊厍巴緹o量。
他說:以后,說不得侯爺還會調(diào)往歌陵,那時候,我也就能與侯爺多見幾次。
他當(dāng)然不能直接說,以后請侯爺多多關(guān)照這種話,說了,就是宦官結(jié)交大臣,那是死罪。
林葉道:多謝古總管吉言,我倒是也盼著去歌陵,這次沒能去成,頗有些遺憾。
古秀今道:倒也不必遺憾,以侯爺年紀,現(xiàn)在去歌陵,稍稍早了些。
這話,已經(jīng)算是直接提醒了。
你資歷尚淺,到了歌陵反而有害無利,這個年紀在那種環(huán)境下,十之七八會被擺弄的沉下去。
歌陵那種地方,別說不會水的人容易淹死,會水的人死的也不少。
他送林葉到門口,俯身行禮:我就送侯爺?shù)竭@了,祝侯爺前程錦繡,一路坦途。
林葉道謝,告別,然后召集人手回家。
來的時候,是保護著玉羽成匆等人,回去的時候,是帶著玉羽成匆一個人。
玉羽成匆看向林葉的時候,眼神里似乎有些愧疚,只是欲言又止,不好意思說。
林葉倒也不覺得如何,一個人,想往上走,就不能只看著所得,還得付出。
拓跋烈付出了十幾年,讓世人皆知天子懷疑他,甚至忌憚他。
林葉此時要做的,和拓跋烈比起來確實也不算什么。
因為他無需去背負一個隨時可能謀反的罪名,畢竟他可不是大將軍。
他只是私自收留了一位冬泊親王而已,如果到了必要的時候,這個鍋,他背著。
他自己明白,玉羽成匆在得知他要隨林葉返回云州的時候,也明白了。
對林葉來說,這只是一口小鍋,沒什么。
他的隊伍在駿鄴城的時候似乎不急著回家,可出了城,就是一路急行軍。
林葉只是想回去看看,云州城里的熱鬧。
回去的晚了,大將軍拓跋烈的雷霆手段,便學(xué)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