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龍虎生威

    靜室內(nèi)。

    冷雨疏依舊喃喃不止，“師父，其實(shí)我只是不理解，為什么您要瞞著我……那時(shí)候，您就是我唯一的希望，來到忘情宗，果然如您說的那樣，其實(shí)……大師兄，二師姐，三師兄……我知道他們是什么樣的人�！�

    “真情也好�！�

    “假意也罷�！�

    “他們至少表面上關(guān)心我，這是我以前最缺少的東西，這……就夠了！”

    “還有師父您……”

    “沒有您，那個(gè)冷雨疏早就死了。”

    “您給了我第二條命！”

    “所以啊……”

    說到這里，她身上突然亮起一層毫光，“這些年我拼命修煉拼命修煉，不是為了追求實(shí)力，只是因?yàn)槲抑���，我的修為越高，�?duì)師父您的幫助越大……”

    說話間。

    她身上的毫光越來越亮，直至化為了乳白色，將她周身盡數(shù)籠罩了起來。

    以身化藥！

    “師父……”

    “這是我唯一能為您做的，我……無怨無悔！”

    “謝謝您……師父。”

    她的聲音突然變得縹緲了起來，“能幫到您，雨疏……很開心很開心……”

    隨著她以身化藥。

    一縷縷濃郁的大藥清香擴(kuò)散開來。

    漸漸的。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直至微不可聞。

    只是依舊堅(jiān)毅，依舊真誠……

    看著面前的光芒，靈涯面無表情，只是光芒照入了眼中，他那平靜了不知道多少年，宛如一潭死水的心湖，突然泛起了一絲漣漪，他那幾乎完美無瑕，沒有任何漏洞的心防，也出現(xiàn)了一道裂縫。

    漣漪很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計(jì)。

    裂縫很細(xì)，細(xì)到根本無法察覺。

    可，終究是存在的。

    隱隱約約的。

    靈涯主動(dòng)回想起了帶走冷雨疏的那一幕。

    “我名靈涯�！�

    小巷中，他笑著看向那個(gè)有了新名字的女孩，溫言道：“自今日起，便是你的師父，跟隨我修行，你不用擔(dān)心挨餓，受凍，被人欺負(fù)……你，便是我靈涯的關(guān)門弟子�！�

    說完這些話。

    女孩本來毫無生氣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很亮很亮。

    “雨疏�！�

    他覺得很滿意，輕輕招了招手，“過來師父這里……”

    聞言。

    女孩先是怯怯地看了他一眼，隨即光著小腳朝他跑了過來，兩只小手攥住了他的衣角，攥得緊緊的，似乎就算死了，她也不會(huì)放開……

    那一刻。

    他看到了她的眼睛。

    那一刻。

    她的眼中只有他，似乎他便是她生命里的唯一的亮光，也是她的信仰。

    “唉……”

    沒來由的，他輕輕嘆了口氣，“真是個(gè)傻丫頭……”

    話音落下。

    回憶逐漸消散，女孩的身形也漸漸模糊，直至最后化作了一縷青光，徐徐消散，只是卻有一絲比發(fā)絲還要細(xì)了萬倍的光芒，細(xì)到連他都難以覺察的光芒，落入了他的心湖之中，隨即與湖水徹底融合，再不分你我。

    湖底最深處。

    一顆稚嫩的種子悄然出現(xiàn)。

    道心，種魔！

    目光一轉(zhuǎn)，靈涯再次看向冷雨疏……或者說，看向那團(tuán)白光，表情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靜，心湖再次成了一潭死水，心防也隨之閉合。

    剛剛那一瞬。

    冷雨疏真的把他打動(dòng)了。

    雖然時(shí)間很短。

    可卻是他從未有過，也很陌生的感覺。

    只不過。

    以他的性子，這點(diǎn)小小的憐憫自然被他直接壓下，再次變成了那個(gè)斷情絕性的靈涯上人。

    對(duì)面。

    冷雨疏的變化已經(jīng)到了最后時(shí)刻。

    若不阻止。

    一個(gè)呼吸之后。

    世上便再無冷雨疏這個(gè)人了。

    輕輕的。

    他伸指一點(diǎn)，一道玉光瞬間落下，將那團(tuán)白光籠罩在其中。

    無聲無息間。

    冷雨疏化藥的過程被打斷，白光漸漸散去，緩緩恢復(fù)了身形。

    靈涯靜靜地看著她。

    她似乎還未清醒過來，眼中依舊帶著迷茫之色，只是迷茫之下，眼神始終如一，純凈澄澈，最深處還隱藏了一絲堅(jiān)毅和決然，和當(dāng)年的墨塵音很像很像，不同的是，墨塵音眼中有恨，她眼中沒有。

    二人的選擇。

    也是截然相反。

    前者。

    他看透了她的心思，卻沒能控制住。

    后者。

    他控制住了，卻沒能看透她的心思。

    人心？

    他自嘲一笑，自忖算計(jì)了一輩子的人心，卻依舊不能透徹人心。

    大道之前。

    唯有徹底斬去七情，滅去六欲，才能消弭一切變數(shù)，才能……避免重蹈那人的覆轍！

    墨塵音也好。

    冷雨疏也罷。

    終究也只是他的工具罷了，哪怕很重要，也依舊是工具！

    對(duì)面。

    冷雨疏漸漸恢復(fù)了意識(shí)，茫然地看向自己的雙手。

    她沒死。

    她贏了。

    她一直在賭，在拿自己的命賭，剛剛?cè)羰庆`涯晚一個(gè)呼吸出手，她就要徹底泯滅自身意識(shí)，化為一株大藥了。

    可靈涯終究不能做到完全的斷情絕性。

    心防露出破綻的一瞬，已是讓她成功種下了一顆魔種。

    值了……

    恍惚中。

    她似看到了一個(gè)相貌憨傻，笨頭笨腦的少年，嘴唇動(dòng)個(gè)不停，一直在重復(fù)某些話。

    “小妹，你累了，哥背你……”

    “有哥在，一定讓你吃飽……”

    “有哥在，沒人能欺負(fù)你……”

    “有哥在，一定讓你過好日子……”

    “……”

    除了她。

    沒人知道那少年死前手里一直攥著的東西是什么。

    那是一朵野花。

    在深秋季節(jié)，能找到一朵野花，困難程度可想而知，所以他很珍惜，死也不放手。

    只因那天是她的生日。

    他雖然傻，可唯獨(dú)這件事，記得比誰都清楚。

    其實(shí)，那天也是他的生日。

    他們是雙胞胎兄妹，她只比他晚出生了一刻。

    那朵野花，是白色的，可她知道，到了最后，那花已是被他的血染紅了。

    漸漸的。

    她的目光恢復(fù)了清明，少年的身影也緩緩消散。

    莫名的。

    她的心突然痛了起來，很痛很痛。

    這種痛。

    這些年她已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次。

    得到道心種魔的那一刻，她已經(jīng)決定，拿自己的命賭一把，哪怕希望渺茫，也得賭！

    沒人知道。

    她把真正的自己死死鎖在心湖中的一角，經(jīng)歷了怎樣的煎熬，尤其……是在她推測(cè)到了真相的那一刻。

    沒人知道。

    真正的她，到底有多恨靈涯，多想要他死。

    ……

    通過古路。

    普通圣境修士需要半個(gè)月的功夫，原正陽自然不需要，僅僅不到小半日的功夫，顧寒面前再次出現(xiàn)了一個(gè)旋渦狀門戶，和天南界那個(gè)，一模一樣。

    顯然。

    這就是古蒼界的入口。

    “師弟。”

    原正陽心情越發(fā)急迫，“咱們進(jìn)去吧�！�

    “……”

    顧寒沉默了一瞬，突然朝身后看了一眼，雖然看到的只是一片幽黑的虛寂，可他知道，天南界，就隱藏在其中。

    “千夜�！�

    他沒心思再跟千夜計(jì)較，輕輕嘆了口氣，“你說，她會(huì)成功嗎？”

    “會(huì)。”

    千夜不假思索，“他肯定會(huì)栽！”

    “這么肯定？”

    “當(dāng)然！”

    千夜冷笑道：“早跟你說了，別小看那個(gè)女人，你永遠(yuǎn)不知道，真正的她是什么樣的，跟他玩心機(jī)……那個(gè)靈涯雖然有點(diǎn)古怪，可真不一定是她的對(duì)手！”

    “再說了……”

    他語氣突然激動(dòng)了起來。

    “本君都栽了！”

    “他憑什么不栽？”

    “他比本君還牛氣？”

    “他必須栽！不栽也得栽！我，千夜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