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顧京墨在半醒未醒間做了個奇怪的夢。</p>
他夢見自己被擠在墻上，身后很重很重，讓他透不過氣。后頸處仿若出現(xiàn)了一條小蛇在四處游走，又滑又涼，而后這條蛇咬住了他的命脈，他呼吸一滯，再轉(zhuǎn)眼，卻發(fā)現(xiàn)這條蛇已經(jīng)纏住了他的喉嚨，裹住了他腰身，要把他牢牢勒緊.……</p>
眼鏡，熱牛奶，樓梯，氧氣管，醫(yī)生……</p>
一切都是亂的。</p>
“他身體指標一切正常，怎么會突然暈倒？”</p>
“不清楚，昨晚他向我要了個空紙杯，說是要去沖熱牛奶。不過這層的茶水間出故障了，他應(yīng)該就去下層了，誰知道……竟然能發(fā)生這種事�！�</p>
“走廊監(jiān)控查了嗎？”</p>
“內(nèi)部監(jiān)控早在昨天下午就處于維修中，現(xiàn)在還沒結(jié)束。主任，我看……這件事沒那么簡單，要不咱們報警吧，昨晚那小孩吸入了不少純氧，要不是我巡視病房，估計命就丟了！媽的，太他媽狠了，這簡直就是殺人！”</p>
“先別報警，藥劑處那邊怎么說，萬一是他們的過失，我們可就得不償失了�！�</p>
“他們可以對天發(fā)誓，絕對不可能出現(xiàn)這種低級錯誤！怎么說來這工作的都是高材生，怎么會連氧氣的濃度都分不清。”</p>
“那孩子現(xiàn)在怎么樣？我先上報給副院，看看這件事該怎么解決�！�</p>
“那孩子已經(jīng)脫離危險了，鼻導(dǎo)管并沒有完全插入鼻腔，也不知道是兇手故意放水，還是這孩子命大，自己掙扎掉的�！�</p>
“那就好�！�</p>
——</p>
顧京墨只覺耳邊很吵，他想睜開雙眼，卻感覺眼皮似千斤重，怎么也掙扎不出來。</p>
突然，側(cè)臂一疼，是針刺進了血管。</p>
他瞇起眼睛，好像感受到了一絲光亮，而后他又試著眨了眨，光亮更大了些，眼前也隨之慢慢清晰。</p>
“你醒了！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能聽見我說話嗎？”小護士立刻站起身，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p>
顧京墨虛弱的點點頭，他垂眸看了眼手臂，有些不解。</p>
小護士連忙解釋：“你昨晚暈倒在樓梯間里了，我現(xiàn)在在給你抽血，準備驗血常規(guī)�！�</p>
暈倒了。</p>
自己暈倒了嗎。</p>
顧京墨感覺身體各處都很痛，尤其肩頸處，有種說不出的灼燒感。</p>
“你之前有過什么病史嗎？比如低血糖，低血壓之類的�！�</p>
顧京墨想了想，搖搖頭。</p>
小護士沒再說什么，抽完血后把棉簽壓在針眼處半分鐘，待到完全止血后才匆匆走出病房。臨走時還不忘告訴他，他昨天送來的那個小孩一切正常，并沒有出現(xiàn)差錯，叫他一切安心。</p>
病房重新恢復(fù)了安靜。</p>
顧京墨已然完全清醒，他嗅著空氣中淡淡的消毒水味，感覺一切都很陌生。他的記憶已經(jīng)斷片，破碎的只剩下一些標志性的事物和場景，無法串聯(lián)。</p>
他忍著頭疼，嘗試把所有的片段捋順。</p>
他在病房里陪護楚帆。</p>
在微信上為學(xué)生答疑。</p>
去茶水間沖泡了熱牛奶。</p>
下樓。</p>
上樓。</p>
醫(yī)生。</p>
顧京墨身體猛然一抖，像是產(chǎn)生應(yīng)激反應(yīng)般，只要想起與那醫(yī)生相關(guān)的場景，就會止不住的冒出冷汗。</p>
怎么會這樣。</p>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p>
那人到底是誰。</p>
顧京墨痛苦的閉上雙眼，他分不清到底是現(xiàn)實還是夢境，眼前只是浮現(xiàn)出某些奇怪的場面，讓他無比羞恥。</p>
他被人狠狠的堵在墻上，灼重的呼吸順著耳垂一直蔓延向下，從領(lǐng)口鉆進去，而他視線被完全遮擋住，手腳被控制，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只能任由那人得寸進尺。</p>
這場景越回想越清晰，甚至連那人的呼吸頻率，手掌的動作都真實的反饋在自己面前。</p>
冷汗已然完全浸透上衣，顧京墨迫使自己從前所未有的羞恥記憶中蘇醒。</p>
他咬了咬唇，看著天花板，成年人的警惕和穩(wěn)重讓他快速鎮(zhèn)定下來。</p>
他很清楚，自己被盯上了。</p>
很可能就是從那幾條騷擾短信開始。</p>
——</p>
楚帆的情況并沒有瞞過顧京墨，他在輸完最后一瓶點滴后，就毅然決然的走進了主任辦公室。</p>
恰巧里面有兩位警察在做筆錄。</p>
他一直保持著強硬的態(tài)度，即便主任怎么拐著彎的向他擔(dān)保，想盡量減少責(zé)任賠償，他也沒有動容，只是說要徹查這件事。</p>
他把自己所經(jīng)歷的全部告訴了警方，細枝末節(jié)都沒有放過，當然，他巧妙的略去了記憶中自己被人按在墻上猥.褻的經(jīng)歷。</p>
這事畢竟沒有證據(jù)，同樣也不光彩，他沒必要說出來讓人當做飯后閑談的笑料。</p>
線索很混亂，現(xiàn)場既沒有留下指紋，也沒有可用的監(jiān)控，就連人證也因時間瀕臨午夜而幾乎沒有。</p>
這件事暫且不能算作是案件，畢竟一切都只是人的猜測，而并沒有有力的證據(jù)。</p>
警方臨走時算得上是一頭霧水，不過還是朝顧京墨索要了電話號碼，說要是辦案期間有什么需要，還得麻煩他再次配合。</p>
話是這么說的，不過看到警方走時，主任那一臉諂媚恭維的樣子，顧京墨就清楚這件事十有八九會石沉大海。</p>
自然不是警方辦事不利，而是醫(yī)院肯定會顧及名聲來把這件事壓下去，或許過兩天就會在藥劑處找個替罪羊。畢竟，刑事案件遠遠比醫(yī)療事故要嚴重的多，他們沒必要冒著這么大的風(fēng)險去尋找真相。</p>
顧京墨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什么，單方面結(jié)束了這場談判。</p>
楚帆因純氧輕度中毒而延長了住院時間，顧京墨在醫(yī)院連續(xù)陪護了幾天后，就接到了學(xué)校的通知，說是已經(jīng)派了專門的人來護理楚帆，他不用再受累了。</p>
交接的護理人員來的時候，正是晚上七點半左右，顧京墨穿好大衣，收拾好書本，打好招呼后就走往地下車庫走去。</p>
這幾天的陪護，他時刻保持著精神，時時注意身邊人身邊事，一是怕一個不小心讓楚帆再次受到傷害，二是他在努力尋找著那個在暗處偷偷監(jiān)視他的人。</p>
可這么長時間，確是一點線索都沒有，連騷擾短信也沒有再次發(fā)來。</p>
仿佛那晚的記憶只是他做的夢。</p>
一場奇怪的夢。</p>
再次想到那場景，顧京墨不由得再次緊張起來。地下車庫溫度很低，燈光很暗，皮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帶著回音，有種說不出的陰冷氣氛。</p>
他攏起領(lǐng)子，加快了腳步。</p>
他的車停在拐角處，車把手上不知何時被人塞了張小廣告，他沒在意，把那東西卷成團丟進垃圾桶，隨后上了車。</p>
不知為何，心一直在慌。</p>
顧京墨深吸了口氣，左右觀察了幾下，確保沒有異樣后，這才緩緩啟動了轎車，朝出口開去。</p>
大約十五秒過后，原本停在他正對面的轎車突然亮起車燈，跟著他的方向，同樣慢慢駛向了車庫出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