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明逸不疾不徐地把我攬入懷中，手指摩挲著我的后頸。</p>
他解開我覆眼的黑布，在幽暗燭火下，逼我看著他的雙眼，眸光里徐徐綻開笑意：“你是漪奴，本王的漪夫人�！�</p>
接著他起身離去。</p>
任我留在無盡的黑暗中沉淪。</p>
不知朝暮，不知歲月。</p>
不見天光的日子過得久了，我愈發(fā)覺得困倦，大多數(shù)光陰都是沉沉睡過去的。</p>
到最后就連明逸喂藥，我也提不起精神，似乎連知覺都一并麻痹。</p>
明逸在我耳邊冷笑：“你以為這樣，我就會放過你？”</p>
話音落入耳中，我只是渾噩地側(cè)了側(cè)頭，下半張臉上，沒有一絲表情。</p>
明逸卻好像更生氣了，低頭啃咬我的鎖骨，直至血腥味在唇齒間彌漫開。</p>
再醒來時，我發(fā)覺我換了地方。</p>
眼前覆著一層白紗，模糊了過于刺眼的日光。</p>
我卻沒有閉眼，貪戀地捕捉這份光明。</p>
有人在說話，是個很熟悉的聲音。</p>
“殿下，恕屬下直言，那藥不能再喂下去了�！蹦侨送ｎD了下，繼續(xù)說，“阿姐體弱，會受不了的，長此以往，怕是會變得癡傻�！�</p>
明逸諷笑一聲：“傻了好啊，傻了就不會起什么別的心思，只能一輩子留在本王身邊�！�</p>
那人繼續(xù)勸道：“殿下要真是這么想的，就不會請?zhí)t(yī)來看她了。”</p>
明逸再不作聲。</p>
他掀簾而入，冰冷手指撫上我的下頜。</p>
“還想再被關(guān)回去嗎？”明逸問道。</p>
我瑟縮了一下。</p>
明逸兀地輕笑，意味不明。</p>
之后一連幾日，他都未曾現(xiàn)身。</p>
明逸不在，我還是在驚懼中度日。</p>
夜晚入睡，總擔心再睜眼，又回到那片死寂的黑暗中。</p>
陰冷、寂靜、所有恐懼的想象都會在關(guān)上門的那一瞬，撲上來撕咬我的靈魂。</p>
只剩下無盡的痛苦，逐漸磨滅的理智。</p>
夢境里，又是那只手撫上我的腳踝，帶著踏夜而來的涼意。</p>
我猛地驚醒起身，卻踢到什么柔軟的東西。</p>
一聲痛呼，從地面上傳來。</p>
月華漫過窗欞，那個小小的身影逐漸清晰，她跌坐在地上，怔怔看向我，眼眸里閃爍著受傷的色彩。</p>
“你果然和他們說的一樣，不喜歡我嗎？”</p>
寧虞開口問我，嗓音有些無措。</p>
我看著地上的女孩，這段日子，她好像長大了些。</p>
她是我的女兒，我怎么會不喜歡她呢？</p>
我記得生下她的那一夜，仿佛要將整個身體撕裂的痛苦洶涌襲來。</p>
直到嬰兒啼哭聲伴著晨曦升起，宣告這場酷刑的結(jié)束。</p>
明逸把寧虞抱給我看。</p>
她那么小，眼睛都睜不開。</p>
脆弱、懵懂、一無所知，我血脈相連的女兒。</p>
我生下這個孩子是沒有選擇的事，這個孩子被我生下來也是沒有選擇的事。</p>
所以，我一直想對她好一點，再好一點。</p>
她百日后就被抱到蕭王妃那里教養(yǎng)，于是我格外珍視和她相處的時光，用盡我所學(xué)的知識教導(dǎo)她，陪伴她。</p>
以我自己的方式去彌補。</p>
短暫的沉默過后，寧虞紅了眼眶：“你以為我就很喜歡你嗎？”</p>
她鼓了鼓嘴，眸子里盈滿淚水。</p>
“我討厭你，以前我不過罰了一個下人，你就讓我一起受罰，討厭你教我識字時還要帶上那群丫鬟，討厭你給我講的那些奇怪的故事�！�</p>
“什么人是從猿猴變來的，宇宙星系，人魚公主……亂七八糟的，我根本聽不懂，我也不愿意聽你講這些�！�</p>
原來是這樣想的嗎？</p>
寧虞的淚水糊了滿臉，她抽噎著沖我喊：“怪不得人人都說你是瘋子，為什么我的母親是你這樣的人？”</p>
我抓著被角，仿佛凝固在原地。</p>
是我把自己的意愿強加在這個孩子身上，自以為這樣就是對她好，卻不顧她的想法和這個世道的看法。</p>
寧虞仍直直盯著我，嗓音帶著哭腔：“你為什么不說話？”</p>
喉頭哽塞，更多的是席卷全身的無力感。</p>
我的嘴唇囁喏著，最終只吐露出來三個字。</p>
“對不起�！�</p>
說完，我才發(fā)覺我根本沒能發(fā)出任何聲音。</p>
寧虞遲遲沒聽到回應(yīng)，最后別過臉，用袖子胡亂擦掉眼淚，從地上爬起來，頭也不回地沖出房門。</p>
我好像病了。</p>
無論外面是暖陽盛景，還是狂風驟雨，我整個人都像是套在冰塊里，無法做出任何反應(yīng)。</p>
明逸請來的太醫(yī)說，是用藥過多，傷了神智。</p>
聽到這話，明逸眸光微沉，看向我的神色復(fù)雜。</p>
良久，他囑咐道：“照顧好她�！�</p>
然后又匆匆離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