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篇 第二十九章 絕地
也沒什么要緊的事,就是看看你們最近在忙什么,朕已有多日不曾見到你們的人了。
林止陌隨手翻著桌上一本冊子,并不看徐良,語氣平淡,說出的話卻讓徐良及那幾人的神情不由得一緊。
徐良遲滯了片刻,答道:回陛下,臣等近日瑣事頗多,京城中案件繁雜,故人手略有不足。
林止陌依然看著手中冊子,頭也不抬道:原來如此,那倒是錯怪你了。
徐良拱手:謝陛下體諒臣等難處。
嗯。
林止陌點點頭,放下冊子,看向徐良,你那賬本該是隨身帶的吧,拿來給朕看看。
徐良臉色一變。
錦衣衛(wèi)的賬本不是真的賬本,而是記錄朝中諸多臣子的秘聞的秘本。
某人于某日收取多少賄賂,某人于某日奪取多少田地,甚至某人于某日去狎妓不給錢。
事無巨細,應(yīng)有盡有,可以說就是一本臣子的把柄大全。
錦衣衛(wèi)除了守衛(wèi)值宿,偵查緝拿,這種搜集黑料的本事才是天下第一。
以往歷任錦衣衛(wèi)指揮使都有這么一本賬本,徐良自然也不會例外,可是林止陌......包括姬景文,已經(jīng)很久沒看到過這個賬本了。
錦衣衛(wèi)現(xiàn)在已經(jīng)嚴重瀆職了,林止陌有理由相信,他們和寧嵩穿起了一條褲子。
林止陌沒有先去收拾朝堂,而是從錦衣衛(wèi)下手。
因為只有收回這把最利的刀,這條最兇的狗,他才能開始在朝堂上角逐,慢慢收回皇權(quán)。
徐良只略作遲疑,還是從懷中掏出一個藍皮封邊的冊子,起身送上林止陌的案頭,再回去坐下。
林止陌接過翻開,入目第一頁寫著——弘化六年三月初七,夏仲澤于軍中酗酒,并曰:帝失德,天下危矣。
下一行——弘化六年三月十一,夏仲澤無故鞭笞軍士,幾致嘩變。
林止陌眼皮跳了跳,開篇就是暴擊,說的不是別人,居然就是自家老丈人。
不過夏仲澤說皇帝失德有可能是真的,畢竟以前的皇帝真不是什么好貨色,但是說鞭笞軍士差點引起嘩變,他打了個問號。
從夏鳳卿口中他得知老丈人是個愛兵如子的名將,絕不會無緣無故責(zé)罰麾下將士,要么是有隱情,要么就是徐良在瞎編亂造。
他不動聲色繼續(xù)看下去,有工部某郎中采買物料虛報銀兩的,有某大學(xué)士在家中寫詩疑是諷刺皇帝的。
南書房內(nèi)無比安靜,只有林止陌偶然翻頁的輕微聲響。
徐良等幾人也安靜坐著,沒有出聲驚擾。
林止陌看得很耐心,很仔細,他已經(jīng)從冊子里看出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那就是這本冊子里所記錄的各種事件,全都遠離了一個名字——寧嵩。
這兩天里,他從夏鳳卿口中得知了寧黨主要成員的名字,可是這里面,卻一個都沒看到。
就在這時,殿門外傳來王青的聲音。
啟稟陛下,陳平帶到。
林止陌放下冊子:進來吧。
殿門打開,一個身形中等略瘦的青年踏步進來,近前后一撩袍服,跪倒在地。
臣,錦衣衛(wèi)指揮僉事陳平,拜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林止陌很滿意,終于見到一個識禮數(shù)的了。
平身,過來讓朕看看。
是,陛下!
陳平站起,走到書桌前垂手而立。
林止陌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問道:你哪里受傷了
陳平低眉垂眼答道:回陛下,臣并未受傷。
那為何徐良說你傷了你又為何不與他們一同來見朕
陛下恕罪,臣不知陛下宣召。
林止陌的眼神變得有些玩味,看向徐良:哦不知
徐良臉色雖有變化,但依然坐著不起,只淡淡地說道:陛下,陳平此人生性魯莽,多與人沖撞爭執(zhí),故此臣未帶他前來。
林止陌的眼神漸漸森冷:是么那為何朕看他比你們幾個更懂禮數(shù),更敬畏朕呢恐怕他沖撞爭執(zhí)的那個,就是你吧
徐良抬頭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道:陛下此話何解臣不懂。
不懂
林止陌冷笑一聲,朕這么簡單的一句話你都聽不懂,你這指揮使就卸了吧。
徐良的神色終于變了,但還是強硬道:錦衣衛(wèi)身負要職,臣這指揮使一職若要替換,需內(nèi)閣慎重遴選,并非一言而除、宛如兒戲,還請陛下三思!
林止陌雙手據(jù)案冷冷地看著他:你也知道錦衣衛(wèi)身負要職那為何朕身邊不見為何午門不見為何你這賬本上記的都是這種狗屁玩意
錦衣衛(wèi)是什么是皇家最忠心的狗!而你,還有你們,拿著俸祿吃著皇糧,卻不思報效皇恩,竟膽敢與朕陽奉陰違!呵,家養(yǎng)的狗才有肉吃,跑出門的狗,那就是野狗,只能被吊起來亂棍打死!
徐良騰的站起身,滿眼陰鷙地盯著林止陌:陛下說得不錯,臣等確實是狗一般的東西,陛下要摘臣的腰牌,臣自然無話可說,但錦衣衛(wèi)指揮使如此要職,陛下還是先問問內(nèi)閣寧首輔為好!
另外四人也隨之站起,同樣目光不善地看著林止陌。
寧嵩老狗和你們一樣,都不過是朕的一條狗罷了,你拿他來壓朕。
林止陌狠狠一拍桌子,喝道,是借了他的狗膽么
徐良大怒,竟然再不顧君臣禮數(shù),踏上一步,指著林止陌道:你......
然而他才張口說出一個字,寬大厚重的書架之后忽然飛出十幾條軟索,猛地將徐良等五人纏成一團。
徐良等人大驚,立即想要掙脫,可隨即同時慘叫出聲。
只見那軟索頭上系著一個飛爪,這一纏繞之下,十幾個尖銳的利爪各自深深摳入了他們身體。
緊接著,夏云與二十名禁衛(wèi)軍從書架后現(xiàn)身,沒等徐良反應(yīng)過來,刀已架在了他們脖子上。
冰冷刺骨的感覺透入肌膚,徐良才終于清醒。
他明白,自己中計了!
可是他又不明白,為什么這個只會凌虐宮女毫無實權(quán)的窩囊皇帝,會突然有膽子向他們動手。
陳平手中繡春刀拔出了一半,卻愣在了那里,這一變故兔起鶻落,在軟索飛出來的第一時間他下意識地抽刀護在林止陌身前,接著就茫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