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二章:陰陽鏡
璋和帝在養(yǎng)心殿的后面專門給了扁非一間大屋子,休息、熬藥、翻閱醫(yī)書典籍。
屋子很大,放了六七個書架子,書架子上擺滿了各地收集來的醫(yī)書,還有一些醫(yī)書還沒有地方放,只能壘在地上,堆了五六壘,每壘都比人還要高。
架子前有一張寬大的桌子,桌子上也堆滿了醫(yī)書,扁非就坐在桌子后面,正埋頭翻閱手中的典籍,時而拿筆寫下什么,寫完了之后,又將那頁典籍折下,再翻閱下一本。
他看得太過認(rèn)真,就連璋和帝到了,他都沒有發(fā)現(xiàn),而是聚精會神地在紙上記錄什么,璋和帝沒有打擾他,直到扁非放下筆,璋和帝這才出聲:神醫(yī)。
扁非恍然驚醒,抬頭就看到璋和帝站在自己的面前,他立馬起身,一路小跑到璋和帝的面前,跪下行禮:皇上,您來了。
嗯,看你寫的認(rèn)真,朕沒有打擾你。璋和帝和顏悅色道:來吧,替朕把脈,看看現(xiàn)在如何了。
璋和帝坐下,扁非就坐在他的對面,手搭在璋和帝的手腕上,凝心聚氣。
良久,扁非收回了手,皇上……
直接說,不用拐彎抹角。璋和帝不愿意聽虛與委蛇的話,你就告訴朕,身體養(yǎng)好出來沒有
扁非搖頭:您先天不足,元陽虧損,乃是從娘胎里就帶出來的,根深蒂固,溶于血液之中,極難恢復(fù)。
就一點好轉(zhuǎn)的跡象都沒有嗎璋和帝早就聽爛了這句話,現(xiàn)在已經(jīng)麻木了。
扁非搖頭:目前還沒有,不過草民正在尋找破解的法子。
那什么時候能找出來
扁非不說話了,草民也不知道。
興許很快,興許永遠(yuǎn)都找不到。
這話他不敢說,將他從山里撿回來,如兒子一般撫養(yǎng)長大,親授所有醫(yī)術(shù)的師父就曾經(jīng)對璋和帝說過這樣的話。
可是后來,師父的一條腿都被璋和帝打瘸了,每逢陰雨天就酸脹疼痛,生不如死。
璋和帝聽到這個消息,面無表情,如果不能完全恢復(fù)朕的元陽,朕要你再重新給朕制藥,朕要子嗣。
皇上!扁非聽到這個消息,也震驚到不行:皇上,萬萬不可,萬萬不可��!
有何不可璋和帝凝視著扁非,上位者的壓迫讓扁非不敢直視,你師父都能制出藥來,為何你不能!
皇上,您,您元陽不足,正氣就不足,強行受孕,胎兒的身體極差,或者有各種各樣的先天不足,于您壽命無憂,可是對孩子來說,卻是滅頂之災(zāi),孩子都容易早夭�。�
荒謬!
璋和帝龍顏大怒,推翻了桌子上壘起來的醫(yī)書,荒謬,荒謬,荒謬!
皇上,師父之前曾跟您說過,子嗣可以得,但是孩子的身體卻不能健康,自出生之后,就會大病小病不斷,身體孱弱,就連跑跳都不可以,或者,發(fā)育不健全,身體或者腦袋都可能出現(xiàn)問題�;噬希⒆邮菬o辜的,您那么愛孩子,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孩子來這個世間吃苦受罪啊!
吃苦受罪璋和帝冷笑連連:他們生于皇室之家,自出生起錦衣玉食、綾羅綢緞、前呼后擁、奇珍異寶享用不斷,就算是癡傻的,缺胳膊少腿,那也是他們的榮幸!
扁非不敢說話。
你給朕換過藥方,朕要子嗣!璋和帝面目猙獰,像是瘋了一般。
扁非沒有再進(jìn)諫,他只得應(yīng)下:草民遵命。
他不會進(jìn)諫的,進(jìn)諫的下場,只會跟師父一樣。
師父臨終前,飽受痛苦,郁郁而終。
一身醫(yī)術(shù),本想濟(jì)世救人,最終卻淪落成為皇室的犧牲品。
皇上,皇上……
外頭突然傳來嘟嘟嘟急促的敲門聲。
皇上,皇上。
是尹公公的聲音,璋和帝面露不快:何事
回皇上的話。尹公公聲音急促:皇后娘娘那邊來人了,長公主舊病復(fù)發(fā),皇后娘娘請皇上趕快過去。
朕又不是御醫(yī),請朕過去有什么用!璋和帝勃然大怒,一個兩個的,都以為朕是神仙嘛
外頭的尹公公都驚呆了。
扁非撇嘴。
皇,皇上……
去太醫(yī)院把所有的御醫(yī)都喊過去。你告訴皇后,長公主活下來,那是她的命,活不下來,那也是她的命。
是是是,奴才這就去。腳步聲遠(yuǎn)去。
屋內(nèi)又安靜了下來。
璋和帝頹然地坐在圈椅里,身子佝僂,完全沒有帝王之氣。
扁非:皇上,您還要繼續(xù)下去嗎您的元陽不穩(wěn)固,恢復(fù)正常的話,下一個孩子,下下一個孩子,都逃脫早夭的厄運。
璋和帝猛地抬頭,繼續(xù),朕,要,子,嗣,朕就不信,生不出一個健康的子嗣來。
那群聒噪的大臣就不會整日在他的耳邊嘀咕,要充盈后宮,要子嗣豐盈,要立儲君。
要這個要那個,璋和帝耳朵都起繭子了。
你說,若是這群人,知道朕不能生,強行生下來也會早夭,他們只會推舉其他人坐上朕的龍椅。璋和帝起身,他身材高大,逼迫的扁非垂頭連連后退。
朕要保住朕的江山,朕要保住朕的龍椅!璋和帝伸手,捏住扁非的下頜,用力地逼迫扁非抬頭看他:朕必須要子嗣,一個不夠,朕要很多很多個。朕相信,只要有一個能長大成人,朕的江山就永遠(yuǎn)在朕的手里!那群人……
璋和帝哈哈大笑:他們總妄想看朕的笑話,一個個都在加緊生孩子,以為朕生不出來,就會立他們的子嗣為儲君,他們想的美,朕早就將他們?nèi)慷甲兂闪烁抟粯拥膹U人!朕生不出來,他們也別想生出來。
瘋了,瘋了。
扁非被迫點頭:草民遵命。
璋和帝一用力,將扁非甩在地上,居高臨下地又藐視了扁非一眼,這才拂袖離去。
他不擔(dān)心扁非會把自己的秘密說出去,扁非不敢,除非,他不要命了。
扁非將被推倒在地的書本一本本地?fù)炱饋恚呐纳厦娴幕覊m,再整齊地放在桌面上,藥罐子里的藥,因為沒人看著,已經(jīng)聞見了焦糊味。
扁非卻依然沒有動作,就這么看著桌子上的書本發(fā)愣。
師父早年間游歷時,遇到山匪,性命垂危之時,正好被當(dāng)時還是皇子的璋和帝救下,將師父帶回王府休養(yǎng)身體。
一來二去的,師父對他這個救命恩人也充滿了感激,聽聞璋和帝成親幾年卻依然沒有子嗣,就自告奮勇地,表示他愿意試一試。
他先是去看了之前是王妃的皇后娘娘。
王妃看遍了大夫,都說身體無礙,可身體無礙為何生不出孩子來呢
他們都覺得,男人只要能行房,生不出都是女人的身體有問題,璋和帝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王妃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
王妃吃遍了中藥,整個人都泛出了藥味來,卻依然沒有效果,沒人會把不行的事情猜到男子的身上,所以,就當(dāng)師父看出王妃身體適合孕育,要給璋和帝把脈時,璋和帝都覺得不可思議。
可覺得不可思議的人,往往是那個罪魁禍?zhǔn)住?br />
璋和帝先天不良,精氣不足,元陽虧損,難以甚至是無法讓女子受孕。
扁非還記得師父說,當(dāng)時他跟璋和帝說出這個結(jié)論的時候,璋和帝臉冷的下一秒就要殺掉他,他說有辦法可以補充的精氣,豐盈元陽,還可以再生育的時候,璋和帝這才饒了他一命。
只是師父當(dāng)時太過相信自己的醫(yī)術(shù)了。
有些人,先天不足,是從娘胎里帶出來的,無論如何補元氣元陽,璋和帝如何耕耘,都是一無所獲,直到后來,師父下了一劑猛藥,讓璋和帝服下后,也讓王妃順利受孕了,不過生出來的孩子卻……
師父說起這個孩子,當(dāng)時惋惜自責(zé)的模樣,扁非到現(xiàn)在還記得。
孩子是無辜的,為了鞏固自己的皇位,讓孩子成為皇權(quán)的犧牲品,這樣的錦衣玉食的生活,真的是那個孩子需要的嗎
寢宮內(nèi),皇后娘娘哭成了一個淚人。
太醫(yī)院的御醫(yī)全部都來了,里頭站一圈,輪流上前止住長公主的咳血。
外頭站一排,在研究藥方子,宮外頭的也站一排,蓄勢以待,去抓藥煎藥。
一個個如臨大敵,愁容滿面。
長公主先天不足,是從娘胎里帶出來的病癥,娘娘,這次長公主舊疾復(fù)發(fā),來勢洶洶……御醫(yī)還要辯駁兩句,都被皇后給呵斥住了,你說這些做什么本宮要你救活她,救活她,救不活你們都去死!
是是是,微臣這就去。一個御醫(yī)連滾帶爬地又進(jìn)了內(nèi)室。
皇后已經(jīng)瀕臨崩潰,聲音也已經(jīng)苦啞了,身子搖搖欲墜,喜嬤嬤在一旁抱著她,娘娘,娘娘……別擔(dān)心,長公主她吉人自有天相,之前多次都轉(zhuǎn)危為安,這次也一樣會的。
我真怕,我真怕啊……嬌兒她還這么小,從小身子羸弱,風(fēng)吹不得,跑不得,都怪我,為什么要給她一副這么羸弱的身子,我每次看到她渴望外頭的眼神,我就恨不得,恨不得……
皇后捶打著自己的肚子:都怪我這個肚子不爭氣啊,怎么就不給她一副好身體!
娘娘,娘娘……喜嬤嬤死死地拉住皇后的手:你可千萬要保重鳳體啊,有這么多御醫(yī)在,他們一定會治好公主的。
菩薩,菩薩……對對對,快,我要去求菩薩!皇后踉蹌著跑了兩步,跪在擺放在內(nèi)室的佛像面前,雙手合十,虔誠地磕頭,一下,一下,又一下。
咚咚咚……
菩薩,您睜開眼睛看看,信女這輩子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求求您大發(fā)慈悲,保佑我的嬌兒這輩子的無痛無災(zāi),身體康健,若是可以的話,信女愿意用二十年的壽命來換我兒的健康,求您,菩薩!
咚咚咚……
皇后虔誠地磕頭祈禱,說一句,磕三個頭,頭磕得很重,聽在喜嬤嬤的心頭,心如刀割。
她自知勸不動此刻執(zhí)拗的皇后,只得去找人:皇上來了嗎皇上來了嗎
長公主每次發(fā)病,皇上都會趕來,這次,她已經(jīng)派人去通知皇上了,不應(yīng)該現(xiàn)在還沒到�。�
嬤嬤,奴才派人在宮門口守著了,皇上一來,就會知道的,您別急,別急。
怎么能不急,娘娘都快要瘋了。喜嬤嬤放心不下:再派個人,去找尹公公,就說娘娘太過悲痛,請皇上盡快過來。
是是是。屋內(nèi)屋外的人個個都面色驚慌,如臨大敵。
里頭躺著的,可是璋和帝唯一的血脈,若是有個閃失……
那可是皇后娘娘的命��!
太后娘娘得知了消息,也過來了,先是安慰了皇后,就問皇上的下落:皇上在做什么怎么還沒有來
皇上那邊已經(jīng)派人去催了,皇上應(yīng)該是在忙,不然早該來了。喜嬤嬤還在解釋。
太后怒道:忙什么忙,什么時候不能忙,這個時候嬌兒是最需要他的時候,快,派個人,去請皇上來。
奴才這就去。
太后踱來踱去,皇后跪在蒲團(tuán)上,低聲低喃,內(nèi)室里不時傳來太醫(yī)商量的聲音,其他的,就死一般的安靜。
這群人,期待有個人來主持大局,可現(xiàn)在這個人,正坐在扁非的對面。
藥方開好了嗎我就要你師父開給我的那個藥方!璋和帝冷冷地望著扁非。
扁非放下筆,將早就爛熟于心的藥方遞了過去,皇上,這藥吃下去后,對男子身體傷害極大,而且藥效兇險,強行補出來的元陽不能保證質(zhì)量,孕育的孩子不是癡傻就是先天不良,難以成活�。�
璋和帝掃了眼藥方:煎藥,朕現(xiàn)在就要服用。
他已經(jīng)完全不聽扁非的勸告,扁非見勸解無用,只得規(guī)規(guī)矩矩地抓藥,煎藥。
藥罐子放在爐子上,璋和帝就這么坐在那里盯著它,看著它冒氣,蓋子跳上跳下,像是盯著自己的百子千孫。
他在這里安之若素,尹公公那邊卻要急瘋了。
來一個又來一個找皇上的,后面就連太后都出面了。
太后娘娘說了,請皇上盡快趕過去主持大局。傳話的人說完就跑了,尹公公急得熱鍋上的螞蟻。
長公主命懸一線,皇上卻無動于衷,安坐養(yǎng)心殿,跟那個大夫掰扯,也不知道掰扯什么東西。
快快,去請皇上。尹公公急啊。
可是干爹,您都請過一次了啊,再去請,皇上會不會怪罪��!吉祥跟在后頭發(fā)問。
尹公公急得趕路,不理他這么弱智的問題。
吉祥以為干爹沒聽到,又要再問一遍,如意連忙拉住了他:不要問了,皇上就是怪罪,咱們也非走一趟不可。
那是長公主,皇上嫡親的唯一的血脈,皇上也是如珠如寶般疼得,若是因為我們的不及時,而讓皇上錯失長公主那邊的消息,皇上就不只是怪罪了。如意伸出手在脖子上比劃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吉祥秒懂。
尹公公在前頭聽到了,他年歲雖比你小,可你察言觀色的本事不如他,吉祥,你還要多跟他學(xué)學(xué),如意,你也多教教他。
干爹放心。如意甜甜地笑道,以后吉祥就是我的親哥哥。
如意拍拍吉祥的肩膀:好兄弟,咱們在這宮里頭,以后相互扶持,一塊給干爹養(yǎng)老盡孝,等以后我們也養(yǎng)個干兒子,給我們兩個養(yǎng)老送終。
嗯,我們相互扶持,以后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如意說道。
兄弟兩個在后頭低聲說話,傳到尹公公的耳朵里,他很感懷。
若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能與你一起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做個伴,在這偌大的冷冰冰沒有人情味的皇宮里,相互陪伴也是一種幸福!
幾人到了養(yǎng)心殿里,就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藥味,覆蓋了用的龍涎香的味道。
皇上,長公主危在旦夕,太后娘娘請您即刻過去一趟!尹公公在外頭喊道:皇上,您去看看長公主吧。
扁非也聽到了,看向璋和帝。
璋和帝充耳不聞,眼睛只盯著已經(jīng)滾燙的湯藥,眼神灼灼。
見屋內(nèi)沒有動靜,尹公公提高了音量,皇上,請您過去看看長公主吧。
他撩起衣擺,跪在地上:皇上,請您去看看長公主吧。
身后的宮人全部都跪下,異口同聲:皇上,請您去看看長公主吧。
聲音更響,更亮,可依然叫不醒屋子里裝睡的人。
璋和帝眼睛里只有眼前的藥爐,充耳不聞外頭人的呼喊聲,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他回頭問扁非:藥好了沒有
扁非看了眼沙漏,皇上,再等等,您……
等,朕當(dāng)然要等。煎藥火候很重要,多一會少一會都會影響藥性。朕繼續(xù)在這兒等。
璋和帝正襟危坐,眼睛盯著藥爐子,無論外頭的聲音喊得多亮,他什么都聽不見。
尹公公在外頭喊了許久,里頭依然沒有動靜,他也沒辦法,讓人即刻去跟太后稟報。
不來他為何不來他又要吃什么藥太后氣的七竅升天,而里頭的御醫(yī)驚慌失措地跑出來:太后,公主情況不樂觀,不樂觀��!
怎么回事
長公主舊疾復(fù)發(fā),咳血之癥比前幾次還要嚴(yán)重,臣們已經(jīng)施針下藥了,暫時穩(wěn)住了長公主不再咳血,可她現(xiàn)在呼吸困難,已然是出氣多進(jìn)氣少了。太后,臣們盡力了。
太后踉蹌著后退幾步:你,你說什么跪在蒲團(tuán)前的皇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掙扎著爬了過去,我的嬌兒怎么了我的嬌兒怎么了
皇后娘娘,您還是進(jìn)去,見長公主最后一面吧。
嬌兒!皇后絕望地喊了一聲,沖了進(jìn)去。
太后也是滿臉淚水: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內(nèi)室,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傳來,床前放著的盆里,滿是殷紅的鮮血,床幔上、被褥上,都是殷紅的血跡,孱弱瘦小的嬌兒平躺著,喉管里發(fā)出呼哧呼哧的呼吸聲。
一張慘白的小臉青青紫紫,眼神沒有半分的神采。
興許是母女連心,皇后一進(jìn)去,長公主的目光就追了過來,母,母,母,后……
嬌兒�;屎髶淞诉^去,熱淚盈眶,將長公主小小的身體抱在懷里,父,父,父皇呢
長公主看向門口的方向,可進(jìn)來的沒有她想見的人,太后說:嬌兒,你父皇正在處理國事,等他忙完了,他馬上就來,馬上就來啊!
長公主眼睛里的神采慢慢地消散,母,母后,我,我是不是,要,要死了
不是,不是,這兒有這么多的御醫(yī),是全大越最好的大夫,嬌兒,他們會治好你的,一定會的。
長公主搖搖頭,泛黃的頭發(fā)稀疏干枯:母后,別,別救我了,我,我不想活了。我好疼,好累,好苦。
從小,就一日三餐不離藥,她吃了多少頓飯,就吃了多少頓藥,一頓不落,除此之后,隔三岔五地咳嗽、吐血、頭暈、發(fā)熱……她的身子太弱了,經(jīng)不得一點風(fēng)吹雨打,她十歲了,都不知道外面的天空是什么樣子的!
母后,若有來世,我,我不做長公主,我只想,只想做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能跑能跳,身體康健。咳咳,咳咳……嘔……
皇后的衣襟前是孩子嘔出的一大口鮮血,嘔完之后,長公主在皇后懷里斷了氣,結(jié)束了她短暫又痛苦的一生。
屋內(nèi)頓時響起凄厲的哭聲。
而遙遠(yuǎn)的養(yǎng)心殿,無論外頭如何哭喊,璋和帝紋絲不動,藥好了,涼了,璋和帝端起藥碗,遞到唇邊。
外頭又傳來哭聲:皇上,皇上,長公主,長公主沒了。
璋和帝的手哆嗦了下,湯藥灑了出來,可下一刻,他還是仰頭,將一碗藥喝了個干干凈凈。
扁非站在一旁,冷冷地看著這位一國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