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冰棺懸在窟頂?shù)勾沟谋F叢中，棺蓋上浮雕著九尾狐銜珠圖——那狐眼嵌的竟是殷夫人護心鏡的碎片。哪吒踮腳去夠，冰棺突然“咯吱”轉了個面，露出背面血淋淋的咒文：</p>
以子之血，解母之囚。</p>
阿寅的青銅矛“當”地戳進冰階：</p>
“又來這套？這雪山是批發(fā)的催命符嗎！”矛尖挑起的冰渣子濺到阿丑臉上，結界獸突然伸出舌頭舔了舔——是咸的。</p>
殷夫人的聲音在阿丑識海里掀起巨浪：</p>
“吒兒莫碰！這是剜心咒！”可獸爪比思緒快，阿丑的鐵盾已砸向冰棺。棺蓋震開的剎那，三千冰錐如暴雨傾瀉，每根尖上都挑著個小小的殷夫人幻影，齊聲哀泣：</p>
“疼啊……”</p>
哪吒的混天綾絞碎幻影，卻絞不碎那哭聲。他記得七歲那年誤闖誅仙陣，殷夫人也是這樣一聲聲哄他：</p>
“娘不疼，吒兒吹吹就不疼了�！笨扇缃耜囇鄄逯镉H的護心鏡，陣紋是他被雷劫劈碎時流的血。</p>
白骨夫人的殘念從冰霧里凝出身形，指尖拂過哪吒肩頭結痂的傷：</p>
“李夫人剖過兩次心。一次為你擋天雷，一次……”她突然攥住阿寅的矛尖往棺內引，</p>
“問這頭畜生��！當年補天裂的碎石，可沾著你娘的心頭血！”</p>
阿寅的獠牙咬得咯吱響。冰棺里涌出的寒氣凝成畫面：天傾西北那日，殷夫人率軍死守不周山缺口，女媧娘娘煉化的補天石滾燙如熔巖，是阿寅阿丑用盾矛生生架著塞進裂縫。而石頭上蜿蜒的血痕……分明是殷家軍的旗號。</p>
“剜心咒要的不是你的血�！卑坠欠蛉送蝗黄E，阿丑的爪子不受控地刺向自己胸口，“是這縷殘魂的——”</p>
火尖槍貫穿殘念的咽喉，卻只攪散一團冰霧。真正的殺招在頭頂——冰棺蓋轟然壓下，棺內伸出千百只白骨手抓向阿丑。哪吒突然笑了：</p>
“我娘說過，騙小孩的爛招用三次就該換了。”</p>
混天綾纏住阿丑的腰猛拽，火尖槍挑飛棺蓋。棺底赫然鑲著塊冰魄，卻被血咒裹成赤紅色。哪吒咬破舌尖，一口血噴在咒文上：</p>
“不是要子血嗎？管夠！”</p>
血珠濺上冰魄的剎那，整座雪山響起碎裂聲。阿丑突然人立而起，殷夫人的虛影從獸軀里浮出半身，五指虛按在哪吒淌血的唇角：</p>
“傻崽，剜心咒要破的不是棺……”</p>
她殘魂化作流光撞向冰魄，血咒紋路寸寸崩解。白骨夫人發(fā)出凄厲尖嘯：</p>
“殷十娘！你寧肯魂飛魄散也不求我？！”冰棺炸裂的碎片里，哪吒看見娘親的虛影回頭一笑，還是陳塘關灶臺邊沾著面粉的模樣。</p>
阿寅一矛扎穿墜落的冰魄，青銅矛卻傳來灼痛——那冰魄里裹著半枚丹藥，正是無量仙翁煉的邪丹。</p>
“得，這趟買賣虧到姥姥家了�！卑⒁χ购诘淖ψ余洁欤瑓s沒松開矛柄。冰窟頂漏下一線天光，照著哪吒手里殷夫人最后凝成的冰片，上頭歪歪扭扭刻著：</p>
冰魄雙生，陰在歸墟。</p>
舊情焚天·冰魄雙生子</p>
白骨夫人的殘念在冰霧里聚了又散，最終凝成個倚著冰榻的美人。她指尖捻著塊焦黑的甲片——正是殷夫人護心鏡的殘角，冰晶凝成的睫毛下，瞳仁里燒著團幽藍的火。</p>
“殷十娘這個蠢女人。”白骨夫人忽然將甲片擲向哪吒，冰棺碎片“叮叮當當”撞出一串火星，</p>
“當年她說要拿冰魄給你鎮(zhèn)命魂，我笑她癡，結果呢？”她猛一揮手，冰壁上映出舊景：殷夫人獨闖昆侖山，劍尖挑著捆仙繩，繩上拴著個渾身覆霜的女童——正是幼年的白骨夫人。</p>
哪吒接住甲片的手一顫。那上頭有道劍痕，是娘親的佩劍“斬龍”留下的。冰鏡里的殷夫人正割開手腕，血滴在女童眉心：</p>
“從今往后，你叫白璃，是我陳塘關的人�！�</p>
“她剖半顆心煉成冰魄，就為鎮(zhèn)住我體內仙翁種的蠱毒。”白骨夫人突然尖笑，冰榻炸成齏粉，</p>
“可等我殺上玉虛宮找那老賊報仇，你的好娘親卻用斬龍劍指著我說——‘白璃，收手吧’！”</p>
阿丑的爪子深深摳進冰層。殷夫人的殘魂在識海里翻涌，零碎記憶裹著刺痛——是了，那年哪吒高燒瀕死，殷夫人連夜出關，回來時鎧甲結滿冰霜，懷里卻空空如也。</p>
“冰魄本該是我的！”白骨夫人周身暴起冰刺，窟頂開始崩塌，</p>
“雙生子，一陰一陽，陰魄鎮(zhèn)毒，陽魄續(xù)命……可她搶了陽魄給你！”</p>
申公豹的鴉青袍角突然從墜冰后閃出。他袖中飛出二枚骨釘，釘向白骨夫人：</p>
“廢廢廢話真多……陰魄歸我了！”骨釘尾部拴的符紙燃起綠火，竟是從歸墟偷來的蝕魂焰。</p>
阿丑盾牌擋下飛來的骨釘。</p>
哪吒的火尖槍橫掃申公豹下盤：</p>
“找死！”槍尖卻被陰魄寒氣凍住。申公豹趁機甩出四枚骨釘，骨釘化作冰刃劈向白骨夫人心口：</p>
“你你你的執(zhí)念……老子收下了！”</p>
陰魄離體的剎那，整座雪山發(fā)出龍吟般的哀鳴。敖丙的虛影在冰霧里一閃而過，龍角寸寸碎裂。白骨夫人卻笑了，她捏碎胸口的琥珀，里頭殷夫人的鎧甲殘片化作金粉，裹住哪吒手中的陽魄：</p>
“殷十娘……你欠我的……還了……”</p>
冰窟轟然塌陷時，阿寅的青銅矛挑起申公豹的衣領：</p>
“鱉孫！陰魄拿來！”</p>
申公豹反手擲出個冰匣，里頭陰魄泛著血絲：</p>
“告告告訴你娘……塑魂需陰陽調和……”他遁入冰縫前，袖中掉出塊酆都鬼市的牙牌，刻著“百目居·三更死當”。</p>
哪吒攥著陽魄躍出雪崩，掌心金粉未散。那陽魄里嵌著娘親的一根青絲，纏著白骨夫人的冰淚。阿丑突然仰頭長嘯，獸瞳里映出海底火山爆發(fā)的赤光——敖丙在熔巖中翻滾，斷角處插著半枚陰魄。</p>
“這債……越欠越多了�！蹦倪赴蜒琅迫M褲腰，混天綾甩開墜冰。阿寅看著雪地上申公豹遺落的蝕魂釘，突然瞇起眼：</p>
“那結巴在釘上刻了字——”</p>
釘尾的綠焰余燼里，浮著句歪扭的刻痕：</p>
塑肉身者，需龍肝鳳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