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兄嘚,別想不開�。 �</p>
人未到聲先至。</p>
聽到那熟悉的公鴨嗓,我緊繃的心松弛了大半。</p>
來人是跟我一起精溝子長大的崔浩,因為身材瘦小被稱為耗子。</p>
崔浩算是我唯一的朋友。</p>
我倆都因為家庭原因,被同齡人排擠欺負(fù),也一起抱團(tuán)取暖。</p>
崔浩喘著粗氣跑到我身邊,獻(xiàn)寶似的從懷里掏出一枚雞蛋。</p>
麻利的剝開雞蛋殼,把潔白的雞蛋放到我嘴邊。</p>
“哥,難過的時候我媽就喂我吃雞蛋,吃了心情立馬就好。”</p>
我本不想吃的。</p>
但崔浩的真誠眼神,讓我不自覺的張開嘴。</p>
他笑嘻嘻的看我吃下雞蛋:“是不是開心多了?”</p>
我鼻子有點酸,強(qiáng)笑著點頭。</p>
這一刻我知道了什么叫患難見真情。</p>
“舉報你滴八成是犯咧紅眼病滴狗東西,查出來是誰干滴,額幫你狠狠錘他。”</p>
崔浩揚起拳頭晃了晃,滿臉都是我這么講義氣,還不趕緊夸夸我的神情。</p>
我沒搭話茬,只朝腳下努了努嘴。</p>
崔浩目光順著看去。</p>
看到地上黑洞洞的窟窿時,不由倒吸一口涼氣。</p>
“嘶!你是真想不開,要挖坑把自己埋咧?”</p>
我被氣笑了,一巴掌輕拍在他后腦勺上。</p>
“蹲下仔細(xì)看,兩邊的洞壁上,是不是都被挖出內(nèi)凹的腳踏?”</p>
崔浩聞言蹲在洞口,伸出右手讓我握住后,把小半個身子探了進(jìn)去。</p>
這洞像是為他量身打造的一樣,輕而易舉就鉆了進(jìn)去。</p>
要換成身材壯實點的人,想進(jìn)去可就費勁了。</p>
“真有腳踏,跟我家地窖樣式挺像�!�</p>
“就是洞開的小了點,不過底下也太深了,一眼望不到頭,該不會是有人在這兒打井吧�!�</p>
崔浩被我拉起來時,還沒意識到這是盜洞,嘴里嘰哩哇啦的說著玩笑話。</p>
“我看像盜洞�!�</p>
“啥盜洞?”</p>
“駝爺講的故事都白聽了?盜墓的盜洞�!�</p>
這么一提醒,崔浩驚的瞪圓雙眼。</p>
張大的嘴巴開合幾次,最終輕輕吐出一個字:“草!”</p>
他紅著眼睛湊到我身邊,低聲問道:“真是盜洞?”</p>
看著他那貪婪中透出緊張,緊張里又帶著小心的神情,我已經(jīng)猜出他想干什么了。</p>
“應(yīng)該沒跑,按駝爺講的,這種方形帶腳踏的洞,是咱關(guān)中盜墓賊的招牌式盜洞。”</p>
盜墓這事自古有之。</p>
前朝時盜墓之風(fēng)吹遍大江南北,上到軍閥,下到鄉(xiāng)民百姓都普遍參與盜墓。</p>
因此盜墓技術(shù)迎來大發(fā)展,逐漸以長江為界分為南北兩派。</p>
南派以長沙為中心衍生出江寧,嶺南兩個盜墓圈子。</p>
北派以山海關(guān)為界,分為關(guān)內(nèi)關(guān)外。</p>
關(guān)外是東三省的盜墓圈子,關(guān)內(nèi)有洛陽,關(guān)中,魯南,晉北,京幫等幾個圈子。</p>
每個圈子都有自己的專長和獨門秘技。</p>
在之后的盜墓生涯中,我跟這些盜墓圈子的掌舵人,或交流或賭斗,倒是學(xué)了不少東西。</p>
比如名震關(guān)外,被稱為盜墓祖師爺?shù)囊�,曾想入關(guān)盜墓搞幾票大的,但被關(guān)內(nèi)眾盜墓圈子反對。</p>
雙方講數(shù)約定賭斗規(guī)矩后,我被推舉出去和姚爺斗了三場。</p>
最終我險勝一籌,讓他按規(guī)矩退回山海關(guān)。</p>
直到他被捕入獄也沒再踏足關(guān)內(nèi)一步。</p>
不過這是后話,咱們先說眼前。</p>
崔浩的鼻息重了幾分,嘴里喃喃自語起來。</p>
“你說墓里會不會有黃金?去年鄰村人種地就挖出來四坨黃金!”</p>
黃金在任何年代都是硬通貨。</p>
而古董在這個年代,被燒毀砸爛的不計其數(shù)。</p>
這時絕大多數(shù)人,對古董的價值都沒認(rèn)知。</p>
也就是從今年,嗯,我說的是79年,有港商進(jìn)入內(nèi)地收購古董開始,古董價格直線飆升,參與盜墓的人也越來越多。</p>
整個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初,都是盜墓的黃金時期。</p>
我算是這個黃金期,最早投身盜墓的一批人。</p>
跟崔浩念叨黃金不同,我想到的是章教授講的青銅器,玉器,唐三彩等重器。</p>
因為講這些的時候,章教授順嘴提了一句,這些都是好東西,在國外是值大價錢的。</p>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這句話莫名就被我記下了。</p>
要是墓里真有這些東西,再賣到國外去......</p>
念頭剛一升起,就被我硬生生壓了下去。</p>
怎么可能賣到國外去啊,頂多賣給省城的文物商店。</p>
還得小心別被發(fā)現(xiàn)是剛挖出來的東西。</p>
不對,我怎么能想著盜墓賣陪葬品,這是不道德的,得想個保住名節(jié),又能獲利的辦法。</p>
現(xiàn)在講起這些,真覺得我當(dāng)時迂腐到可笑,如同脫不下長衫的孔乙己。</p>
但我當(dāng)時就是那么糾結(jié),如同陷入兩難困境的囚徒。</p>
“找點樹枝,先把洞口掩上�!�</p>
光天化日下,我不敢再耽擱時間,怕有人過來看到盜洞,于是推崔浩去找樹枝。</p>
崔浩也是聽話,很快捧著樹枝回來。</p>
手腳麻利的把樹枝插入洞口,橫豎交織做成隔檔,撒上厚厚一層樹葉再蓋上一層土。</p>
“哥,這就回去?入寶山不能空手而歸啊。”</p>
崔浩三步一回頭,戀戀不舍的看著被掩住的盜洞。</p>
我使勁拉了下他胳膊,扯的他一個踉蹌。</p>
“大白天的想什么呢,安全第一,晚上到村后黃土坡上商量�!�</p>
“么麻噠,都聽你滴�!�</p>
回村后我倆各回各家。</p>
剛進(jìn)家門,就聽到劇烈咳嗽聲。</p>
我趕忙沖進(jìn)爺爺房間。</p>
只見他萎靡不振的靠坐在炕上,咳嗽時捂嘴的右手上正有鮮血滴落。</p>
我整個人都麻了,站在房門口手足無措。</p>
“爺!”</p>
爺爺用手背抹了下嘴邊血跡,遍布褶皺的老臉硬擠出一絲笑容:“石頭娃回來咧�!�</p>
“么能讓你上大學(xué),么能讓你娶上媳婦,都是爺?shù)五e�!�</p>
“當(dāng)初就應(yīng)該狠狠收拾你爹,這個狗東西,毀了額石頭娃滴前程!咳咳咳!”</p>
隨著咳嗽,又有血從爺爺嘴里淌出。</p>
我慌忙上前扶住爺爺。</p>
淚眼模糊的看著這個拉扯我長大,讓我讀書明理,給了我所有愛的老人。</p>
“爺你別說了,不是你的錯!”</p>
“你快躺好,我去找大夫�!�</p>
扶著爺爺躺下,我拔腿就往外跑。</p>
很快扯著衣服還沒穿好的村醫(yī)回來。</p>
這家伙剛在劉爛鞋家弄事,被我從炕上硬拉起來。</p>
“石頭娃,你這慫蛋,快把我放開,讓人看到我這樣子成何體統(tǒng)......”</p>
村醫(yī)扭著身子掙扎。</p>
我如兇獸般赤紅的眸子瞪了他一眼,他的話語立馬細(xì)小到無聲,掙扎的身子也停止扭動。</p>
就那么衣衫不整的被我拖了一路,一直拖到我家。</p>
給我爺檢查后,村醫(yī)嘴巴張合幾下,是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p>
看到他的神情,我渾身血都涼了。</p>
如墜冰窟一般,顫聲問道:“我爺?shù)牟。懿荒苤�?�?lt;/p>
“去市......去省里大醫(yī)院有可能治,不過那要很多很多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