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掌心傳來溫熱的觸感，把我從回憶里喚醒。</p>

    賀昭把小臉貼在我手上，小聲嘟囔：</p>

    「大夫人，你的手好涼�！�</p>

    「你是不是后悔了？我沒有哥哥聰明，又不會念書，不能給你爭氣�！�</p>

    我蹲下身，摸了摸他的腦袋：</p>

    「是我選的你，怎么可能后悔呢？」</p>

    「在我眼里，你并不比哥哥差，明珠蒙塵罷了，總有一天會抖落塵埃。」</p>

    「我只希望你好好成長，就算你想爭氣，也只是為自己爭氣，知道了嗎？」</p>

    上一世，二夫人帶他日日游山玩水，他仍中了三甲的進士。</p>

    可見他資質(zhì)并不差。</p>

    況且我早已調(diào)查清楚，是賀虞屢屢拿蛐蛐和話本子勾引，才讓他靜不下心念書。</p>

    哪知賀昭鼻子一抽，「撲通」一聲跪下：</p>

    「昭兒有愧大夫人信任，平日只曉得斗蛐蛐玩樂。</p>

    「今后，我要好好念書，求大夫人教導�！�</p>

    我哭笑不得，把他扶起來。</p>

    既然他有心，那我便全力相佐。</p>

    課業(yè)落后太多，追起來并不容易，我手拿戒尺，日日陪讀。</p>

    書本上的詩句對他來說晦澀無比，反復誦讀，還是難解其意。</p>

    賀昭泄了氣，耷拉著腦袋：</p>

    「從前哥哥說我蠢笨，我還不信，現(xiàn)下看來的確如此……」</p>

    我揚起戒尺，「啪」的一聲，落在他手心：「這是打你妄自菲薄�！�</p>

    不等他把手抽走，戒尺又落下：「這是打你急功近利�！�</p>

    賀昭死咬嘴唇，眼里包著一眶淚珠，不敢滴落。</p>

    我嘆了口氣，輕輕撫摸他紅腫的小手，柔聲安撫道：「</p>

    「我幼時一篇百余字的文章，背了足足一月還背不熟，你若蠢笨，那我就是愚不可及�！�</p>

    「可是，我知道，去年給夫子的賀壽詩是你寫的，能作出那樣精妙的詩句的人，怎么可能蠢笨？」</p>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怎么可能努力兩三天就見到成效呢？」</p>

    他擦干眼淚，狠狠地點頭。</p>

    從那開始，他每日天不亮就起床溫書，晚上回來還要用功到深夜，不曾有一日懈怠。</p>

    晚飯時，賀昭神神秘秘地從兜里摸索出一個盒子，放到我的手上。</p>

    打開一看，是個小兔子吊墜。</p>

    「祝您生辰快樂！」</p>

    我眼眶微紅，滯了滯：「你如何得知？」</p>

    他撓了撓腦袋，似有些不解：</p>

    「院子里這么多丫鬟嬤嬤，隨便一問就曉得了呀�！�</p>

    是啊。</p>

    隨便一問就知道的事。</p>

    可前世，養(yǎng)了賀虞十多年，他從未關(guān)心我生辰幾何，更別說送禮物。</p>

    向來只有他不斷索要。</p>

    即便我費盡心血為他尋來，他也毫不珍惜。</p>

    仿佛一切都是理所應當。</p>

    撫摸著手中的小兔子吊墜，我笑出了眼淚。</p>

    賀昭卻慌了：「可是我做錯了什么事情，惹母親傷心？」</p>

    他手足無措，想為我拭淚，又不敢上前。</p>

    我一把將他摟在懷里：「昭兒沒有做錯，昭兒很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