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賭約
——裕春醫(yī)院——
“你好，我想問下，401間的病人楚昭，現(xiàn)在在哪里？”
“稍等，我為您查看下�！�
“抱歉，您查詢的病人于今日上午九點，已經(jīng)辦理出院了�！�
“出院了……”楚敘神色微怔，小昭居然都沒有告訴他一聲。
以往他工作再忙，小昭也會時不時和他這個二哥，說一下她自己的近況的。
楚敘眼尾微垂，那雙桃花眼因他此刻的失落情態(tài)，而愈顯瀲滟，叫人見之忘懷。
護士直面這份美貌，呼吸都放輕了些：“楚先生，還有什么能幫到你的嗎？”
“我想了解我妹妹這次生病的具體情況，可以告知我她的主治醫(yī)生，和看護她的護理人員名單嗎？”
“好，我向上面請示下�！�
——半小時后，院長辦公室——
“我已經(jīng)了解，我妹妹楚昭這次的發(fā)病情況，以及……空氣栓塞引發(fā)的搶救一事。”
楚敘看著院長，眉眼間難得褪去那份柔和，顯出G都貴公子的氣勢。
“我希望，這次楚昭會空氣栓塞的原因，只停留在我們雙方的疏忽。”
“而不是旁的什么。”
“尤其是——”
楚敘神情冷沉：“那些說是我另一位妹妹，小芙說要親自照護楚昭，不讓其他護士進來，才會害楚昭空氣栓塞……”
“這樣的言論，等同造謠，我不希望再從貴院人員口中流出。”
“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院長面色難看得厲害，卻還是要給面前這位年輕人賠罪。
“明白，是我沒管理好下面的人，我會拿出態(tài)度來，堅決杜絕這些傳謠亂象�！�
“有您這樣說，我就放心了�！�
楚敘神色溫和下來，含笑道：“最近從S市新運進一批醫(yī)療器材，您有需要，我先往您這里送一批�！�
“好，好，謝謝楚先生。”院長神情舒展：“中午我做東，邀您去云生樓用餐，您可千萬要賞光啊。”
“那就卻之不恭了。”
——*
“大哥？你怎么這個時候打過來？”
楚敘接通電話，神情有些意外。
楚璋：“我聽傭人說，你剛下飛機就轉(zhuǎn)道去了醫(yī)院，楚昭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小昭已經(jīng)辦理出院了�！�
“是么？”楚璋聲音冷淡：“她空氣栓塞的原因查出來了嗎？”
楚敘握著手機的手收緊，他倚靠著窗臺，簾幕半遮，神色也晦暗不明。
“查出來了�！背䲠⒄Z氣平靜：“就是醫(yī)護人員沒上心的意外�！�
“涉及人員，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院長去處理了�！�
楚敘微頓：“另外，商闕后來有再看過小昭，不過當時小昭仍在昏迷，兩人沒有溝通�！�
楚璋：“我知道了�！�
楚敘掛斷電話，無意間看見，通訊歷史記錄里楚昭的名字。
像被刺傷般，他按滅了屏幕。
——Z3車庫附近——
天色暗淡，空中飄著絲霧般的雨，楚昭站在玻璃櫥窗外，看著細雨一點點潤濕地面。
手機在衣兜內(nèi)震動，是一條由楚望發(fā)來的定位信息。
云瀾山。
楚昭垂眸，在手機地圖上將云瀾山的位置放大。
這個地方，距離她秘密安排春姨，居住療養(yǎng)的歲安醫(yī)院很近。
是再合適不過的，能讓她不被任何人發(fā)現(xiàn)，就能去探望春姨的機會。
楚昭將手機收回兜中，沒再猶豫，就這樣踏進了霧雨中。
——云瀾山——
手機屏幕亮了又滅，滅了又亮，來自同一人的未接來電，已經(jīng)將整個界面列滿。
楚昭沒去接。
大概只有在這種時候，她才能從弟弟身上，汲取到一絲被對方需要的感覺。
但如果把這樣的被需要，都當做是支撐自身的養(yǎng)分——
那她的人生，只會更可悲吧。
楚昭握緊方向盤，目光落在正前方，心緒已徹底放空。
此時日影西斜，夕陽漸落，濃彩般絢烈、火燒一樣的霞光，在天邊鋪陳開來。
漫天的紅，就像某種不祥的先兆，血影般蒙遮了她的眼。
楚昭心頭莫名有些不安。
楚望很小就學習賽車，天資與實力俱佳，像今天這樣私下同旁人賽車，也并不是第一次。
不會有什么事的。
楚昭踩下油門，SA驟然提速，如同一道銀色閃電，掠向這場賽事的起始點。
————
“哦，來了來了！”
“真帥啊，不愧是SA！這次賽完也不知道，能不能向楚少借上兩天……”
楚昭推開車門，沒有管圍簇擁過來的人，下車就徑直走向了兩三米開外，單手插兜神情不馴的楚望。
“為什么不接電話？”楚望的語氣很不滿。
楚昭沒有回話。
應(yīng)該要像她曾經(jīng)做過的那樣，將車鑰匙遞給楚望，再自覺找到一個不會礙事的地方，沉默看完楚望比賽的全過程。
亦或者是，給完鑰匙，在楚望不耐的驅(qū)逐聲中，隨便怎么自己走回去。
如果——
如果不是抬首時，乍然窺見山路后段，明黃色的標識牌，和上面赤紅的叉號，她應(yīng)該會是這樣做的。
楚望伸出的手握了個空。
他看著面前將遞出的鑰匙突然收回，甚至還后退了一步的楚昭，面上的厭煩幾乎要滿溢出來。
“你又在搞什么？”
楚昭沒理會楚望，轉(zhuǎn)頭看向她記憶里，一個和楚望不太對付的人。
“陳垚，上面的路出了什么問題？”
“��？”陳垚忽然被叫，人還有些懵。
但當他注意到楚昭和楚望，一個賽一個的難看面色后——
他忽地來了興趣，湊上來笑嘻嘻道：“姐，沒什么問題啊。”
“就是上面有兩三處地方，正在維修而已�！�
“不過維修也只是在修護欄，路面是沒問題的。”
“而且——”陳垚故意拖長音，笑道。
“對我們楚少來說，有沒有護欄，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完全不影響的~”
怎么可能不受影響。
云瀾山，據(jù)楚昭所知，楚望并沒有來這里跑過，今天應(yīng)該是第一回。
不過這里，楚昭倒是來過幾回，上面具體是什么情形，她再清楚不過了。
二十一道拐，全長4.7公里，垂直落差將近三百米。
且前后段還各有一處U字彎，內(nèi)高外低，陡坡急彎，稍不謹慎就是車輛側(cè)翻，人死車毀的后果。
以楚昭對云瀾山這段盤山公路的地形了解，出問題立了警告標識牌在那里的，正是最后一處“奪命U字彎"的所在。
楚昭的神情徹底冷下來。
厚重的劉海幾乎要將她雙眼遮住，烏黑長發(fā)又是披散的狀態(tài)，加上楚昭是剛從醫(yī)院出來不久，外露出來的面部，瞧著便慘白得厲害……
陳垚看著這樣的楚昭，有些緊張地吞咽了下口水，忽然間就不敢再打趣下去了。
楚望的這個姐姐，真的很像一只從水里爬出的陰郁女鬼。
無論他看多少次，都還是適應(yīng)不了半點。
也怪不得，楚望在外面半個字都不愿意提，口中的姐姐也永遠都只會是楚芙。
而不是這個真正意義上，和對方有血緣關(guān)系的楚昭。
“你問夠了沒？鑰匙給我！”
“不會給你的，找刺激和找死是兩碼事�！�
“你——”
像是有些意外，一向在他面前溫馴的楚昭，居然也會對他說出這樣的話來。
錯愕過后，比之前更重更深的煩躁，攀上了楚望的眉眼。
他冷嗤一聲：“楚昭，什么時候也輪得到你來管……”
“怎么吵起來了？是楚少后悔，不想比了嗎？”
蘇京墨含笑的聲音，在兩人對面響起。
他攤開手，做無奈狀。
“可是怎么辦？生死協(xié)議都簽了，賭約賭注也寫得清清楚楚�！�
“反悔的話……”
“不會反悔的�！背苯哟驍啵骸拔摇�！”
他目眥欲裂，領(lǐng)口卻被楚昭攥緊，人也被楚昭抬膝，干脆利落地壓制在了旁側(cè)的指路牌上。
是鐵質(zhì)的方形柱。
楚望猝不及防下，背部狠撞上去，發(fā)出一聲極沉重的悶響。
周圍人都被這一幕驚住，一時間，四面鴉雀無聲。
楚望的面色已經(jīng)難看到了極致，但楚昭不在乎。
她盯著楚望的眼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
楚望都要被這話氣笑了，這話難道不該他問楚昭嗎？
“你……”
“你有把握每次都能從賽場上活著下來嗎？”
“有想過今天的事傳回家里，他們……”
楚昭頓了頓，還是說完道：“會有多擔心你嗎？”
“你把自己的命，賭在這種玩笑般的場合里�！�
楚昭手上力道加重，深黑的眸底像是有野火在燒。
“楚望，你的命原來這么輕賤嗎？”
“你……”楚望近距離對上楚昭的眼神，不知為何，滿腔的怒火忽而一滯。
他喉頭發(fā)緊，竟不敢去看楚昭那雙，像是被憤怒點亮，明明生輝的眼眸。
“關(guān)你什么事�！背@樣說著，聲音卻明顯低下來。
“你又懂什么？”
“爸和媽的結(jié)婚紀念寶石【輝瀾】都押上了，不比難道讓我直接送蘇京墨？”
“你話這么多，難道你能替我比？”
“紀念寶石……”楚昭神情驟冷，抬腿一腳踹在楚望的腹部。
不理會瞬間彎弓成蝦米的楚望，她回身看向蘇京墨，劉海下一雙貓瞳冰冷透徹。
“你確定要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