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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雨下了很久,夏侯昭也在門口跪了很久。
下人每次進(jìn)來送飯的時候,會故意開著門,讓我看見他在院子里跪著的身影。
應(yīng)該也是下人的意思,他從跪在院子里,到跪在有屋檐遮擋的門前。
見我看過去,夏侯昭眼中浮現(xiàn)希冀。
下人將剝好的蟹肉放到我碗中,小心翼翼道:
夫人,您嘗嘗,您從前最愛的醉蟹。侯爺知道您愛吃,特意為您采買回來的。
我沒做聲,咬了口蟹肉。
門外的夏侯昭緊盯著我,見我咽下蟹肉,眼中升起光芒。
我移開視線,對下人擺擺手:
讓他去院子里跪著去,一身臟水,別臟了我的門。
下人臉上的笑僵住。
夏侯昭身形一晃,像是受了巨大的打擊一樣,肩膀不可控地顫抖。
他最終還是起身,遲疑地轉(zhuǎn)身,每下一級臺階,就扭頭看我一眼。
那雙眼中滿是哀求,仿佛篤定了我會因此心軟一樣。
可我只是兀自喝著熱湯,讓下人把門關(guān)上。
眼不見為清。
夏侯昭這一跪,直接暈了過去。
丫鬟急匆匆地來找我,說他病得很重,讓我去看看他。
我瞥了眼腕骨和腳踝上的鎖鏈,又看向來報信兒的丫鬟。
后者和夏侯昭身邊的侍衛(wèi)對視一眼,起身離開,再回來的時候,拿了一把鑰匙。
那丫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一路上都在和我說:
夫人,太好了,您終于肯原諒侯爺了。
您不知道,侯爺病的這幾日,藥也不喝,飯也不吃,連夢中都在念著您的名字。
快快快,我們快些,你們幾個,趕緊去和侯爺報喜去,夫人終于肯見他了!
那丫鬟指點了幾個下人,下人們便忙不迭往夏侯昭住的書房跑去。
侯府上下幾乎所有人都在歡欣鼓舞,為我和夏侯昭冰釋前嫌而歡喜。
只有我,面無表情,波瀾不驚。
在經(jīng)過長廊的時候,我忽然捂著肚子:
我肚子突然疼了,應(yīng)當(dāng)是先前小產(chǎn)時落下的病根,快去給我叫郎中!
那丫鬟有些慌,我索性直接蹲在地上不起來,她才皺著眉擔(dān)憂地離開去叫郎中。
她前腳剛走,我后腳就循著上次離開的路徑,再次離開。
......
清河還在小院中等我,一見我喜極而泣,拉著我再三檢查,確定我沒事,才放下心來。
但夏侯昭先前已經(jīng)來過這里一次了,小院不能再多呆,我便和清河收拾了行李,連夜搬了家。
那之后,我又過了一段安寧祥和的日子。
再聽到夏侯昭的消息,是在秋至的晌午,我和清河正在園中打理花草。
侯府的人將一封信給我:
夫人,侯爺故去了。
我手一抖。
這才知道,在我再次離開侯府的那天,夏侯昭從下人那里得知我原諒他了的消息后,便喜不自勝。
他不顧郎中的勸阻,撐著病體在院中等我。
然而他等了很久,卻只等到我消失不見的消息,一氣之下吐了血,又暈了過去。
那之后,病來如山倒,他漸漸憔悴,沒了氣力,每日對著墻上我的畫像淚如雨下。
他派了很多人,到各種地方尋我,卻都是一無所獲。
夫人,侯爺?shù)阶詈�,都還念著您的。送信的人嘆了口氣,他走后,將侯府上下留給您,權(quán)作是補(bǔ)償您。
我沒應(yīng)聲,默默看著那封信。
字跡歪歪扭扭的,好多地方都被淚水打濕,模糊看不清了。
通篇下來,只能看清楚兩句話:
吾妻卿卿,茯苓,見字如面。
而今我真的要走了,你說好的會原諒我,還作數(shù)嗎
恍然間我似乎又回到了宮宴和他初見那日,少年人如玉,芝蘭玉樹驚才艷艷。
而今都被消磨成了荒唐。
送信人走后,我將那封信撕得粉碎,扔進(jìn)小院門前的小河中,任其被沖刷走。
他的諾言不作數(shù),我的隨口一說,更是不作數(sh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