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經(jīng)她這么提醒，姜晚笙低頭看，敞開的紙袋里果然塞的全是甜甜圈，外殼酥酥脆脆的還冒著熱氣，果醬因為?擠壓碰撞稍稍溢了點在表層。
不用?嘗，光聞著味道就知道是香香甜甜的。
這是格林德瓦最好吃的甜甜圈。
排在打卡榜單前幾名。
姜晚笙來小鎮(zhèn)的第一天就想嘗嘗看，但是奈何排隊的人太多，加上又是現(xiàn)炸現(xiàn)賣，到固定的點老板便收攤不做了。
所以她一直沒吃上。
倒是有隨口提過幾次，她本人都沒放在心上，沒想到秦婉姝會默默記住，給她特地買回來。
姜晚笙看著面?前堆成山的甜甜圈，眼眶有些發(fā)?熱，在英國這幾年?都習(xí)慣了孤身一人，除去原先從小玩到大的幾個好友，她也沒想過再交新的朋友、去信任不熟悉的人。
畢竟，一個華人女孩在異國他?鄉(xiāng)留學(xué)，戒備心是不可或缺的。
從小活潑對誰都熱情的姜晚笙，也開始漸漸學(xué)著以冷漠疏離的態(tài)度待人處事?。
倏然被人這么對待，感動的情緒難以掩蓋。
“你……”姜晚笙抿唇，視線在紙袋間來回流轉(zhuǎn)，最終也沒好意思說出感謝的話，她眨眨睫毛轉(zhuǎn)了話音，“就算我要吃，你也不至于買——”
根本數(shù)不過來有多少個，“這么多吧！”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來批發(fā)?甜甜圈的呢……
“我才不管，既然要吃，就一次性讓你吃到爽�！鼻赝矜恼Z氣理直氣壯。
話到一半，她“嘶——”了聲?。
手掌按壓著額頭，好似很疼的樣?子?。
姜晚笙這才注意到，秦婉姝自?進(jìn)?門?開始，就一直在輕揉額頭，眉眼上方那一圈皮膚拓出薄薄的紅色印痕。
仔細(xì)看還略微有點腫。
“這是怎么了？”
“撞的！”秦婉姝嘆口氣，嗓音委屈巴巴地埋怨，“我剛才上樓沒注意，頭撞到那個樓梯木板了。”
她們住的這個小木屋別墅一共有三層，正?對著少女峰，觀景視野絕佳。但是越往上層高越窄，尤其是那個樓梯，一不小心就會撞到腦袋。
姜晚笙覺得最頂層的光線風(fēng)景好，很適合工作，所以畫設(shè)計圖的時候會爬到這個閣樓來窩著。
她恍然回想到剛才那聲?咣當(dāng)?shù)木揄憽?br />
原來是秦婉姝撞到木板的聲?音，分貝之高還以為?地震了，聽著撞得實在是不輕……
正?好藥酒還沒用?完，姜晚笙倒了點出來，幫秦婉姝揉抹在傷口處。
秦婉姝一邊齜牙咧嘴喊疼，一邊垂眼在手機屏幕上狂敲鍵盤，嘴巴里還咬著音咕噥著：“什么破木屋，馬上就讓爺爺給這里拆光光！全部拆光光！”
“……”
看她這幅模樣?，姜晚笙覺得又好笑又心疼，畢竟是給自己送甜甜圈才撞到的，她難免感覺到愧疚。
想了想，便說：“晚上請你吃好吃的，隨便你挑�！�
秦婉姝眼都沒抬，冷哼道：“你刷祁琛的卡，算什么請客�！�
說得也是。
姜晚笙噎了一瞬，她大腦轉(zhuǎn)了轉(zhuǎn)，又提議：“等會帶你去bar玩？”
聽到這話，秦婉姝立刻抬頭，眼睛亮晶晶的。
“真的？！”
“真的�！苯眢险J(rèn)真點頭，“今天陪你不醉不歸�！�
秦婉姝：“噢耶！”
小鎮(zhèn)里有一家bar，聚集來自?世界各地的游客，每晚都有party。秦婉姝特別喜歡在里面?玩，但是姜晚笙身上還有工作，總是小酌一點，然后到天色稍晚些就離開，不然第二天起不來會耽誤進(jìn)?度。
獨自?一人總歸是沒勁的，所以秦婉姝一直都沒玩盡興，她雖然嬌氣了點，但還是知道輕重的，從來沒抱怨過。
知道姜晚笙今天能陪她玩到很晚，她自?然是很雀躍的。
心情變好，嘴巴也變得很甜。
秦婉姝摟住姜晚笙，晃了晃，故意撒嬌道：“姐姐你能給我買很多杯酒嘛？”
姜晚笙順著她的話，壓著聲?線，開玩笑：“給你包場都行�！�
話落，秦婉姝很捧場地捂住嘴巴。
一臉又驚訝又嬌羞的模樣?。
“畢竟——”姜晚笙靠近點，挑挑秀眉，說，“刷的是祁琛的卡。”
“咱們只管消費就行�！�
秦婉姝點點頭，彎唇回應(yīng)：“有道理！刷爆它！”
兩個女孩坐在木地板上相視一笑。
擊了個掌，然后默契地起身往樓下走。
…
…
-
姜晚笙回到二樓臥室，換了一件波西米亞風(fēng)格無袖連衣裙，米白色，腰間還系了根蝴蝶編織腰帶。
栗色卷發(fā)?散在肩頭，添了點綿軟的俏皮。
一身完全是度假的穿搭。
色系搭配看起來很干凈清爽，很襯她的五官，顯得她皮膚愈發(fā)?白皙。
好不容易可以將工作暫且擱置在一旁，她就當(dāng)自?己?現(xiàn)在真的在瑞士純旅游，好好享受難得的假期。
秦婉姝也換好了衣服，臨出門?前順手拿了個相機掛脖子?上。說是要給姜晚笙多拍點照片做留念，不然白來一趟了。
晚上九點不到，bar里已然人頭攢動。
和國內(nèi)偏重電音和重金屬搖滾樂的酒吧不同，這里的音樂風(fēng)格更加舒緩一些，氛圍偏熱情，更注重人與人之間的交流以及釋放壓力。
也沒有所謂的酒單，和調(diào)酒師說明?你的喜好，就會得到一杯專屬于你的雞尾酒。
姜晚笙和秦婉姝走進(jìn)?店內(nèi)，吧臺內(nèi)站著的調(diào)酒師恰好是Brody，他?是本地人，才上大學(xué)，利用?假期在這里打工。
Brody的母親是華裔，耳濡目染他?也會說中?文，加上他?性格真誠又健談，她們這幾日常來店里一來二去和他?成為?了好朋友。
姜晚笙才坐下，Brody就遞來一塊熱毛巾，笑著說：“Faye，你今天很漂亮�！�
外國人從不吝嗇夸贊，姜晚笙大方回應(yīng)：“謝謝�！�
她接過熱毛巾擦了擦手，而后彎唇禮貌接了句，“你今天也很帥氣。”
話音剛落，秦婉姝不高興了，她環(huán)抱雙臂，把下巴抬得高高地：“Brody，我今天不漂亮嘛，你為?什么不夸我？”
Brody明?知道她在打趣，卻也趕緊配合地雙手并攏道歉，夸張的表情和動作惹得秦婉姝捂著肚子?笑。
三人閑聊了一會天。
片刻后Brody推過來兩杯調(diào)制好的瑪格麗特，說是請她們喝的。因為?明?天他?就要離開格林德瓦，他?的假期已
經(jīng)結(jié)束，要去學(xué)校準(zhǔn)備秋季課程的開學(xué)了。
沒想到才認(rèn)識不久的朋友就要迎來分別，大家都有點不舍，談話間的歡快消散大半，周遭氣氛揉進(jìn)?了幾分低沉。
Brody有意調(diào)節(jié)彼此情緒，他?指了指秦婉姝脖子?上掛著的相機，問能不能和兩人留個合影。
秦婉姝當(dāng)然不會拒絕。
她低頭調(diào)相機參數(shù)，讓姜晚笙先和Brody合照。二人在她的指揮下，并肩站在吧臺邊側(cè)，這樣?可以露出酒吧唯一的招牌，也算是種特殊紀(jì)念意義?。
“往左邊點……”秦婉姝拿著相機，瞇眼看取景框，試圖找到最佳的拍攝角度。
“好好好，就站這里，不用?動了。”
“準(zhǔn)備拍咯，你倆靠近點�！�
姜晚笙依言往右側(cè)靠近了些，Brody大大方方伸手?jǐn)堊∷募绨颍菩募澥渴值靥撎摽壑?br />
在倒計時中?，他?們都對著鏡頭展顏。
照片定格，秦婉姝大概掃了眼，直呼完美，而后招手讓姜晚笙過來確認(rèn)一下。
姜晚笙接過相機，垂眸看。
也覺得拍得很好，她剛想點返回鍵，收回視線之際突然停下動作——
相機屏幕里光線昏暗不明?，照片中?的環(huán)境與布置皆和人肉眼所呈現(xiàn)的無異：
站在最中?間的她和Brody、來去隨意的酒保和客人、暗黑色的墻壁、透明?沾了點不甚明?顯灰塵的玻璃門?……
只是目光再往后，穿過玻璃門?——
馬路的對面?，一張熟悉的男人面?孔也在看向鏡頭。
他?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里啊，是她看錯了嗎？
隨著指尖緩緩放大屏幕，那張面?孔也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在確認(rèn)自?己?沒有眼花看錯后，姜晚笙呼吸凝滯，眉眼的弧度虛浮散開。
徹底呆愣在原地。
就在這時，秦婉姝也察覺到了什么，她低呼一聲?：“祁琛和何喻怎么在外面?�！�
這聲?驚訝扯拽著姜晚笙從恍惚中?抽離出來。
她循聲?望過去。
就見祁琛已經(jīng)快走到酒吧門?口，雪山下的夏夜混上淺淺的涼意，他?身著一件黑色沖鋒衣，拉鏈從底拉到頂，陰影打在他?的下顎線，襯得線條愈發(fā)?凌厲利落。
他?神色冷淡，步伐不疾不徐，瞳仁隱在黑暗中?沒有任何情緒。
走到店門?口，祁琛伸手推開門?。
“叮——”玻璃門?上懸掛的鈴鐺響出一聲?脆音。
周遭環(huán)境嘈雜喧囂，這么微弱的聲?響按理來說很快就會被淹沒消散，但在短暫的分秒內(nèi)，四周就這么安靜了下來。
喝酒的客人不約而同停下動作，無聲?看向他?。
亞洲華人在這里并不算稀奇，每年?過來旅游的不在少數(shù)，但像這樣?優(yōu)越的五官和輪廓，以及帶有強烈攻擊性的氣質(zhì)，會讓人不自?覺地把目光牢牢停留在他?身上。
幾個喝醉酒的歐洲女人已然躍躍欲試，扭著腰準(zhǔn)備上前搭訕。
祁琛一概視而不見。
他?眼眸穿過空氣，直直地投落在一個女孩的身上，和她不錯開地視線交觸著。
光影不明?時，患有夜盲癥的姜晚笙看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模模糊糊，輪廓不清。
但和祁琛對視的那幾秒，她卻能清晰地感覺到。
他?似乎心情不太好。
…
…
第29章
依戀24
腳步聲漸漸清晰。
看著祁琛越來越靠近，
姜晚笙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yīng)。
上去迎接？還是?就站在這兒等著？
也不知道是?不是?剛才那口瑪格麗特有點?上頭，她現(xiàn)在整個人暈乎乎的，大腦停止運作，
就這么定在原地，呆愣地眨了眨眼睛。
視線里像是?蒙上一層薄霧，
讓畫面添了幾分不真實感。
這時?，裙角倏然被人扯拽。
姜晚笙注意力隨著這股力道移了過來，她茫然轉(zhuǎn)頭，
對上秦婉姝那張紅透了的臉頰。
“我沒看錯的話……”秦婉姝的表情很不自在，
聲線也是?扭扭捏捏的，
“祁琛身后……”
“跟著的是?何喻吧�！�
因她這話，
姜晚笙重新抬頭望過去。
發(fā)現(xiàn)幾步之外的確實是?何喻，大概是?工作結(jié)束不用再拘束，
他難得?脫去了正裝，
轉(zhuǎn)而換上一件淺灰色套頭衛(wèi)衣，身形清瘦欣長，
從頭到腳漫起一圈清冽和?隨性?。
與之前那幅一絲不茍的精英模樣大有徑庭，反差感強烈。
姜晚笙點?頭，小聲回道：“是?何喻，
有什么不對勁的嘛？”
得?到回應(yīng)，
秦婉姝短暫地沉默。
片刻后，
她臉上的緋紅染得?更深了些，連帶著鎖骨都拓出淡淡的血色。
她別開眼，眼睫浮上很淺的害羞，
語氣還是?依舊如往常般的驕縱：“這個死魚臉搞這么裝逼，
裝給誰看呢？？”
話畢，她吐吐舌，
故意“嘔”了聲。
“……”姜晚笙被她說得?都有懵。
隱隱約約地，好像察覺到哪里有些不太對勁，一個大膽的猜想倏然劃過腦海。
兩?人說話間隙，祁琛已然走到了吧臺一側(cè)。
他抬抬手指，要了一杯酒，而后薄眼皮掀開，淡淡地將視線投了過來。
和?他目光在半空中交接的剎那。
姜晚笙驀地從心底涌上奇怪的心虛，她頓了頓，咽下適才對秦婉姝的疑惑，像是?接收到某種信號般乖巧地走過去，坐在祁琛的身旁。
沒人說話，鼓噪的音樂也因為切歌凝滯了幾秒，耳邊只有調(diào)酒師搖動銀色酒壺時?，冰塊碰撞的聲音。
姜晚笙指尖無意識搓在一塊。
已經(jīng)?有好幾天沒和?他說過話了，不知道從何開口是?一方面，還莫名?有點?緊張和?激動。
心底無聲糾結(jié)和?措辭了一番。
她沒忍住，輕咳兩?聲后將心緒穩(wěn)定，先一步打破僵局：“你出差結(jié)束了？”
祁琛瞥她一眼，沒吭聲。
默了默，姜晚笙也意識到自己在說廢話。
她換了話音，把?之前沒問出去的關(guān)?心重新提了起來，“你最近忙嗎？有沒有好好吃飯？”
這次的問題沒再得?到空白?。
“我以為�！�
祁琛薄唇輕揚，脊背懶散地往后靠，口吻意味不明似是?低嘲：“姜設(shè)計師只會談?wù)摴ぷ鳌！?br />
沒搞懂這句話的含義，更不懂他為何在下班時?間悄然換上這樣官方的稱呼，顯得?異常疏離。
姜晚笙滿臉的怔然，訥了一秒：“什么……？”
“我沒有只談工作——”
就在這個時?候。
剛給客人送完小食的Brody突然出現(xiàn)在身后，他拍了拍姜晚笙的肩膀，兀地打斷她的話。
“Faye，剛才的照片記得?傳給我，我想打印出來帶去學(xué)校。”Brody晃了晃自己的手機，笑著說。
“嗯嗯，我會的�！�
等Brody離開后。
姜晚笙斂起視線，回正身子剛想繼續(xù)剛剛的話題。
祁琛忽而啟唇，不咸不淡地評價道：“照片拍得?挺好�！�
怔了一瞬，姜晚笙嗓音困惑：“你好像沒看到照片吧，怎么會知道拍得?好不好�！�
“我當(dāng)?然知道�！逼铊∫暰�緩緩從她的肩膀處，滑落到她的嘴唇，說，“手機在山里沒網(wǎng)，看起來是?每天來酒吧練習(xí)拍照技術(shù)�！�
他的聲線冰冷，眉眼暗沉沉。
擲地有聲的字音里帶著不言而喻的諷刺。
饒是?再遲鈍，姜晚笙也終于察覺到，他自進(jìn)門起周身籠罩的那團(tuán)低氣壓。
她十幾分鐘前的猜想也在這一瞬得?到了驗證。
猶豫了幾息。
“你為什么心情不好？”
姜晚笙從唇縫慢吞吞吐出一句詢問。
“你覺得?呢�！彼脊俏⑻�，眼神冷靜。
姜晚笙腦子卡頓住，想了半天，最終還是?只能得?出一個結(jié)論：“我不知道�！�
祁琛沒立刻說話。
他的眼眸陡然微瞇，眸底不動聲色覆上一層細(xì)微沉戾，轉(zhuǎn)瞬即逝，仿若一種錯覺。
安靜、無聲僵持了倏爾，氣氛順著冷氣不斷往下壓。
祁琛漠然開口：“這么簡單的問題都搞不明白?。”
他曲指撥了撥玻璃杯里的冰塊，道，“真夠蠢的�！�
姜晚笙：“……”
無端挨了一頓罵，她有點?莫名?其?妙的。
還
沒等她說出反駁的話。
祁琛已經(jīng)站起身，往門外走。
于晚夜的街口站定，他垂頭咬了根煙。背后是?大片的漆黑，唯有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間留有那么一點?猩紅，煙圈徐徐升騰，彌散在他滾動的喉結(jié)附近。
他薄眼皮耷拉著，內(nèi)褶深陷滿是?寒氣，單手有一下沒一下地翻轉(zhuǎn)掌心的打火機。
整個人姿態(tài)懶怠，如暴雨中展翅而過的鷗鳥，那樣的倨傲與淡漠。
姜晚笙隔著玻璃門盯看他。
心底升起一種類似澀然的情緒，許久沒見，幻想過無數(shù)種再見到他的場景，卻斷斷沒想到，會惹他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