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像是聽不懂她的話一樣,定格在原地,喉結(jié)無聲滑動?。
片刻后,他兀自?低語,聲音啞得厲害。
“我不是你的狗嗎?”祁琛抬眼看她,眼底一片猩紅,“你不要我了??”
姜晚笙從沒在他眼里看過那種情緒。
平靜到絕望,寫滿了?落魄。
她不忍再看,拎起行李箱就要走,“我走了?……”
還未轉(zhuǎn)身?,手突然被人扯住。他從后面抱住她,用盡所有力氣,箍緊她,手背青筋凸起。
話語卻透著狠戾:“我如?果不讓你走,你能怎么辦?”
他忽地用虎口卡住她的后頸,強迫她抬頭看向自?己,眼底紅得像是染了?血色:“姜晚笙,你他媽是在玩我嗎?”
“你他媽繼續(xù)玩啊,玩到一半放棄算什么?”
“你怎么不玩死我?”
他彎下后頸,嗓音疲倦到了?極點,在她耳后急促地呼吸,“別這?樣對我。算我求你,行么?”
姜晚笙使了?全身?的勁掙脫,而?后半退一步。
看著他,她拿出一把小刀,抵在自?己的腕間。
祁琛神色凝滯在臉上,定在原地。
“你放過我好不好……”她把刀往皮膚里按了?按,細密的一點血珠滲了?出來,“我和你在一起很累,我們不可能走下去,我也沒辦法承擔后果,我想?走,你讓我走�。 �
姜晚笙已經(jīng)歇斯底里了?,她拿威脅不了?父親的招,用來對付祁琛,她知道,只有這?樣,他才能真?的放自?己離開。
世界靜止,空氣悶燥透不過氣來。
一切都到了?無法收場的地步。
“我就讓你這?么痛苦�!逼铊〉偷托Τ鲆宦�,他邊說邊咳,咳得額前青筋暴起,眉眼里全是絕望,“原來,我讓你這?么痛苦�!�
姜晚笙哭得已經(jīng)沒了?力氣,她緊緊攥著刀把,一邊哭一邊顫抖,她耳邊的嗡鳴聲愈來愈響——
下一秒,在雜音中?,她看見祁琛緩緩直起身?子。
面上沒了?任何表情,薄薄的眼皮內(nèi)褶泛出淡漠的戾色。他看著她,很輕地開口:
“你走吧�!�
“我放過你。”
姜晚笙愣怔,她長而?卷的睫毛停止了?顫動?,小刀也在慌張中?從手中?掉落。
清脆聲響,回?蕩在沒有溫度的空間內(nèi)。
回?音拉長,沒有人知道到底藏匿進了?哪個角落里。
“姜晚笙,無論你的理由,跨出這?道門你我一刀兩斷。”他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說給她聽,“即使這?樣你也要走,是嗎?”
事到如?今,早就沒了?退路。姜晚笙眼睫低垂,半耷拉著,點了?點頭。
祁琛重新坐下,他晦澀難捱的情緒順著滾動?的喉結(jié)滑動?:“滾吧。”
姜晚笙脊背發(fā)冷,費力地抬起手指,推了?推行李箱。
滾輪在地板上畫出刺耳的拉響。
她走到門口,突然停下,背著身?說道:“恨我吧,祁琛�!�
“永遠恨我�!�
別忘記我,小狗。
祁琛沒回?她,呼吸低沉,似乎忍耐到了?極點。
三秒后,姜晚笙抬手開門。
腳步邁出去,門在身?后關?上。
今夏尤其漫長難耐,九月底了?,知了?還在沒完沒了?地叫著。
樓道里的空氣隔絕了?對峙里的沉悶,只剩自?由,姜晚笙卻呼吸不到一點氧氣的存在。
她垂下眼,看著腕間的疤痕。
十年?前,她一意?孤行地撿起一只棄犬。十年?后的今天,她又再次將這?只小狗丟掉。
如?果命運從一開始就告訴她,分?開是她和祁琛注定的結(jié)局。
還要不要開始?
還要不要相愛?
她沒有答案,但?她知道,從今天開始——
從小最愛過生日的女孩,再也不會擁有下一個生日。
再也沒有了?。
第60章
依戀39
周一下午,
臨近下班點,嘉楦辦公樓靜悄悄的,大家?都坐在工位上刷著手?機摸魚,
就等著到時間?后打卡下班。
茶水間?里空無一人。
只有姜晚笙站在落地窗前,虛攏雙臂,
盯著外面發(fā)?呆。
她的耳邊一遍又?一遍地反復回響起兩句話:
——“你看,裝正常人你都不愛我�!�
——“我是個瘋子,你還?敢愛我嗎?”
那日在包間?內(nèi),
當親眼看到祁琛手?腕上那幾道疤,
又?聽到他說的那些話,
姜晚笙幾乎是完全怔愣在原地。
她腦子亂成一團,
感官都是麻木的。
無法思考、無法面對。
嗓音里全是哽咽和顫抖,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她覺得沒辦法再待下去,
于是丟下一句“讓我冷靜一下……”而后打開門,
逃也似的離開。
祁琛將?過去清清楚楚地擺在她的面前,他的愛、他的痛苦、他的偏執(zhí),
如她所?說的那般不再隱瞞。
可真?正直面他毫無保留的那一刻,姜晚笙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做不到完全平靜地理清思緒。
她低聲嘆出一口氣。
“晚笙姐,怎么還?不下班�!壁w權敲了敲茶水間?的門,
問道。
姜晚笙倏然回神,
她轉(zhuǎn)身?笑了笑,
說:
“你先?走吧,我等會就走�!�
“好,那你注意安全,
我先?走啦�!�
“好的,
明天見。
”
就當趙權準備離開時,姜晚笙忽然想到什么,
她叫住他:“趙權——”
“我好幾年不回濱北了,對這里有些不熟悉,你知道,”姜晚笙仔細回想,才堪堪回憶起那條街叫什么,“靜思路在什么位置嗎?”
趙權:“靜思路?就在國貿(mào)旁邊,離我們公司就十幾分鐘距離。前兩年整條街拆過一次,現(xiàn)?在都變成網(wǎng)紅打卡地了,那邊的梧桐樹長得又?高又?密,秋天還?挺好看的�!�
“拆過了?”姜晚笙怔了一瞬,但很快反應過來,她垂下眼睫,低喃,“也是,都這么多年了……”
很多東西,四年過去,也確實早就該物是人非了。
趙權又?問:“晚笙姐你是要找什么地方嗎?”
她搖搖頭,覺得沒可能了。
但最后還?是沒忍住,問了句:“嘉里灣公寓還?在嗎?”
“嘉里灣?”趙權回道,“在啊,在靜思路的最中央�!�
聞言,姜晚笙有些意外:“你不是說,都拆過了嗎?”
“那條街是拆過了,除了這個公寓�!�
“什么意思?”
趙權解釋:“前兩年政府拆的時候是把整條街都規(guī)劃進去的,但有人高價買下這棟公寓,卻又?動它也不整修,原封不動地放在那兒,甚至也不對外出售和租售。”
“寸土寸金的地段,挺稀奇的,像是等什么人一樣。”
“哦對了。”趙權恍然想起,“買下的人晚笙姐你也認識。”
姜晚笙愣愣抬眼,聽到他說出熟悉的名字——
“就是易恒的總裁,祁琛�!�
-
今年秋天來得格外早,才十月初,柏油路上已經(jīng)灑滿了飄零的梧桐葉。
落日余暉中,姜晚笙慢慢地往前走,金黃落葉踩在腳下發(fā)?出很輕的“咯吱”聲音。
她一邊走,一邊轉(zhuǎn)動眼眸看著周邊的街景。
靜思路變化很大,已經(jīng)不是她印象里的模樣,如果不是跟著導航她一定?會迷路。
原先?那家?面館變成了咖啡館,甜品鋪變成了一家?日料店,就連她以?前經(jīng)常下樓去逛的玩偶店都變了樣,招牌換成了奢侈品logo。
可當再往前走,來到街道最中間?,一切都漸漸熟悉了起來。
尤其是人行道的對面。
深色住宅,外觀變得老舊,墻皮因?為許久沒有粉刷開始脫落,門口的梧桐枝干往外伸展,經(jīng)過一季又?一季的更迭,樹影卻好似還?和從前一樣。
一模一樣,一點沒變。
當年兩人戀愛時住的公寓,一如從前,毫無變化。
姜晚笙恍惚站定?,盯著門牌號許久都沒有動作,迷迷糊糊地,甚至覺得她才剛剛高考結(jié)束。
彼時陽光正盛,蟬鳴聒噪,她和祁琛手?牽著手?從街頭走到街尾,然后回到他們的家?中……
…
…
進了公寓大樓,姜晚笙按下電梯樓層,來到601門口。
黑色木門上鑲嵌的密碼鎖已經(jīng)換了款式,大概是壞了以?后新?lián)Q的,但密碼沒變,姜晚笙輸入自己的生日立刻就解鎖了。
推開門,卻沒有想象中的灰塵襲來。
干凈到一塵不染的地步,甚至還?有隱隱約約的沁鼻花香味道,根本?不像是幾年不住人的房屋。
姜晚笙做好思想準備才走進屋,但入目看到四周環(huán)境后,還?是不由地心臟狠狠一抽。
不大不小的空間?內(nèi),家?具擺放的位置和原來無異。
雙人床上鋪著她最喜歡的毛毯,落地燈開關一直開著,所?以?即使窗簾緊閉依舊光影明亮。床頭柜上放著她沒拿走的口紅、潤唇膏、身?體乳……枕頭上的那根皮筋位置甚至都沒有挪動過。
花瓶里的花束是新鮮的,水汽浮在花瓣邊緣,一看就是被人精心養(yǎng)護。
小物件零零散散地丟在公寓的每一角,好像她從沒離開過,好像四年前他們度過的每一個尋常日子。
姜晚笙吸吸鼻尖,好不容易才把那股從胸腔內(nèi)涌上來的那股酸澀壓住,她一點一點地環(huán)視四周,回憶順著目光一幀幀地重新翻新。
半晌后,她才艱難地抬起腳步,走到沙發(fā)?邊坐下。
還?未坐穩(wěn),茶幾上的東西就在下一刻落入她的眼底。
一本?普通的黑色記事本?。
外面的皮套有些褶皺,似乎用了許久了。
姜晚笙認出來,那是祁琛的日記本?。
她愣了愣,不知道為什么他的日記本?會出現(xiàn)?在這里。好奇心驅(qū)使下,姜晚笙平攤開來,低頭垂眼看。
每一頁寫得都很簡單,看起來像是隨手?的記錄。
10月4日:濱北的秋天到了。
10月7日:梧桐掉得很慢,不回來看嗎?
11月1日:梧桐落完了,原來你也并沒有那么喜歡秋天,以?前都在騙我。
11月7日:不能停下來,總是很想你。
1月7日:新年快樂。
1月20日:還?記得我嗎?
9月24日:生日快樂。
10月1日:我后悔了,不該放你走。
10月10日:可可,你好像從來都不知道,我也很累。
2月6日:新年快樂。
5月13日:心理醫(yī)生勸我放下你。
9月24日:生日快樂。
11月7日:我原諒你了姜晚笙。
……
內(nèi)容簡短,字跡清晰,姜晚笙卻控制不住地手?抖,她眼底紅了一片,腦子嗡嗡。
眼睫漸漸濕潤,她很慢地將?日記本?翻到最后一頁。
那是今年的九月,她在英國收到嘉楦入職申請的前兩天。
祁琛在日記本?上只留下了一句話:
[還?是沒辦法放過你。]
一瞬間?,姜晚笙的整個世界都變得模糊,那滴懸而未掉的眼淚終于順著哽咽滴落。
淚珠滾燙,如潮水般往外彌漫。
啪噠啪嗒——
暈染了字跡,幾秒后,他的那句話因?為浸濕邊緣變得含糊不清,再也看不清。
姜晚笙指尖攥緊紙面,手?背抵著唇角,不讓自己哭得太大聲。
她到底做了什么,又?到底錯過了什么……
分手?的那幾年他到底過得怎么樣,她再也沒有任何勇氣去窺探。覆蓋著一層薄膜,僅僅露出一角,她都快痛到失聲。
她要求他坦誠相待,自己卻連起碼的直面過去都無法做到。憑什么指責他的隱瞞,她是這個世界上徹頭徹尾的膽小鬼。
姜晚笙肩膀塌陷,雙手?抱住膝蓋,很輕地將?頭埋了進去。
她無聲地哭。
為自己,為祁琛,為他們錯過的那些春夏秋冬。
……
……
-
夜幕慢慢降臨,星星慢悠悠地爬上天邊。
姜晚笙一個人坐在沙發(fā)?邊呆了許久,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早就因?為沒電關機了。
這時,窗簾因?為風動吹起一角,門口傳來窸窣的動靜聲。
滴滴滴。
密碼鎖被按下響音。
姜晚笙沒反應過來,等抬眼看過去的時候,門已然被打開,男人帶著微微的涼意站在玄關處。
四目相對片刻,彼此都放輕了呼吸。
祁琛關上門,輕微的聲音,打破了安靜。
他一邊向?她走來,一邊扯唇笑,“怎么不開燈,想給我驚喜?”
問出來的話和當年最后一面時一樣。
時間?好似在一瞬間?倒退,一切都重頭再來,那場對峙還?未來得及發(fā)?生。
他們還?有許多時間?,還?擁有許多的以?后。
不會分別,對方就是當下。
姜晚笙睫毛輕輕顫抖,眼淚還?在流,唇角彎了點弧度:“是啊,等你好久了�!�
祁琛來到她的面前,幫她額前的碎發(fā)?勾至耳后,指腹順勢擦去她的淚,低聲問:“餓嗎?要不要出去吃晚飯?”
姜晚笙搖搖頭,說不出話來。
“那就等會回家?吃。”
“你都不問問我今天在想些什么嗎?”姜晚笙嗓音虛弱,“我們昨天吵成那樣……”
有幾秒的沉默。
祁琛垂眼,盯著她,好像很尋常的一句:“你不是要冷靜?”他說,“我們只是在吵架,又?不是分手?�!�
“所?以?都沒關系,我會來找你�!�
姜晚笙目光輕輕地跳動,今天一天的胡思亂想倏然間?覺得很沒有必要,他就在她的面前,這就夠了。
對視間?,空氣仿佛停止了流動,耳邊的聲音被全然隔絕,只剩鼻息交纏。
小小的空間?內(nèi),只剩他和她兩人。
姜晚笙仰起頭,輕微抿唇,忽地開口:“祁琛——”
“你昨天的話再問我一遍好不好�!�
祁琛問:“哪句?”
“最后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