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视频专区免费看_亞洲高清在線播放_一级毛片久久久_女友被粗大的猛烈进出_亚洲黄色操B网站_免费亚洲欧美精品_欧美小屁孩cao大人在线播放_大陆国产乱人伦a_2023国产精品视频_免费国产vā在线观看视频

背景
18px
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1章

    姜從珚也曾惋惜過。

    直到一天穿越,在和親詔書上聽到自己的名字。

    姜從珚:“……”

    還有三年老公就要死……

    【一只蝴蝶穿越千年時光停留在這個時代的塵埃之上,惟愿能掀起一場風(fēng)暴!】

    ******

    下一篇想寫的古言,嘗試一下這種酸甜口的。

    【夫君死后她重生了】

    世家貴女VS糙漢

    文案:

    周嬋恨魏平恨了一輩子,恨他玷污自己,毀了自己一生。

    她是河?xùn)|周氏的貴女,被家族金尊玉貴地供養(yǎng),皎若明月,應(yīng)該永遠高高在上被人仰望;

    而他只是一個鄉(xiāng)野獵戶,野蠻粗俗,不通文墨,天天為了生存而奔波。

    兩個人的出身猶如云與泥,此生都不應(yīng)該有交集。

    然而梁國江山一朝傾覆,朝廷南遷,周嬋隨家族南下卻在中途失散最終流落到了這個與世隔絕的深山里,成為被魏平帶回來的妻子。

    她嫌棄他出身低賤、粗魯無禮,更恨深夜里他慢慢靠向自己的滾燙身體。

    她求他、打他、罵他、咒他,拋卻十幾年的貴族教養(yǎng),將畢生丑態(tài)都展現(xiàn)在他面前,男人沉默著任她踢打,卻始終不放她走。

    后來流匪作亂,她終于找到機會,在他為了保護自己奄奄一息的時候,拋棄他逃了出去。

    周嬋以為此生不會再見到這個男人,卻沒想到,十年后,男人以淮北大都督的身份進了金陵城,掌兵十萬。

    他要她嫁給她!

    她再一次被命運推到他面前。

    婚禮當(dāng)晚,男人飲下她親手遞過的合巹酒,吐血而亡,死前一雙眼睛一直注視著她,而她也被四周射來的火箭困在新房里,最終于烈火中焚亡!

    周嬋以為自己的一生就這么結(jié)束了,再一睜眼,眼前卻是十二年前小山村里那個破敗的窗戶。

    此時,男人正端著一個破碗,站在門口小心翼翼地看著她。

    第1章

    初遇

    “愿為主君效力!愿為主君效力!……

    永安十五年。

    春日的暖風(fēng)尚未吹拂北方大地,一場急來的倒春寒便又落了幾日小雪。

    涼州與大梁交界的官道兩側(cè),枯敗的雜草上還殘留著少許雪跡,深藍色的天際星子隱去,遠處群山重重,在清晨的霧氣中若隱若現(xiàn)。

    此時,一隊車隊從官道盡頭的晨霧里慢慢浮現(xiàn)出來。

    打頭一個披甲佩刀的甲士,胯-下騎著駿馬,身材健碩,居高臨下地掃視前方路況,眼神銳利如鷹。

    在他身后,兩隊騎馬甲士并排而行,個個挺拔如松,晨霧在冰冷的鐵甲上凝了一層白霜,更添肅殺之氣,馬蹄嘚嘚,好似一支精銳雄兵。

    然而隨著身后的馬車輪廓從薄霧里駛出,才發(fā)現(xiàn)他們并不是軍隊,而是一支護衛(wèi)。

    衛(wèi)隊分列官道兩側(cè),護送著中間一輛馬車。

    馬車除了寬大些,僅飾木輅,并不張揚,卻由兩匹彪悍駿馬并轡而行。

    這輛馬車之后,還有一二十輛大車以及數(shù)十奴仆跟隨,隊伍綿延如長蛇。

    此時,被護衛(wèi)的馬車車簾被一只修長的手掀開,里面的人探出半個腦袋朝外看了看。

    “女郎,過了虎頭山,我們就離開涼州了,真舍不得�!币坏勒Z氣低落的女聲響起。

    隨著她的方向看去,蓮紋錦羅軟墊上半靠著一個年輕女郎,身旁還有個年長的青衣姑姑,三人共乘一輛馬車。

    年輕女郎衣料華貴,打扮不俗,明顯便是唯一的主人。

    如此隆重的車馬甲士,護衛(wèi)的竟只有一位女郎!

    女郎瞧著年歲不大,不到雙十,尚未成婚,身上披著一件雪白的狐貍斗篷,只露出小小的臉蛋。

    她唇色偏白,瞧著有些病容,可肌膚如雪、烏發(fā)如瀑,仿若玉樹堆雪,模樣仍清妍得叫人驚艷。

    聞言,女郎輕輕睜開眼,借著被侍女撩起的車簾往外看了一眼,眉心微微蹙起,漂亮的烏色瞳仁中亦閃過不舍。

    只是一個簡單的動作,由她做出來卻自有一股恰到好處、旁人難以比擬的動人氣韻,合著纖若輕絮般的體態(tài),自有一股清冷氣質(zhì),宛如流云寒月般的畫中仙。

    侍女見她情緒不佳,愣了一會兒,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自己的話惹女郎傷心了,連忙道歉,“女郎,我、我……”

    “我”了半天,她實在嘴笨得很不知道怎么安慰,急得直撓頭,反讓姜從珚失笑。

    “別‘我’了,我也舍不得,已經(jīng)多待了兩個月,再不回去,京里恐怕要催了�!�

    “她憑什么催,她又不是您親娘�!辟钭託夂艉舻卣f,很是為女郎不平。

    “她是沒有資格,只怕別人也不愿意我在涼州久居�!苯獜墨娡祀H處的青山幽幽地說,一雙清凌凌的黑眸比初春里的晨霧還要涼。

    她這一世的身份是楚王之女,原主在七歲那年與雙胞胎哥哥一起冬日落水。

    小男孩兒從此再沒醒過來,小女孩兒醒來便成了她。

    姜從珚前世因心臟病而亡,沒想到穿越后還是一個病弱的身體。

    老天,都穿越了,不能行行好給我一個健康點的身體嗎?姜從珚苦笑。

    雖是這樣,姜從珚還是積極配合醫(yī)士的治療。

    重來一世,自當(dāng)好好珍惜性命。

    幸好,除了落水受寒身體弱了些,原主并沒有難以治愈的絕癥,比她前世的身體好多了。

    半年后,姜從珚身體好轉(zhuǎn),卻被楚王以求醫(yī)的理由送到外祖家——涼州侯張家,一待就是八年。

    長輩慈愛,兄弟姊妹和睦,這八年的時光對姜從珚而言很珍貴。

    兩年前,楚王府忽派人來接她回長安,說女兒已長成,不宜再勞煩外祖家。

    去年秋,楚王妃談起她的婚事,說好女已經(jīng)長大,正是嫁人之齡,正在商議人選,涼州忽遣人來長安,說崔老夫人久病,甚是想念孫女,接她過去看望。

    崔老夫人便是涼州侯張維之妻,姜從珚的外祖母。

    當(dāng)今注重孝道,既是長輩,又受外祖教養(yǎng)之恩,前去探望,合情合理,婚事便不了了之。

    這當(dāng)然是托詞,姜從珚抵達涼州后,外祖母并沒有生病,大抵是怕她被繼母隨意嫁人而想出的法子。

    姜從珚去年秋日回到?jīng)鲋�,住了兩個月,楚王府來信催促,被崔老夫人以“冬日雪大,不宜出行”拒絕了。

    涼州位于梁國邊境,周邊胡族虎視眈眈,張家世代經(jīng)營涼州,境內(nèi)男兒人人習(xí)武,兵強馬壯。

    五十年前,前朝衰微,天下大亂,太-祖姜世英散去家財招納鄉(xiāng)勇舉兵而起,短短數(shù)年成為一方豪強,張家家主張之橫折服太-祖的英雄氣概,終拜其為明主,太-祖仍許張家牧民涼州,保衛(wèi)梁國邊境。

    然時至今日,四十年間時移世易,當(dāng)今梁帝早已十分忌憚?chuàng)肀f的張家,涼州與大梁的關(guān)系也頗為微妙起來。

    姜從珚是楚王之女,封順安郡主。

    而楚王,是太-祖嫡孫,已逝昭文太子之子。

    任何一個皇帝都無法放任皇室親王與封疆大吏結(jié)親,姜從珚在涼州生活這么多年,恐怕早被梁帝記在心上了。

    姜從珚在涼州度過了一個溫暖熱鬧的年節(jié),才一開春,長安便又來信催促。

    這是怕她待在涼州不回去了,呵,恐怕還更怕她與外祖家親上加親吧。

    姜從珚分明從一次次的拉扯中察覺到政治上的博弈,原來,她的婚事竟如此重要。

    這一次,姜從珚沒有理由不回長安,她亦不愿外祖為了自己公然與梁國對上,便在他們不舍的目光中登車遠行。

    只是不知道這一次回去后,等著她的會是什么。

    近幾年來,胡族內(nèi)部動蕩,還時常南下打谷草,世道并不太平,外祖實在不放心她獨自行路,便精心挑選了五十甲士護衛(wèi)姜從珚安全。

    “別人是誰?”兕子問。

    姜從珚不語。

    “車馬勞累,女郎精神本就不好,你還嘰嘰喳喳吵得女郎不能好好休息�!瘪R車里一直沒開口的姑姑沒好氣地數(shù)落她。她知道,女郎這是身不由己。

    “若瀾姑姑,我知錯了,要不我還是騎馬去吧�!辟钭涌蓱z巴巴地道歉。

    若瀾想到她年歲也不大,十五六歲,自小在涼州長大,活潑好動,跟著父兄習(xí)武,這些日子拘在馬車里也難為她了,剛要點頭答應(yīng),前方忽傳來馬蹄嘶吼。

    衛(wèi)隊長張錚猛地一勒韁繩,抬起手,示意隊伍停下,自己翻t?身下馬,來到馬車前。

    盡管里面人看不見,還是恭敬地垂首,“女郎,前方又出現(xiàn)了流民尸首�!�

    馬車內(nèi)沉默了瞬,繼而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按之前的做法,殮了這些尸首,就地安葬了吧�!�

    張錚俯首應(yīng)“唯”,緊接著又聽車內(nèi)人問,“這次多少人?”

    “卑職剛才粗略一觀,至少三四十�!�

    “三四十?”姜從珚低聲重復(fù)一句,濃密眼睫垂下,眸色漸凝。

    從涼都出發(fā)不過十日,除了臨近涼都的地域,越靠近梁國,路上流民的尸首反而越多。前面已葬了一百六十二人,加上眼前的,竟然超過了兩百人。

    這不過是一郡之地大小,這不過是沒人收斂的荒尸,這還是在梁國范圍內(nèi),勉強算得上安穩(wěn),竟也到了這個地步。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還不知道有多少百姓丟了性命。

    不管是因為戰(zhàn)亂、災(zāi)荒、饑荒還是疫疾,大量的流民死亡都意味著山河動蕩。

    亂世初顯!

    大梁表面安穩(wěn),內(nèi)里的暗傷早已流膿,甚至已經(jīng)長出蛆蟲,只等一日徹底啃食這具肥腴的軀體。

    不僅如此,姜從珚還知道,永安十九年,也就是四年之后,大梁這艘船會徹底沉沒走向衰敗。

    至此以后,梁國再無力阻擋胡人南下的鐵蹄,最終亡國,開啟長達百年的亂世。

    血染山河、百姓流離。

    “千里無人煙、白骨蔽平原”、“人相食啖,白骨委積”、“千里無煙爨之氣,華夏無帶冠之人”……

    后世史書稱之為——胡馬之亂!

    姜從珚身為漢人,今生的身份又跟皇室有關(guān)系,她當(dāng)然不愿見到那猶如煉獄的亂世,可她一個人的力量太微弱,現(xiàn)在連保全自身都費力,何談其它。唯一能做的不過是在力所能及的時候,施舍一點微不足道的善意,比如安葬這些無人收斂的尸首。

    張錚帶著甲士和健仆挖坑,正要搬運尸首,看到其中一具尸體上有明顯的刀口,他表情忽的一凝,濃黑的粗眉狠狠往下一壓。

    “戒備!”他立馬高呼,聲音劃破空氣。

    話音剛落,空氣中隱隱傳來沉悶的馬蹄聲,樹影搖晃,地面黃土飛揚。

    馬蹄聲越來越近,重重踩在地面上,大地似乎都顫動起來。

    緊接著一隊人馬從官道另一頭出現(xiàn),他們穿著胡服,頭戴突騎帽,手持弓箭,五官與中原人截然不同,粗獷蠻橫,高舉著馬鞭,興奮地叫囂著急速朝車隊沖過來。

    拉車的馬兒不安地嘶叫,馬蹄不停地在原地踏步,噴出熱氣騰騰的鼻響,仿佛感受到了某種危險的信號,馬車跟著輕晃了下,車夫立馬勒住韁繩安撫馬匹。

    姜從珚的身體跟著晃了晃,肩膀撞到車壁上,傳來一陣悶疼,被兕子及時扶住才重新坐穩(wěn),掀開門簾,便見張錚急急走來,鎧甲“咔噠”作響,表情嚴肅。

    “女郎,前方有羌人攔道,許是附近劫掠的匪徒。”

    若瀾和兕子均是一驚,下意識想擋在姜從珚身前。

    姜從珚撥開她們,深呼吸,問張錚:“他們多少人,有御敵的把握嗎?”

    她聲音清澈平穩(wěn),目光沒有絲毫躲閃,一點也不似尋常女郎慌亂,對張錚來說實則有些意外。

    “不過百人,吾等在涼州軍中亦是良士,不說以一敵十,以一敵五不在話下,況吾等兵甲精良,必能退敵,女郎且放心�!闭f起對敵,張錚的神情變得堅毅自信。

    他是張家家臣,親衛(wèi)都統(tǒng)之一,自小在軍中習(xí)武,還跟著主君上過戰(zhàn)場,曾在練武場上擊敗百人,身手自是一等一的好,其余甲士也各個都是好手,不然也不能被挑來護送姜從珚。

    姜從珚點點頭,定定地與張錚對視,平靜的目光飽含信任,“我信將軍�!�

    不僅信張錚,還相信外祖父給自己挑的人絕對勇武和忠誠。

    作戰(zhàn)她不擅長,聽從對方的安排保護好自己不添亂就行。

    張錚吩咐其余健仆護好馬車,自己帶著人馬迎了上去,與羌人劫匪戰(zhàn)成一團。

    虎頭山剛出涼州,與大梁接壤,其西北方向又是羌人的部落。大梁國力日衰,周邊胡人便常常在邊境線上掃蕩,劫掠過往車隊。他們擅長騎馬射箭,又勇猛精悍,普通奴仆護衛(wèi)不過是他們刀下之瓜,一旦遇上便遭不測,財物都被搶走,男人都被殺死,女人都被捉回去為婢為奴,被踐踏得生不如死,甚至還吃人肉,常有人受不了辱而自絕。

    這些劫匪十分猖獗,但又十分狡猾地避開梁國關(guān)口和軍隊,梁帝不愿為此大動干戈,涼州軍隊亦不被允許靠近梁國邊境,因此他們越發(fā)猖狂起來。

    虎頭山地勢險要,周圍都是群山,只有這一條官道可以出入,是極佳的狩獵地。這群羌匪便藏匿在附近,一旦發(fā)現(xiàn)人跡就縱馬殺過來,搶劫完再躲入林中。

    他們前幾天剛殺完一群流民,總共也沒搶到幾個餅,今天見到如此龐大的車隊,再看那滿滿當(dāng)當(dāng)十幾輛大車,心想吃了好多天草,可算等到肥羊了。

    那些可口的米糧,貴重的金銀,還有白花花的女人就在眼前。

    就算他們?nèi)硕嘤秩绾�,漢人而已,不足為懼,恐怕馬蹄子還沒踏上他們的腦袋,他們就嚇尿了,哈哈。

    他們按照慣常的思維這么想,可一交上手才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

    “這群漢人怎么這么能打?”劫匪首領(lǐng)怒吼,脖子險之又險地避開張錚的寒刀,胳膊卻被劃破,一時血染胡衫。

    他一邊應(yīng)付著張錚,一邊命人突圍去捉馬車之中的人,可惜一直未能突破張家甲士的防守。

    張家甲士不過五十余人,對上百人羌匪,絲毫不落下風(fēng),張錚果然沒有夸大。

    兩廂激戰(zhàn),就在羌匪落入下風(fēng),正猶豫著要不要放棄這只肥羊撤退時,車隊后面的官道上,竟傳來另一陣聲響。

    留守護衛(wèi)的甲士趴在地上一聽,立刻變了臉色。

    “后方有馬蹄聲!”

    他驚懼交加,立刻去稟告張錚。

    張錚聞言,黝黑剛毅的臉龐也略過驚色,“難道是羌匪的幫手?”

    他連忙吩咐手下的隊長幾句,自己駕馬退了回來。

    馬蹄聲越來越近,光聽聲音,人數(shù)似乎不多,大約二三十,就算是幫手,他也不懼!

    張錚橫刀立在身前,牢牢盯著后方。

    一隊騎士從山坳處轉(zhuǎn)過彎,終于出現(xiàn)在眾人視野。

    甫一照面,張錚虎目倏地瞪圓了,握著刀的手下意識緊了緊,仿佛遇到兇猛至極的野獸,渾身肌肉緊繃起來,連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胯-下的坐騎似乎感受的主人的情緒,不安地踢了踢馬蹄。

    來人不多,如他判斷的那樣,只有二十多騎,但這二十多人卻讓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險。

    尤其是為首那人,雖帶著面具,僅憑其氣勢和胯-下的駿馬便讓人感覺到撲面而來的威壓,好似戰(zhàn)場上的胡人悍將,不,比一般的悍將還要強勢百倍。

    好強悍的沙場血氣!

    此人絕不是普通胡匪!

    初春的峭寒里,張錚后背浸出一片冷汗。

    另一邊,羌匪也看到了這行人,見他們不似漢人反似胡人,心中一喜,立馬高聲喊起來,一面舉起手招呼。

    雖聽不明白胡語,從他們的肢體中可以猜出他們在拉攏對方。

    雙方打斗僵持,張錚的心卻往下沉了又沉。

    胡人素來殘暴,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自家一行人看著家資不菲,就算他們是兩路人,估計也會同意合作。

    那百人羌匪都沒面前這二十多人讓他忌憚,這些人血氣騰騰,必然是久經(jīng)戰(zhàn)場磨礪的兇悍之士,他沒把握在他們手下護衛(wèi)女郎周全。

    張錚心念急轉(zhuǎn),驅(qū)馬回轉(zhuǎn),翻身而下單膝跪在馬車前,“女郎,前有羌匪攔路,后有胡人堵截,卑職無能,沒有擊退胡敵的把握,只能竭力為女郎殺出一條血路,請女郎上馬先行,吾等留守斷后�!�

    此話一出,馬車內(nèi)三人均變了臉色。

    “女郎!”

    “女郎!”

    若瀾和兕子是驚懼和擔(dān)憂,姜從珚則是驚訝更多些。

    張錚不是自大之人,更不是無能之輩,他剛剛還叫她放心,不過片刻形勢就急轉(zhuǎn)直下,看來后方來人不容小覷。

    究竟是什么樣的人,讓他也避之不及,至于他提議的讓她先逃走。

    處境危急,她當(dāng)然惜命,但——

    “此計絕不可行!”

    冷風(fēng)灌進馬車,吹起她烏黑的長發(fā)撲在冰雪般的臉蛋上,黑與白的對比到了極致,一雙同樣黑白分明的寒眸凌光一閃,顯得格外突出。

    張錚第一次見女郎態(tài)度如此堅決,還想再勸說什么,姜從珚已經(jīng)不再給他機會,看著他的眼睛,加快語速道:“此處地形險峻,就算你護我突圍出去,除了官道也無處可躲,他們?nèi)硕鄤荼�,完全可以分兵來追,屆時再被胡人追上,孤立無援,才是真的陷入絕境,此其一;”

    “我們的甲士本就少于敵人,最忌分兵之t?策,唯有擰成一股尖刀,才能真正殺出血路;而且士氣難聚,若我都先逃了,兵士們還有何戰(zhàn)意?此其二�!�

    “所以,不管從哪方面來說,我們現(xiàn)在齊心協(xié)力共同御敵才是最好的選擇�!�

    張錚聽聞,再無話可說,只恨自己無能。

    姜從珚看到:“你不必自責(zé)。”

    隨即從車壁上取下素紗帷帽戴在頭上,命兕子攙扶自己下了馬車。

    她穿著一襲雪白的斗篷,頭戴帷帽,立在馬車旁,朝身后看去,一眼看到為首的那人。

    對方正好看過來,一個隔著素紗,一個隔著面具,視線交匯到一起。

    隔著朦朧白紗姜從珚也能看出他的身形十分雄健偉岸,連胯.下的駿馬都要比別的馬高大,兩廂結(jié)合,光是高度便給人極強的壓迫感。

    馬鞍側(cè)面,一桿銀槍在晨光下閃著凌冽寒芒。

    或許是不想暴露身份,他用黑色獸皮面具擋著臉,看不清五官。

    面具眼孔下,男人目利如隼,姜從珚好像被刺了一下,卻強忍著沒移開視線。

    對方未著盔甲,一身看不出標志的利落胡服,玄色革質(zhì)護臂包裹著他精壯的小臂,此時正把玩著韁繩,姿態(tài)十分隨意,甚至還往后仰了仰,漫不經(jīng)心,好似看熱鬧。

    而他身后的隊伍,整整二十多人,卻全都靜默無聲,紛紛看著為首之人,連馬兒都安靜立在原地,似乎只等首領(lǐng)一聲令下便會沖鋒向前。

    這是訓(xùn)練有素的軍隊。

    張錚肯定也是看出這點才會提議讓她先跑。

    姜從珚深吸一口氣,收回視線不再管對方,轉(zhuǎn)而面對護衛(wèi)在自己身旁的甲士和健仆,展臂揮袖,提氣高聲道:“諸位涼州將士、兒郎,爾等都是血性的勇武之士,如今羌匪攔道意欲劫殺我等,已是生死存亡時刻,只有悍不畏死、血戰(zhàn)到底方能殺出一條生路,我愿與君共存亡,爾等可愿戰(zhàn)?”

    此時晨霧散去,露出周圍褐色的大地,衰敗的枯草上殘雪點點,空氣肅殺而沉悶。

    日光穿過云層傾瀉而下,姜從珚一身雪白狐裘立在其中,纖細的倩影猶如大地上一枝晶瑩的冰花,美麗得近乎脆弱,卻爆發(fā)出難以想象的力量。

    車隊里的甲士和健仆都對張家和姜從珚忠心耿耿,他們的使命就是保護主君,就算姜從珚什么都不說他們也會豁出性命保護她,更不要說聽了這番激昂的鼓舞,骨子里的血性被激起,頓時士氣大漲。

    眾人都舉起右臂高振:“愿為主君效力!愿為主君效力!”

    “血戰(zhàn)到底!血戰(zhàn)到底!”

    “血戰(zhàn)到底!”

    ……

    百十人的振喊,吼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

    天地浩浩,唯此一聲。

    拓跋驍坐在馬上靜靜看著這一幕,眸光漸漸聚起——

    不過一貴族嬌女,明明比所有人都要柔弱,卻能指揮部下聽命于自己,還會分析局勢做出最明智的選擇,有些聰明!

    拓跋驍耳力敏銳,兩邊雖有些距離,但姜從珚跟張錚分析利弊時就故意提高了聲音,隨風(fēng)飄過來被拓跋驍捕捉到大半。

    難得見到漢人女子也有如此心性和魄力,這次來梁國應(yīng)該會不虛此行。

    玄色獸紋面具下,男人嘴角輕揚。

    -

    羌匪見他們不僅沒害怕,反而熱血沸騰,殺氣暴漲,呼聲振天,連森林里的棲鳥都被振飛了,心里打起了鼓,罕見地生出幾分懼意。

    他們再次把目光投向拓跋驍。

    “喂,你跟我們合作,殺了漢人我們財物各分一半!”羌匪首領(lǐng)再次想拉攏人,甚至許出一半財物。

    要知道,他們有足足一百匹馬,對面只有二十多匹,這個條件,絕對撿大便宜了,要是平時,他絕對會把這些人也殺了。

    這個漢女看上去身份就很尊貴,車上該有多少金銀和布匹啊!怎么會有人不心動!

    貪婪心作祟的羌匪首領(lǐng)不肯放過這只肥羊,不斷拉人入伙。

    拓跋驍聞言,哼笑了聲,甚是有幾分輕蔑,沒有回答對方,反而叫住姜從珚:“他們說讓我跟他們合作,你的財物分我一半�!�

    第2章

    拓跋驍

    (永安)十五年,春二月,漠北……

    一個胡人,竟有一口流利又地道的漢語?姜從珚詫異。

    那他肯定也聽懂我剛剛那番話了。

    姜從珚藏在袖子里一直顫抖的手此刻竟平靜下來,連極力壓制的心跳也緩和不少。

    頭一次面對這么嚴峻的生死危機,她并不是不害怕,如果沒有帷帽遮擋,她都不能確定自己能不能控制住眼底那絲膽怯。

    但她是主君,絕不能露出軟弱,否則如何號令手下戰(zhàn)士。

    她轉(zhuǎn)過身,揚起脖子,揚臂舒袖,指著旁邊的大車,“你們?nèi)糁皇且斘�,自取便是,我絕不阻攔�!�

    她故意如此說。

    張錚只見到他是胡人又兇猛逼人,內(nèi)心將他視作頭等強敵,姜從珚卻注意到了另一點。

    羌匪出現(xiàn)后,為了保護她,所有人都棄了財物圍在她馬車周圍,此人從車隊后方出現(xiàn),那些財物就明晃晃地擺在他面前,這么久過去他卻一點行動都沒有。可見,財不能動他的心。

    再者,他們面覆獸皮遮擋模樣,要不是某種少數(shù)民族的習(xí)俗,要不就是為了遮掩身份去做什么事,姜從珚猜是后者。

    既要遮掩行事,想來他們不愿給自己多添麻煩。

    姜從珚主動開口,并不是單純熱血上頭將性命置之度外。她一方面是為了鼓舞士氣,另一方面也給對方傳遞了個訊息——我們愿死戰(zhàn)到底,你真要蹚這趟渾水嗎?

    現(xiàn)在看來,她贏了,對方應(yīng)該不會主動攻擊自己。

    拓跋驍見她語氣如此坦蕩,似乎早已明白了自己的選擇,心里對她又添了分欣賞。

    大笑一聲,“財物就不必了,不如用人頭來補償我耽擱的時間。”

    身后的隨從聽出他的意思,忍不住驅(qū)馬上前,小聲勸說:“王,我們隱瞞身份,不是應(yīng)該避免沖突嗎?”

    他說的是胡語,聲音又小,姜從珚沒聽懂他的意思,但從男人的反應(yīng)來看,他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應(yīng)該是拒絕了。

    緊接著他雙腿一夾馬腹,一馬當(dāng)先,提著桿銀槍急速沖了過來。

    眾人下意識豎起刀擋在姜從珚身前,兕子和若瀾姑姑更是用自己的身邊將她擋得嚴嚴實實。

    男人飛快逼近,然而不過是一瞬間,他便從路邊與姜從珚交錯而過。

    駿馬風(fēng)馳電掣,攜來的勁風(fēng)將她的袖袍獵獵吹起,面紗翻卷如云。

    姜從珚腦海浮出剛剛交錯的畫面,隔著距離對視時她就知道對方十分高大,但都不及臨近眼前那一幕來得震撼。

    兩米多高的駿馬上,男人幾乎是座小山,攜著萬均之勢閃電般俯沖下來,馬蹄前所有人都變得渺小如螻蟻。

    等她回過思緒再看過去,男人已經(jīng)加入了戰(zhàn)局,跟羌匪激戰(zhàn)到了一起。

    玄馬四蹄飛騰,他手提一桿銀槍,力大無窮,猶如銀蛇舞動,將羌匪生生挑起,在空中轉(zhuǎn)了一圈,然后一抖臂猛地扔出,尸體落在地上竟硬生生砸出一個凹坑,血肉糊了一地。

    其余人想圍攻他,無一例外都失敗了。

    他仿佛一頭闖進羊群的巨虎,猛不可擋。

    勇猛至此,竟沒一人再敢靠近他。

    而他率領(lǐng)的二十來騎,見首領(lǐng)率先加入戰(zhàn)場,也跟著上前殺敵。

    羌匪不過一群游匪,無法與正規(guī)軍較量,更不要說對手是拓跋驍,不過片刻功夫,百人匪徒便被殺了一半。剩下的敵不過,見勢不對想要逃跑,卻被張錚率人攔住去路。

    這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和碾壓。

    至戰(zhàn)斗停止,羌匪被全殲。

    己方除了一些人受些輕傷,竟無戰(zhàn)亡。

    張錚等人都做好戰(zhàn)死的準備了,結(jié)果竟峰回路轉(zhuǎn),如此出乎意料。

    對戰(zhàn)果影響最大的,便是那個胡人。

    他在腦海里把已知的各個胡將拉出來對比,卻都對不上。

    羌匪已了,拭完銀槍上的血跡,拓跋驍不欲多留,正欲上馬出發(fā),身后忽然傳來一道輕柔的女聲。

    “請等一下!”姜從珚叫住他。

    “何事?”拓跋驍轉(zhuǎn)過身,目光居高臨下落在她帷帽上,似有幾分打量。

    很平常的兩個字,從他嘴里說出來卻莫名帶著威懾力,姜從珚下意識頓了下腳步,然后定下心神繼續(xù)朝他走去。

    等到他面前,姜從珚再次直觀感受到男人真的很高,自己只到他胸口,估計快有兩米了,一身修勁的黑色胡服包裹著挺拔的身姿,身上殘留的血腥之氣撲面而來,猶如實質(zhì)。

    姜從珚胃里有些難受,那血腥的激戰(zhàn)畫面似乎又在腦海中浮現(xiàn),讓人有些反胃,但此時她只能強行忍耐。

    離得近了,她看到男人的瞳色并不是黑褐色或棕色,反而折射出幾分幽碧,令人想去窺探卻又被其中的森意逼退。

    在男人探究的目光中,姜從珚平穩(wěn)地捧起手中的木匣,往前一遞。

    “剛才危急時刻,多謝義士相助。君不求資財,我見有義士受傷,家中有良t?藥,對外傷猶有效果,請義士收用,以盡我微薄謝意�!�

    不管怎么說,對方終究幫了自己,避免了甲士們的傷亡,姜從珚心里是感激的。

    她十分誠懇地表達謝意,對方卻好像并不在意。

    隔著面紗姜從珚都能感受到對方的眼神在自己臉上轉(zhuǎn)了一圈,最后才在木匣上停了瞬。

    “義士?”對方有些古怪地品咂這兩個字,隨后哼笑了聲,“你們漢人真有意思�!彪S即長臂一伸從匣子里抓起幾個瓷瓶拋給身后隨從,然后飛身上馬一勒韁繩,駿馬揚起前蹄,男人英姿勃發(fā)。

    他側(cè)過臉,“謝禮我收下了。”

    駿馬嘶鳴,黃土飛揚,馬蹄飛奔而去。

    姜從珚站在褐色的土地上看著他們奔騰遠去的背影,垂下的眼眸中劃過思索。

    自漢以來,西域各國商人通過絲綢之路東進,中原地區(qū)胡人屢見不鮮,更不要說五十多年前的混亂,大批胡人南下定居,甚至不乏為漢人效力的。但以宏觀視角來看,能融洽相處的只有極少數(shù),絕大部分漢人與胡人之間都是仇視狀態(tài)。尤其隨著近幾年梁國衰退矛盾加劇,胡漢之間的形勢更是緊張到了極點。

    姜從珚只盼著,這樣一個人,以后千萬不要是敵人才是。

    收起思緒,姜從珚回到馬車前,踉蹌了下,忍不住扶著車壁捂住胸口。

    張錚正安排人清掃戰(zhàn)場,來詢問要如何處理羌匪尸首。

    姜從珚強忍住胃間的不適,慢慢直起身體,撩起帷帽,看著遠處遍浸鮮血的土地,連道旁的枯草都被染成了鮮紅色,在陽光下刺得人眼生疼。

    她閉上眼睛,聲音涼如殘雪,一字一句道:“曝尸于野,震懾不軌!”

    -

    打掃完現(xiàn)場,車隊再次行進。

    姜從珚上了馬車取下帷帽,露出一張蒼白的病容,四肢酸軟無力。

    若瀾心中一急,連忙掏出帕子擦拭她額上細密的冷汗,又忙用手背探她額頭上的溫度,一邊又想摸她冰涼的手。

    姜從珚任由她擺弄自己,喉嚨有些干,啞聲說:“我想喝水�!蔽咐镞是不舒服。

    若瀾忙叫兕子倒熱飲。

    兕子從陶壺中倒出來用指腹一摸,垮下臉,“姑姑,耽擱太久,暖壺里的水都涼了�!�

    若瀾擰起了秀眉。

    馬車上不好生火,女郎身體又病弱嬌貴,每次餐飯若瀾都會讓兕子燒一鍋熱水,灌入用厚棉巾包裹的陶壺中保溫,以便女郎能隨時飲到溫水。

    若沒遇到羌匪,他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會找個地方生火造飯。

    為了趕在天黑前抵達驛站,張錚命令隊伍加速前進,此時剛出發(fā)沒多久,若叫他停下,他肯定二話不說聽從吩咐,但以女郎寬和的性子肯定不會這么干。

    可女郎剛在外面吹了許久寒風(fēng),本就受了涼,如何再受得住這冰冷的水。

    若瀾半是心疼半是無奈,干脆捧起茶杯,打算用自己的手的溫度捂熱。

    姜從珚見她如此,嘆了一聲,干脆從她手里奪下杯子,抬首淺飲了一口。

    “我哪里就需要小心到這個地步,連口涼水都喝不得�!币豢跊鏊氯�,胸口處的反胃感終于有所緩解。

    姜從珚前世病了二十年,每天都過得小心翼翼,生怕一個沒注意就死了,今生活了十年,前面幾年也一直在養(yǎng)病,隨著年歲漸大調(diào)養(yǎng)了幾年,她的身體也好轉(zhuǎn)起來,不再是紙糊的了。

    她已經(jīng)小心謹慎了二十年,現(xiàn)在難得擁有一個健康的身體,她反而想放肆些。

    去奔跑、去騎馬,去肆意大笑,去做自己以前不敢做不能做的事,痛痛快快地活一回。

    “姑姑,我現(xiàn)在身體比以前好多了,你別過分擔(dān)憂�!苯獜墨姺次兆∪魹懙氖�。

    若瀾垂下頭,看握著自己的手掌,骨肉纖細,因為過于白皙而露出手背下青色的血管脈絡(luò),顯得清瘦柔弱,但,不知不覺間,當(dāng)初那個只能抓住自己一根手指的嬰孩兒,此刻已經(jīng)能抓住整只手了。

    “要是女君能看到女郎……”若瀾說到一半,淚意上涌,忽然悲傷得說不下去了。

    前楚王妃張氏,十七年前自永明寺回長安時路遇匪徒,車馬受驚難產(chǎn)而亡。

    此刻再多的語言都蒼白無力,姜從珚只是緊緊抓住她的手無聲安慰。

    臨近午夜,車隊終于抵達驛站,暫作修整。

    路上還遇到一個流浪兒,奄奄一息地倒在路邊,也不知他一個人是怎么活下來的。

    姜從珚命仆人喂了他點粥水,勉強活命。

    兕子不解,“之前遇到南遷的流民,其中也有婦人抱著快要餓死的嬰孩兒求糧,那時女郎不許施糧,為什么現(xiàn)在卻肯救這流浪兒?”

    若瀾姑姑卻十分明白女郎的做法,對她道:“流民群聚時,若施一糧,余下的人必群起而搶,使車隊遭亂,而這個孩子孤身一人,女郎良善,但救無妨�!�

    兕子點點頭,終于明白了。

    行善可以,但要先保全自身。

    第二日,馬車繼續(xù)行駛上路,將近十日后,終于抵達長安城西昌門。

    城墻巍峨,高達十丈,城樓上有持弓巡邏的甲士,樓下亦有城門巡檢,盤查過往人士。
← 鍵盤左<< 上一頁給書點贊目錄+ 標記書簽下一頁 >> 鍵盤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