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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拓跋驍,本王子可從來?不敢輕視你!烏達鞮侯舔了下唇,腥咸的鮮血味道讓他興奮起來?。

    拓跋驍一路急追過來?,跟他們不過百步之遙,很快就殺了上來?。

    鮮卑騎兵們都感到怪異,這些匈奴人竟然不逃了?

    難道有詐?

    他們剛冒出這個想法,便?聽到一聲尖利哨聲,樹葉沙沙,緊接著四面的山林開始震動起來?。

    是馬蹄聲!

    有伏兵!

    -

    兩軍消失在視野里后,山坡下只剩激戰(zhàn)過后的一片尸山血海。

    又等了許久,直到天際都微微泛起絲絲白線,拓跋驍還沒回?來?,眾人都很擔心。

    姜從珚心里雖也有些擔憂,但她知道拓跋驍會贏,因此鎮(zhèn)定地指揮謝紹張錚他們去?戰(zhàn)場救治還活著的傷員。

    為了誘烏達鞮侯上套,而?且野外?的山坡沒路也很難將車馬物資運上來?,只有人提前躲了上來?,一應物資和牛馬都在山下,被烏達鞮侯射來?的火箭毀了不少,烏達鞮侯一離開就有人撲上去?滅火。

    即便?搶救及時,還是損失了將近一半,讓那些幸苦押送了一路的匠人們都心痛壞了。

    姜從珚下令去?救傷者,張錚和謝紹他們便?帶著人手下去?了。

    白日被羯人圍堵,晚上又熬了一整晚,眾人精神上都有些疲憊。

    姜從珚坐在地上鋪好的毯子上,靠著阿椿歇了一會兒便?聽說叱干拔列醒了,叫囂著要見自己。

    姜從珚想了想,同意了。

    叱干拔列胸口?中了一箭,經過醫(yī)治包扎之后雖能走動了,卻不宜動得太厲害。

    山路不好走,姜從珚沒想折騰對方,干脆自己下去?找他。

    她被兕子扶著深一腳淺一腳地下到半坡上,站到叱干拔列面前,“我來?了,你想說什么?”

    叱干拔列坐在地上,眼神復雜地看著這個漢人公主。

    白日中那一箭,他其實是有賭氣的意思在里面。

    自從被王責罰,叱干拔列一直郁氣難消,尤其是每日不能騎馬,必須跟那些下等人一樣走回?去?,更是深深傷害了他的自尊心,他覺得自己被王厭棄了,王今后再也不會讓他當?大將軍了。

    抱著這樣的想法,殺敵的時候他橫沖直撞上去?,完全不管自己會不會受傷,與其說是殺敵,不如說是發(fā)?泄這些日子以?來?的憋悶,一直到廝殺結束叱干拔列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中了箭。

    他打算直接拔下來?,那個漢人卻不允許他這么干,說要幫他。

    哼,我才不要你們漢人假惺惺的幫助。

    這些漢人明明也恨自己,偏偏還要裝作大度地來?幫自己,叱干拔列最討厭這種虛偽。

    他怒罵那幾個漢人,可他們卻依舊不肯離開,直到叫來?了她。

    醒來?后,叱干拔列想起她對自己說的那些話,至今仍不肯相?信,這絕對是詭計多端的漢人想出來?騙自己的。

    他這么安慰自己,可心頭卻始終有種不詳?shù)念A感,這種感覺讓他坐立難安十?分煩躁,干什么都不順心,于是他要見這個漢人公主,親自戳破她的謊言。

    “你根本就是騙我的對不對,我們鮮卑人是鮮卑人,匈奴人是匈奴人,我是尊貴的鮮卑血脈,才不是他們的雜血!”

    叱干拔列語氣很激動,姜從珚都怕他呼吸幅度太大把傷口?震裂了。

    她看他瞪著一雙圓鼓鼓的眼睛,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我為什么要騙你?”姜從珚反問。

    “因為你要趁我不注意打暈我給我治傷�!边掣砂瘟邢胍矝]想就答。

    “嗯,你說的對,我就是這個目的,所以?那些話都是假的。”姜從珚漫不經心地答了一句,拍拍手就要走。

    叱干拔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居然就這么承認了?她難道不該想辦法說自己沒說謊,讓自己相?信她的謊言嗎?

    叱干拔列懵了一瞬,緊接著反應過來?,趕緊叫她,“你別走!”

    姜從珚停下腳步,轉過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不知是不是第一次從這個角度看她,叱干拔列覺得她的眼神格外?黑沉,跟王那種碧綠的幽深感不同,卻帶著極其相?似的氣勢。

    叱干拔列腦子卡了一下,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思緒丟掉,他想說點什么,卻又不知道怎么開口?。

    姜從珚看出來?了,輕笑了下,“你是相?信的,對嗎?”

    叱干拔列想反駁說“我不信”,可話到喉嚨卻怎么也說不出去?。

    哪怕嘴上不肯承認,可心里總有個直覺告訴他這個漢人公主說的話是真的。

    好像從她口?中說出來?的話,天然就有種令人信服的力量,帶著某種不可抵抗的天意,他也不知道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

    他看著這個漢人公主,聽著她繼續(xù)說:

    “你們鮮卑族沒有文字,即便?有也只是某些很有限的符號,所以?不會記載你們曾經的先祖從何而?來?,只是經由老人們口?口?相?傳著前人的故事,幾百年過去?,那些久遠的故事也隨著時間漸漸變得模糊不清,直到永遠消失。”

    “但我們漢族不同,我們的史書上會清楚地記下歷史發(fā)?展的過程,記錄我們曾經的先祖都干過什么事,見過什么人,所以?,我們的史書里寫著你們的故事�!�

    “我們比你們更清楚,你們從何而?來?!”

    這一句話,格外?擲地有聲。

    叱干拔列完全怔住了。

    “你們鮮卑族原屬東胡一系,發(fā)?源于鮮卑山,走出森林后來?到了呼倫湖和貝爾湖,在這里遇到了早期的匈奴人,你們融合交流,經過幾百年,又繼續(xù)向西邊和南邊遷徙,才有了現(xiàn)在的鮮卑部族�!�

    “你們族內,至今應該還保留著某些從前的習性?,比如各種樺樹皮制品,如樺皮棺、樺樹皮弓帶、箭囊等,這些,都是你們從巍巍興安嶺深處的白樺林里養(yǎng)成的傳統(tǒng)……”

    “這便?是你們鮮卑的故事,或許你依舊不相?信,不過沒關系,我本也沒想讓你相?信,只是為了打暈你方便?治傷而?已�!�

    叱干拔列聽她這么說,反而?陷入了某種沉思。

    -

    有伏兵,鮮卑騎兵立馬放棄了追擊,自發(fā)?結成防御陣型。

    固原這里的地形,想要埋藏伏兵實在太容易了。

    片刻后,樹林里果然亮起團團火光,照出影影幢幢的人影。

    舉目望去?,火光已經完全將自己包圍,看人數(shù),起碼上千,聚在一起,正?在逐步縮小包圍圈。

    眾人都緊張起來?,唯獨拓跋驍面色不變。

    烏達鞮侯很看不慣他這副樣子,明明比自己還小十?幾歲,卻總一副王者之態(tài)。

    確實,拓跋驍已經登上鮮卑王座了,而?他自己還是匈奴二王子,連左賢王都因為拓跋驍而?泡湯了,還受了幾年冷落,每次一想到此事,他就恨不得喝其血啖其肉以?解心頭之恨。

    烏達鞮侯主動朝前走了幾步,“拓跋驍,想要讓你上當?,不費點心思還真不容易,不過你終究上當?了�!�

    烏達鞮侯四年前在拓跋驍手里慘敗,深知他在戰(zhàn)場上有多難纏,拓跋驍打仗從來?沒有什么規(guī)律,隨機應變的程度簡直令所有當?世名將都震驚。

    人們最常用來?形容拓跋驍?shù)囊痪湓捑褪牵核?來?就是打仗的。

    烏達鞮侯不敢像四年前那樣輕視拓跋驍,他也不肯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于是先帶了一千騎去?襲營,如果拓跋驍真的犯了渾沒有防備被他得手自然是胡天神眷顧自己,就算不能成功也沒關系,他還有后招。

    就像他想要拓跋驍?shù)拿粯樱匕向斠膊粫胚^自己,他以?自己為誘餌,不信拓跋驍不追來?。

    現(xiàn)在,他成功了。

    烏達鞮侯前所未有地得意起來?,繼續(xù)朝拓跋驍放狠話,“拓跋驍,我說過的,我會砍下你的頭顱當?我的酒器,今日就是我收取戰(zhàn)利品的時候了�!�

    拓跋驍眉骨一沉,輪廓鋒利的側臉在明滅的火光中顯得異常冷漠而?深沉,一雙碧眸幽深如見不到底的深淵。

    烏達鞮侯還以?為他這是被自己逼入絕境的沉默。

    “上!”他殺意凜凜。

    鮮卑騎兵都聚到了王身邊,面對四面t?包圍而?來?的敵人,面對懸殊十?倍的匈奴鐵騎,他們雖然有些擔心,卻沒有絲毫害怕。

    “王,屬下愿為王殺出一條血路�!�

    拓跋驍沒同意,只冷冷吐出幾個字:“諸位勇士,隨本王殺敵!”

    “殺敵!殺敵!”

    鮮卑騎兵瞬間士氣大漲。

    沒看到自己想看的場面,烏達鞮侯氣急敗壞,率領身后的騎兵朝拓跋驍沖過來?,拓跋驍也單槍匹馬迎了上去?。

    一個銀槍在手,一個持著巨大的長刀,兩人激戰(zhàn)到一起,動作大開大合,打得旁人都不敢靠近。

    拓跋驍身高八尺多,肌肉健碩,力有萬鈞,烏達鞮侯同樣虎背熊腰,身經百戰(zhàn),兩人均為當?世數(shù)一數(shù)二的悍將,一時間,誰也無法完全壓制對方。

    大戰(zhàn)五十?回?合后,兩人都汗流如水,雙臂被震得發(fā)?麻。

    此時天際已經慢慢露了白。

    陣心之外?,匈奴騎兵大肆圍剿鮮卑騎兵,他們人數(shù)太少,縱然暫時能抵抗一二,可形勢確實在一點點變壞。

    拓跋驍?shù)挠H衛(wèi)見此,終于忍不住勸道:“王,匈奴人太多了,讓屬下為您殺出去?吧,不然真的沒機會了�!�

    拓跋驍并?未理會,眼前似乎只有烏達鞮侯一個敵人。

    烏達鞮侯聽到這話越來?越興奮,招式也越來?越狠辣,他仿佛已經看到拓跋驍被自己砍下頭顱的場景了。

    “拓跋驍,你會為你的傲慢付出代價的!”

    “你以?為僅憑你這點人手還能阻擋我嗎!”烏達鞮侯哈哈大笑。

    隨著鮮卑戰(zhàn)士一個接一個倒下,就在烏達鞮侯以?為自己勝券在握的時候,情形再次發(fā)?生?逆轉。

    此時天色更加明亮,眾人能看到遠處的天空中一股巨大的沙塵正?在靠近,緊接而?來?的,還有越來?越清晰的馬蹄聲。

    看這動靜,絕對不會少于五千。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拓跋驍在此時側過臉,明亮的天光照見他碧眸中冰冷的寒意,“烏達鞮侯,本王將你的話還給你——”

    “你會為你的傲慢付出代價的!”

    烏達鞮侯霍地變了臉。

    他埋伏拓跋驍?shù)尿T兵總共也才三千不到,而?拓跋驍?shù)脑娮阕阌形迩б?上。

    以?前他十?萬精騎跟他三萬兵力對陣尚且討不了好,現(xiàn)在他的人比自己還多……

    烏達鞮侯的臉色陰沉無比,握著長刀的手血管暴起,他死死咬著牙,即便?穿著鎧甲也能看出胸膛起伏有多劇烈,顯然被氣到了極點。

    “你竟然這么大膽!”

    一切都明白了,烏達鞮侯以?為自己作餌讓拓跋驍上了當?,沒想到拓跋驍才是真正?的獵手。

    “你難道不怕援兵來?得太晚真的死在我手上嗎?”他恨恨地罵道。

    五千騎兵要隱藏蹤跡十?分困難,更不要說烏達鞮侯本身就打算埋伏,絕對會偵查周圍的環(huán)境。

    所以?,拓跋驍?shù)脑仨毑氐米銐蜻h才不會被發(fā)?現(xiàn),可這樣一來?,真正?交戰(zhàn)之后,援兵要趕來?也需要不少時間。

    戰(zhàn)場情況瞬息萬變,誰也不知道多耽擱一刻鐘己方會不會就全軍覆沒。

    拓跋驍不屑地哼了一聲,“憑你,還殺不了本王!”

    這話簡直狂妄至極,讓烏達鞮侯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可眼下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西邊退路被埋伏,烏達鞮侯眼神一閃,召集起人手,反而?主動迎了上去?,似乎想趁鮮卑軍隊還未包圍自己時突圍出去?。

    幾千騎兵激戰(zhàn)到一起,規(guī)模不亞于一場中型戰(zhàn)役,飛沙走石,聲析江河,場面之震撼難以?用言語描繪,整片大地都在為之震顫。

    烏達鞮侯本身兵力就比拓跋驍少,被截住了退路,士氣受到打擊,繼續(xù)鏖戰(zhàn)下去?必然會敗。

    鮮卑騎兵也是這樣以?為的,然而?眨眼之間,眾人卻見烏達鞮侯的親衛(wèi)調轉了方向,竟然朝反方向東面攻去?。

    鮮卑騎兵自西面而?來?,本想對烏達鞮侯形成前后夾擊之勢,可剛才烏達鞮侯不顧一切向西進攻,他們便?沒來?得及完全包圍對方,東面的兵力十?分薄弱。

    此時再被烏達鞮侯的親衛(wèi)一沖擊,很快撕開一條口?子。

    烏達鞮侯僅帶著數(shù)百親衛(wèi)向東而?逃,完全不管丟在身后的幾千士兵,便?是匈奴人自己一時都沒反應過來?。

    他們被二王子舍棄了?

    烏達鞮侯跑了,匈奴人更沒了斗志,眾人正?要趁機剿滅他們時,卻見拓跋驍眼神一凜,忽然想到什么,臉色陡然變得十?分難看,飛快召集了數(shù)百精騎追了上去?。

    ……

    天色已經亮了起來?,能看清周圍的環(huán)境了,營地里,大家正?在努力收整物資和傷員。

    遠遠的山谷里,一團煙塵滾滾滾而?來?。

    眾人一開始都以?為是拓跋驍回?來?了,近了一看竟是匈奴騎兵,都十?分驚恐,四散逃命。

    謝紹第一時間召集旅賁衛(wèi),可他們也熬了一天一夜,一些人靠在地上休息,一些人幫忙救治傷員也沒有騎馬拿武器,一時間根本反應不過來?。

    烏達鞮侯速度極快,轉眼就到了眼前。

    可他卻沒去?屠殺旅賁衛(wèi),反而?帶著所有親衛(wèi)直直朝山坡上沖過來?。

    山坡本就不高,不過二三十?丈,旅賁衛(wèi)被撕開一道口?子,烏達鞮侯就這么暢通無阻地爬了上來?。

    緊接著,數(shù)十?支利箭朝自己這邊落下。

    留守在姜從珚身邊的幾個親衛(wèi)忙聚攏到一起抵擋箭雨,可他們人數(shù)太少,還是有漏網之魚。

    一支寒箭穿過眾人的防守直直朝姜從珚襲來?,眾人要回?護卻來?不及了。

    姜從珚瞳孔皺縮,這一瞬間她甚至來?不及思考自己會不會死在這支箭下。

    千鈞一發(fā)?之際,姜從珚眼前一暗,一道人影撲了過來?擋住了這支箭。

    是叱干拔列!

    他受了傷,動作不如全盛時矯捷,來?不及拔刀抵御,只好以?身體撲了上來?,用胳膊強行揮開。

    即便?如此,他臂膀上依舊被劃出長長一條口?子,血涌如泉。

    可此時卻沒人有心思去?關注他的傷勢,烏達鞮侯已經完全沖上來?了。

    他盯著被眾人護在中間衣裙干凈華美的姜從珚,料定了她就是拓跋驍要娶的梁國公主,沒有任何猶豫朝橫沖過來?。

    留守的幾個親衛(wèi)肝膽俱裂,以?搏命的姿態(tài)迎了上去?,可他們只有十?來?人,又沒騎馬,單憑肉身如何抵擋得住烏達鞮侯數(shù)百鐵騎,不過瞬間便?被沖散。

    烏達鞮侯急速逼近,姜從珚身邊卻只剩兕子和叱干拔列。

    姜從珚后脊一片冰冷寒意,急急朝后退。

    下一秒,烏達鞮侯長臂一撈,就將她掠上了馬背。

    劫了人,烏達鞮侯毫不戀戰(zhàn)轉身就朝山坡下沖去?。

    張錚看到烏達鞮侯的瞬間就忙騎上馬帶著手下追過來?,卻被烏達鞮侯的騎兵擋住,親眼看到女郎被烏達鞮侯劫持上馬背這一幕,他目眥欲裂,瘋了一樣追上去?。

    “站�。 �

    拓跋驍一路追擊烏達鞮侯,可烏達鞮侯征戰(zhàn)這么多年,也自有其狡猾詭計之處,他一邊奔逃,還一邊命令后面的親衛(wèi)攔截拓跋驍。

    他們明知自己被舍棄了,卻依舊愿意聽烏達鞮侯的命令行事。

    山勢險峻,能夠行馬的總共也就那么點地方,上百人在那兒一堵,即便?不欲糾纏,要想通過也要不少時間撕開口?子,更何況匈奴騎兵的驍勇并?不弱于鮮卑騎兵。

    拓跋驍剛追回?營地,便?聽有人來?報:“公主被烏達鞮侯劫走了,張將軍和謝將軍已經帶人追上去?了。”

    拓跋驍瞬間變了臉,那雙深邃青碧的鳳眸里折射出前所未有的駭人氣勢,碧色濃郁到了極致竟有血芒閃爍。

    稟告消息的旅賁衛(wèi)都擔心他一怒之下殺了自己,周圍人也都屏息凝神不敢發(fā)?出任何聲音。

    拓跋驍卻沒像他們以?為的那樣大發(fā)?雷霆,僅停留了一瞬,得知烏達鞮侯逃跑的方向后就急追了上去?。

    “莫多婁,你帶人從北面包抄,阿隆,你去?通知蘇里讓他帶人去?西邊截住烏達鞮侯的退路,告訴他,要是放走了烏達鞮侯,提頭來?見本王!”

    “遵令!”

    “遵令!”

    二人齊聲應道,飛快帶著人馬分散開來?。

    第40章

    四十章

    “全數(shù)滅殺,一個不留!”……

    姜從珚現(xiàn)在很難受,

    前所未有的難受。

    她被?烏達鞮侯擄上馬,整個人橫在馬背上,臉朝下,像掛著的一個麻袋,

    被?奔馳的駿馬不斷撞擊著腰腹,

    五臟六腑都快撞碎了,

    險些連呼吸都不能。

    她想吐,

    又吐不出來。

    綠色的樹影飛快往后倒去,

    發(fā)?髻早散落下來,

    長發(fā)?凌亂,冷風呼呼地刮過,割得?她臉生疼,時不時還?有雜草和樹葉劃過臉頰。

    極致的速度中?,這些柔軟的雜草也變成了鋒利的刀刃,

    姜從珚似乎都能感覺到臉上那些細碎的傷t?口在不斷往外滲血。

    但她現(xiàn)在顧不上這些疼痛,

    她只?有一個念頭——怎么才能活下去?

    烏達鞮侯選擇挾持她而不是直接要她的性命,恐怕是想以她為籌碼威脅拓跋驍。

    不說拓跋驍會不會為了自己向烏達鞮侯妥協(xié),就算拓跋驍真的愿意,以烏達鞮侯的狡詐程度真的會放過自己嗎?

    馬背顛簸得?實在太厲害,一拳又一拳打在她身上,姜從珚渾身難受至極,

    思緒都被?晃得?不太清晰,

    想了許久都沒想出什么好辦法。

    在絕對的武力面前她那些小聰明根本派不上用場,就算她愿意拋下氣節(jié)暫且向烏達鞮侯投降,

    以現(xiàn)在這般緊迫的情形,她恐怕還?沒來得?及開口不知什么時候就丟了小命了。

    姜從珚感到深深的后悔,后悔自己的自以為是和傲慢。

    她從后世而來,

    知道歷史的走向,這是她的優(yōu)勢,在此之前,她也確實利用先覺知識做了不少事。

    然而,正是這種長期以來的正向反饋讓她失了警惕。

    歷史上,烏達鞮侯又與拓跋驍交戰(zhàn)兩次,皆敗,其中?一次就在永安十?五年四?月。

    所以,她理?所應當?shù)赜X得?這一次烏達鞮侯會敗在拓跋驍手里,所以,她失了防備。

    如果她當時讓旅賁衛(wèi)和張錚他們披甲騎馬嚴陣以待,烏達鞮侯不會那么容易沖破他們的防守。

    她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既然她想改變歷史,又怎能奢求今后的勝敗都按史書?所寫?那樣發(fā)?展。

    這本身就是一個悖論。

    人不是不可以犯錯,但這一次的錯誤太大,直接將她推到了懸崖上,稍有意外便會粉身碎骨。

    姜從珚只?感覺腦袋越來越昏沉,趁著自己還?有一點力氣,她艱難地抬起手,小心翼翼摸索到發(fā)?間,取下唯一一支還?沒掉落的發(fā)?簪藏到了袖子里。

    現(xiàn)在的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

    不知他們奔逃了多久,也不知逃出了多遠,樹影都在陽光下拉長了許多,似乎快黃昏了,姜從珚才隱約聽到匈奴騎兵的聲音。

    “二王子,西南方向有鮮卑騎兵圍堵�!�

    “二王子,北面也有鮮卑人在靠近�!�

    不用下屬稟告,烏達鞮侯也感覺到了遠處的震動?。

    他瞇起眼,抬頭看了眼半空中?的愛鷹,它盤旋了一會兒,正在朝西飛去。

    “不用管,全速朝西前進�!�

    西面是黃河,只?要渡過黃河,拓跋驍就奈何?不了他了。

    …

    拓跋驍一路急追,很快就追上了張錚他們。

    拓跋驍只?看了張錚和謝紹一眼,沒跟他們浪費口舌,緊緊咬住了烏達鞮侯的隊伍。

    烏達鞮侯征戰(zhàn)多年經驗豐富,逃跑手段層出不窮,跟先前一樣,他還?是在地勢異常狹窄的位置留下親衛(wèi)阻攔他們。

    盡管很快將人解決,還?是耽擱了時間,以至于眾人沒辦法完全截住他。

    然而隨著烏達鞮侯奔逃越久,身邊的親衛(wèi)越來越少,抵抗的力量越來越弱,拓跋驍終于在黃河邊上追上了對方。

    這是一個野渡口,很小,只?有幾條船,大概是烏達鞮侯給自己準備的退路,然而最靠近渡口的位置已經被?蘇里帶著鮮卑騎兵占領了。

    河水滔滔,岸邊的雜草葦叢被?風吹得?東倒西歪,濃厚的云層積在半空中?隨時要傾下來,風聲蕭蕭,甲士林立,整個場面宛如一幅狂亂的潑墨畫。

    烏達鞮侯被?圍困在了渡口處,身邊僅剩了不到兩百親衛(wèi)。

    蘇里眼里閃著興奮的光,烏達鞮侯是匈奴最勇猛的悍將,要是今天能殺了他,鮮卑騎兵在草原上就再也沒有對手了,他們甚至能把匈奴王庭也打下來。

    蘇里迫不及待想殺上去,可阿隆卻死死拉著他。

    “烏達鞮侯手里有漢人公主,沒有王的命令,你不能輕易動?手。”

    作為王的親隨,王這些日子是怎么對待漢人公主的,他再清楚不過了。

    蘇里不能理?解,轉過頭,“不過一個漢人公主,沒了重?新娶一個就是,這可是烏達鞮侯,殺了他,我?們鮮卑人在草原上就再也沒有對手了。”

    “想想四年前烏達鞮侯打到王庭時,我?們死了多少人,被?搶了多少牛阿隆不敢猜王會怎么做,反正王沒下令進攻他就要阻止蘇里將軍。

    蘇里被?他氣得?牙癢癢卻又無?可奈何?。

    烏達鞮侯發(fā)?現(xiàn)自己被?圍住后臉色先是陰沉了瞬,然后又朝拓跋驍露出一個挑釁的笑。

    “拓跋驍,你看看我?手里的人是誰�!�

    姜從珚被?他抓著后背的衣領提了起來,她此時已經完全沒了力氣,只?能任由?他把自己當個提線木偶一樣擺弄,僅僅是呼吸她胸腹都疼得?厲害,視線也變得?模糊,只?隱約瞧見對面一個騎在馬上的高大身影。

    “你千辛萬苦去梁國求來的公主,難道就不管她的死活了嗎?”

    “給我?退遠點,退到一箭之外,不然我?就立馬殺了她�!睘踹_鞮侯將彎刀架在了她脖子上,冷著聲命令。

    冰冷的刀刃貼著她肌膚,像是一條毒蛇纏在頸邊,吐著信子伺機而動?,帶著陰寒的殺氣,引起陣陣戰(zhàn)栗。

    終于來了。

    姜從珚努力忽略身體上的難受,暗暗摸了摸袖里的發(fā)?簪,將精神一點點聚起,不動?聲色地睜開眼,看向遠處的拓跋驍。

    凌亂的青絲下,黑瞳如星子般閃過一道亮光,她緩慢地眨了下眼,轉眼間又闔上,如同一個毫無?生氣的布娃娃。

    拓跋驍?shù)囊暰僅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便移開,沒說話。

    張錚生怕他為了要烏達鞮侯的命而不顧女郎的安危,急急下馬雙膝跪到他身前,以額觸地。

    一路走來,張錚從未向鮮卑人低過頭,對于拓跋驍也只?是禮節(jié)上的尊重?,但這一刻他什么都顧不上了,什么尊嚴氣節(jié)都不重?要,剛毅的臉上竟是前所未有的哀求和無?助。

    “漠北王,我?懇請您一定要保住女郎的性命,只?要女郎安全,涼州侯愿與您修好!”

    這個時候他不敢浪費時間說那些花里胡哨的理?由?,直接給出了最大的利益誘惑。

    只?要能保住女郎性命,他什么都可以舍棄。

    謝紹震驚于張錚竟能以涼州為籌碼,可現(xiàn)在也顧不上許多,他也趕緊下了馬,一起跪至拓跋驍面前,“漠北王,愿您看在兩國之盟上,救公主性命!”

    緊接著,跟來的幾個涼州親衛(wèi)和旅賁衛(wèi)也一起下馬跪地求情。

    拓跋驍戰(zhàn)馬前跪了一圈人。

    烏達鞮侯見狀,更是笑得?張狂。

    敗兵之后他原本是想殺了這個漢人公主給拓跋驍添堵的,卻在看清她模樣的瞬間改變了主意。

    聽說這個漢人公主是拓跋驍親自選的,果然生得?像花一樣美麗,與其殺了她觸怒拓跋驍跟自己不死不休,不如劫走她讓她成為自己的籌碼,要是能帶回王庭把她變成自己的女人就更好了,那對拓跋驍來說將會是一個天大的恥辱。

    現(xiàn)在,那些漢人都在向拓跋驍求情,他會答應嗎?

    拓跋驍駕著驪鷹朝前走了幾步,明亮的天光都照不穿他陰沉的碧眸。

    烏達鞮侯見他靠近也不害怕,甚至主動?駕馬迎上去,他自信僅憑拓跋驍一個人要不了自己的命,而且他手里還?有人質。

    “只?要你放我?走,這個漢人公主就還?給你。一命換一命,很公平吧!”烏達鞮侯惡劣地說。

    張錚他們沒聽明白,蘇里卻聽懂了,心頭頓時一急,“王,不可以!”

    “烏達鞮侯狡詐得?像狐貍一樣,我?們好不容易才困住他,不能就這么放過他!”蘇里急得?不行,生怕王錯失這個良機。

    拓跋驍沒有回答他。

    從開始到現(xiàn)在,他沉著眉眼,一句話都沒說過,叫人摸不透他的想法,只?有周身一直縈繞著猶如實質的寒意,仿佛一柄不斷被?壓抑著的兇劍,只?等某個契機便要出鞘飲血。

    見他一直不說話,烏達鞮侯也開始遲疑起來,畢竟只?是一個女人,就算再美也只?是一個女人而已,如果換做是他,要是能殺了拓跋驍,別說一個,就是把他所有妻妾都殺了他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他呼吸沉了下,一雙金綠色的瞳孔里閃過狠辣,再次朝拓跋驍喊話,“你想好了嗎?要是你再不決定,我?就先殺了你的漢人公主,再跟你決斗!”

    他加重?了力氣,刀鋒再次逼近姜從珚脆弱的脖子,甚至已經劃出一條血線,染在雪白的肌膚上,瑰麗又刺眼。

    拓跋驍瞳孔微縮,眸色再度暗了兩分,握著韁繩的指節(jié)狠狠一收。

    河邊的北風呼呼刮著,卷起風沙拍打在眾人臉上,眾人的心情也都如這狂風一樣混亂動?蕩,他們看著騎在馬上對峙的烏達鞮侯和拓跋驍,想知道拓跋驍會怎么選。

    良久,拓跋驍忽然冷笑一聲,“本王怎么知道t?她是不是還?活著,或許她已經死了呢!”

    烏達鞮侯完全沒想到他會這么問。

    一路奔來,這個漢人公主沒說過一句話,也沒有任何?反抗的動?作,剛剛把刀架到她脖子上也沒有反應。

    他下意識將手里的人提起,低下腦袋去看她,果然見她雙眸緊閉嘴唇蒼白,如果不是尚且溫軟的軀體,真跟一具尸體無?異。

    就算沒死,看她這模樣也快死了。

    烏達鞮侯忽的一愣。

    便是這一瞬間的錯愕,一道流星般的白色箭羽朝他襲來,無?數(shù)次戰(zhàn)場上磨礪出來的直覺讓他汗毛都豎了起來,他來不及發(fā)?怒,揮舞著彎刀抵擋飛面而來的利劍。

    同一時間,姜從珚倏地睜開緊閉的雙眸,握著發(fā)?簪用盡所有力氣朝烏達鞮侯近在咫尺的脖頸大動?脈刺去。

    這張蒼白柔弱的臉上,滿是凜冽的殺意。

    姜從珚確實是抱著以命相搏的決心刺出這一簪的。

    烏達鞮侯是梁國和涼州最大的威脅,匈奴鐵騎強盛,可一旦沒了絕對的領袖,就算今后仍然進犯實力也會衰退不少,歷史或許便會在這一刻拐向。

    如他說的,一命換一命,值得?的。

    然而烏達鞮侯的反應比她以為的還?要快得?多,對暗中?潛藏的殺意更是敏銳到了極點,她的簪尖才碰到他的皮膚,堪堪劃破表皮還?沒來得?及刺進去,烏達鞮侯已經有了動?作。

    兩面受敵,一面是拓跋驍破空而來的寒箭,一面是她的刺殺,烏達鞮侯一時無?法兼顧,下意識將她甩了出去全力斬開偷襲自己的冷箭。

    拓跋驍?shù)募kU!

    姜從珚從將近兩米的馬背上重?重?跌落在地,后背摩擦出火辣辣的灼痛,五臟六腑似被?狠狠打了幾拳,胳膊更是被?撞得?失去了知覺,她眼前一片眩暈。

    還?好周圍都是泥土地和雜草,勉強算有個緩沖。

    她顧不上暈疼,抱起胳膊趁烏達鞮侯還?沒過來趕緊朝拓跋驍?shù)姆较驖L了幾圈。

    拓跋驍放完箭的瞬間便收起弓駕著驪鷹急速飛奔過來。

    他先前隔著百步的距離,就算全速疾馳也需要幾息時間,這時烏達鞮侯已經反應過來,他惱怒非常,沒想到自己竟被?一個看起來柔弱的漢人女子欺騙了。

    她竟然有膽子刺殺自己!

    烏達鞮侯想都沒想就要來抓姜從珚,然而此時,更多的箭雨落下。

    “放箭!”蘇里大喊。

    只?可惜他們剛才被?迫遠退,這個距離上箭矢殺傷力不夠強,烏達鞮侯的親衛(wèi)也沖了上去。

    烏達鞮侯打落周圍的箭矢,還?是不肯罷休,依舊要來抓她。

    甚至他已經顧不上別的,心里只?有一個想法——殺了這個漢女。

    他竟然被?一個柔弱漢女算計了!

    這是他的恥辱!

    姜從珚聽到近在耳邊的馬蹄聲,一道寒光襲來,她驚恐地朝前一滾,險之又險地避開烏達鞮侯砍過來的長刀,冰冷的鐵刃擦著她的臉頰交錯而過,發(fā)?絲被?刃口削斷飄散到空中?。

    她繼續(xù)滾著朝前躲,可她的速度比烏達鞮侯的馬蹄慢了豈止一星半點,眨眼就被?追上,烏達鞮侯再次舉起長刀,狠狠地斬下來,眼看就要落到她身上,一柄銀槍泛著明亮的雪光破空而來,在離姜從珚不到半尺的位置生生擊開了將要落下的刀鋒,然后深深斜扎進泥土,槍尖完全沒入,槍尾震顫不休,可見力道之大。

    巨大的力道震得?烏達鞮侯手臂一麻,長刀雖沒脫手卻偏了方向。

    拓跋驍如閃電般襲來,經過姜從珚身邊,他橫空懸過半邊身體彎腰一撈便將人抱回馬上,然后將擲出的長槍拔了出來。

    整個變故從開始到現(xiàn)在不過幾息時間,其中?的驚險卻漫長得?仿佛經歷了一個世紀。

    姜從珚只?模糊看到一張熟悉的俊臉,回到安全的懷抱,提了許久的那口氣終于松下來,再也撐不住暈了過去。

    拓跋驍?shù)谝粫r間看向懷里的人,看到她前所未有的狼狽,那張他都舍不得?用力觸碰花一般嬌嫩的小臉上,滿是細碎的劃痕,面容蒼白如雪,更叫他暴怒的是,原本玉白瑕疵的雪頸,現(xiàn)在卻多了一條殷紅的血痕,而這道血痕,是烏達鞮侯劃的。

    烏達鞮侯殺姜從珚不成,拓跋驍又沖了過來,當即下了決斷不再戀戰(zhàn)。

    “攔住他,上!”他命令親衛(wèi)圍攻拓跋驍,自己卻轉身就朝河邊殺去。

    無?論什么時候,就算憤怒到極致,他總是能十?分果決地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行動?,不管是舍棄部下還?是舍棄別的,他都不會有絲毫猶豫。

    搶來的人質丟了,拓跋驍現(xiàn)在沒了顧忌肯定會不顧一切殺過來。

    烏達鞮侯趁他去救人的瞬間便飛快拉開了距離,帶著剩下的親衛(wèi)一起跟蘇里廝殺到一起。

    拓跋驍一手抱著姜從珚,單手提槍對付圍攻的匈奴騎兵,還?好,其余鮮卑騎兵很快沖了上來。

    蘇里帶著鮮卑騎兵將烏達鞮侯團團圍住,原以為一定能拿下他,可困獸之斗的兇狠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

    他不斷命人放箭,可烏達鞮侯有親衛(wèi)拼死相護,又悍勇非常,穿著全甲,只?射中?了胳膊和腿,一時難以要他性命。

    最后,烏達鞮侯被?逼到一處崖邊,身前只?有十?數(shù)親衛(wèi)在側。

    “烏達鞮侯,你已經無?處可逃了�!碧K里露出森然的笑。

    底下是滔滔河水,正值四?月,北方完全解凍,春汛急猛。

    烏達鞮侯看著眼前面密不透風的鮮卑騎兵,又看了眼身下激流翻滾的黃河,最后看向遠處的拓跋驍,提氣喊話:

    “拓跋驍,我?會記住今日的!”

    說完,毫不猶豫往下一跳。

    蘇里猛地往前一撲想要抓住他,卻還?是晚了一步,只?能眼睜睜看著烏達鞮侯落入河中?,很快就在激流下消失不見。

    他的這份果決,確實少有,在必死的絕路里硬生生拼出一絲生路。

    眾人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站在了原地。

    “王,要不要派人去下游搜尋?”蘇里問。

    按理?說烏達鞮侯中?了箭又受了傷,河水又那么急,這種情況下活命的可能性極小,可那是烏達鞮侯啊,就像他們王一樣,所有不可能的事情都可能發(fā)?生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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