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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烏達鞮侯側(cè)著臉看了眼,眼神不?善。

    這是他養(yǎng)了數(shù)年的鷹,是從?幾十只里面挑選訓練出來的最聰明?的一只,t?頗通人性,能聽懂指令,以往作戰(zhàn)的時候還能幫他觀察敵形,可?是這一次,它居然沒發(fā)?現(xiàn)拓跋驍藏起來的五千精兵!

    此刻烏達鞮侯腦海里想不?到那五千兵馬藏得很遠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他只有惱怒。

    他再一次被拓跋驍算計了。

    他倏地坐起身,一手掐到了黑鷹的脖子上,鐵鉗一樣的五指漸漸收攏。

    喉嚨被扼住,求生的本能讓黑鷹撲騰起翅膀來。

    它體型頗大,翅膀也很有力,烏達鞮侯剛剛死里逃生還沒完全恢復力氣,竟被它的翅膀掀開了。

    烏達鞮侯的眼神更加陰沉起來,卻在此時,黑鷹忽然又飛了起來,在半空中盤旋了會兒,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朝烏達鞮侯叫了兩聲。

    烏達鞮侯趕緊藏到了草叢里。

    緊接著遠處傳來一句悠悠的唱腔,“哎~斷竹,續(xù)竹,飛土,逐宍……”

    隨著歌聲越來越響亮,才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放牧的老頭兒,身上裹著黑乎乎的羊皮衫,頭上帶著一頂小圓帽。

    現(xiàn)在正值春夏,河邊水草豐茂,老頭兒正騎著一匹老馬,用長?桿趕著十幾只羊在河邊吃草。

    老頭兒沒發(fā)?現(xiàn)異樣,像往常一樣慢悠悠地在河邊溜達。

    烏達鞮侯藏在他身后的草叢中,盯著老頭兒的背影瞧了一會兒,又落到他騎的馬上,金綠色的眸子瞇了瞇,然后趁老頭兒沒防備從?背后撲了上去?,一把將人扯到地上,毫不?猶豫抽出腰間的匕首捅進對方的脖子,一套動作下來行云流水,仿佛干過無數(shù)次。

    牧民老頭兒到死都沒明?白,自己今天只是照常出門?放個羊,怎么就突然沒了命,臨死前還瞪著一雙驚恐又疑惑的眼睛。

    烏達鞮侯殺完人,神色沒有絲毫變化,仿佛只是殺了只獵物。

    拿著匕首在老頭兒身上蹭了蹭擦掉血跡,重?新收回?鞘中別在腰間。

    隨便包扎了下身上的傷口,他騎上馬,朝西北而去?。

    原以為這次偷襲能拿下拓跋驍?shù)男悦�,沒想到拓跋驍?shù)拇竽懞徒圃p程度都超乎他想象。

    他至今還不?甘心,拓跋驍竟然看穿了自己的計謀,還將計就計以身入局,等他以為自己勝券在握的時候,五千精兵突然出現(xiàn)打?了他一個錯手不?及,還好他急中生智臨時決定回?去?劫走了那個漢人公主,不?然這回?能不?能逃命還不?好說。

    可?即便如此,還是叫他損失了三千騎兵,還有數(shù)百親衛(wèi)。

    自從?四年前攻打?鮮卑王庭失利,單于就一直不?太待見他,而他下面的幾個弟弟更是趁機討了單于歡心,分走了原本屬于他的權力,他再也不?是匈奴王庭的第一王子了。

    這幾年好不?容易積累起戰(zhàn)功再次得到重?用,他手里的兵馬也不?多,不?過七八千,這次帶了一半過來卻全部?折損在拓跋驍這兒,豈能不?叫他憤怒。

    烏達鞮侯對拓跋驍恨之入骨,死死勒著韁繩,幾乎要嵌進掌心里。

    黑鷹一直飛在半空中跟在他身邊,烏達鞮侯瞥了眼,心中的氣仍下不?去?。

    他伸出一只胳膊,黑鷹便落到他身上,尖利的爪子搭在他胳膊上。

    烏達鞮侯摸了摸黑鷹的脖子,瞇起眼睛看向鮮卑王庭所在的方向,對黑鷹下了幾個指令。

    “去?,給我監(jiān)視拓跋驍和那個漢人公主�!�

    黑鷹得到命令,便再次撲騰著翅膀飛向高空離開了。

    第44章

    四十四章

    當誰都跟他一樣不知羞嗎?……

    謝紹很?快整頓好旅賁衛(wèi)。

    他將?陣亡將?士的尸骨焚成骨灰?guī)Щ厝ィ?br />
    同時按姜從珚說的砍了數(shù)十顆匈奴人頭,用石灰腌著防腐,還取下一些匈奴將?領的信物帶回長安,如此一來,

    這個“抗擊胡敵,

    保衛(wèi)公主”的功勞便坐實了。

    至于底下的將?士,

    他們也?覺得?自己冒著性命之險出了不少力氣,

    戰(zhàn)功或許有些夸大,

    也?不算弄虛作假,

    而且夸大戰(zhàn)功也?是很?常見的事,謝紹的做法對他們自身也?十分有利,便都同意了。

    能跟胡人正面交鋒還能斬殺他們,他們這支隊伍就算放到長安城的精銳中都是佼佼者,根本不心虛。

    一些討厭謝紹太過一根筋不知變通的人,

    經(jīng)過這件事后也?對他稍微改觀了,

    官場嘛,水至清則無魚,底下人要的不是一個剛直不阿的主君,而是一個能給他們帶來好處的上司,這樣才能跟著喝口湯。

    最終的結(jié)果便在這種默契中定下。

    第二?日,兩邊各自整頓好隊伍,

    分列在山谷兩側(cè)。

    這便是要正式辭別?了。

    謝紹打馬上前,

    行至公主儀仗前,翻身而下,

    然后單膝跪地抱拳,“末將?只?能護送公主至此了,愿公主一路順遂,

    平安無憂�!�

    姜從珚坐在馬車里,讓兕子撩起車簾,朝謝紹看去。

    “也?愿將?軍珍重,希望我們,后會有期�!�

    謝紹再次俯首行禮。

    愿……后會有期。

    謝紹退回隊中,騎在馬上目送隊伍離去,直到那輛馬車完全消失在視野里,才一揮手,帶著剩下的旅賁衛(wèi)踏上回京之路。

    他現(xiàn)在,也?要去走自己的路了。

    -

    與謝紹分開后,送嫁隊伍繼續(xù)從固原向東北而去。

    走出固原,這一片的地形地貌又有了巨大的變化,不再是山地溝壑,而是一片沙地,不過此時這片高原上的沙漠化程度還沒后世那么嚴重,偶爾能看到一些綠意。

    蘇里帶來的五千精騎,拓跋驍只?留下少許,其余的讓他們提前回去了,大軍在外,消耗不少,他們輕裝簡行而來,帶的糧草并不多。

    這里已經(jīng)是鮮卑外緣,烏達鞮侯敗走,沒人再敢來挑釁他。

    軍隊離開前,蘇里看著拓跋驍欲言又止,“王,屬下想留下,跟王一起回去�!�

    王離開王庭去梁國三個月,也?沒什?么消息傳回來,只?知落定兩國盟約了,部落里的大人們都很?好奇他會娶個什?么樣的漢女,又會怎么對這個漢人公主。

    最理想的情況就是王只?把漢人公主當個女人玩兒一玩兒,等他沒興趣了后再娶幾個鮮卑部族的貴女,讓她們?yōu)?王生下孩子,但是現(xiàn)在的情況明顯朝著大人們最不希望看到的那面走去。

    王自己就不用說了,為?了那個漢人公主居然寧愿放走烏達鞮侯。

    莫多婁喜歡那個漢人也?能理解,莫多婁一直都是王的跟屁蟲,他本身也?是雜血,對于王娶誰一點都不在意,王自己喜歡就行。

    可是叱干拔列,這個離開王庭前,跟他們一樣不希望王娶漢女的叱干拔列,他不是最討厭漢人了嗎,現(xiàn)在居然也?維護起那個漢女來了!

    那天吵完架,他氣消了后又去問了問叱干拔列救漢人公主的具體情形,好嘛,嘴上不肯承認,但以他對叱干拔列的了解,他要不是對漢人公主改變了看法,怎么能在危急瞬間?不顧自己的安危去擋箭。

    蘇里實在想不通怎么會這樣,所以他要留下來看看,這個漢人公主究竟有什?么巫術,把他們都迷得?暈頭轉(zhuǎn)向,哼!

    拓跋驍原本打算讓蘇里先回去,不過他想留下也?無所謂,于是便同意了。

    蘇里便帶著幾個屬下跟在隊伍里,開始暗中觀察這個漢人公主。

    出了梁國,沒了驛站,隊伍每日只?能在外面安營扎寨。

    剛開始上路那兩天,姜從珚身上的淤傷實在疼得?厲害,只?能躺在馬車里什?么都做不了,堅持涂了幾天藥又一直按揉散於,終于好轉(zhuǎn)不少,能下地行動了。

    臉上的傷也?好了許多,一些細小的傷口已經(jīng)結(jié)痂脫落,只?剩淺淺的痕跡,不過還是不太好見人,帷帽有點影響視線,今日她下車活動時便掛了張面紗,只?露出一雙烏黑清亮的眼?眸。

    拓跋驍看到她這個打扮,盯著她瞧了好久。

    一開始姜從珚還以為?自己哪里不妥當,直到發(fā)現(xiàn)男人的眼?神?越來越火熱。

    “……”

    她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最近男人很?安分,姜從珚想著以自己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和模樣他應該不會有興致,沒想到,她高估他了。

    她卻不知道,她以為?自己現(xiàn)在模樣不好看,可她輕紗遮面后,只?露出一雙清冷冰透的眸子,余下的臉龐都半隱在紗下,因此更多了份神?秘感,具體長成什?么模樣倒不那么重要了,光這纖柔的身段和水眸便足夠令人心猿意馬。

    拓跋驍靠到她面前,俯身過來,突然想親一親她的眼睛。

    姜從珚趕緊抬手擋住他的臉。

    他不要臉,她還要呢,大庭廣眾之下的,當誰都跟他一樣不知羞嗎?

    對此,拓跋驍無奈嘆了口氣。

    中原女子在這方面就是太矜持,不夠奔放,在他們草原上,互相愛慕的男女當眾親吻又怎么了,別?人只?會笑著羨慕他們感情好。

    那日親過她一次后,他簡直無時無刻t?不在回味。

    先前惹惱了她,他本想著過幾天她氣消了再找機會,他絕不會那么過分了,就親一親,結(jié)果烏達鞮侯半路殺出,害她受了這么重的傷,一碰就要散架,他便不好做什?么了。

    他從未覺得?回到王庭的路這么漫長。

    已是傍晚,紅日西墜,映襯得?在這片大地廣袤而荒涼。

    一片黃沙中,偶爾立著幾棵蕭疏的楊樹,似這大地上唯一的生機。

    姜從珚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景色,忽然就覺得?以前讀過邊塞詩詞都具象在了眼?前,那些大漠孤煙、秋風蕭瑟,萬里征程……在這邊塞土地一遍又一遍上演。

    涼州其實也?有類似的地形,只?不過她在涼州長大,去過的地方卻不多,至于前世,她只?能通過屏幕看向外面的世界,那些奇峰險谷、滔滔江海,是她永遠也?不可能到達的彼岸。

    天邊的云彩被夕陽曬得?通紅,遠處的高空中,一只?雄鷹張著翅膀翱翔,為?這蒼涼的景色更添壯闊。

    然而拓跋驍?shù)难?神?卻忽然一變,“來人,取弓!”

    姜從珚朝他看去,只?見男人的眼?神?變得?冰冷無比,五官愈發(fā)冷硬。

    她順勢看向半空中的黑鷹,“這只?鷹有問題?”

    拓跋驍銳利的碧眸依舊盯著前方:“這是烏達鞮侯的鷹。”

    草原人擅養(yǎng)鷹,而烏達鞮侯養(yǎng)得?尤其多,還訓得?特別?好。

    四年前,拓跋驍剛跟烏達鞮侯交手時曾在他手上吃過虧,他當時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行動很?容易被匈奴人察覺,一開始他以為?是鮮卑中有對方的奸細,后來才發(fā)現(xiàn)烏達鞮侯養(yǎng)了鷹,他的鷹可以飛到高空發(fā)現(xiàn)敵人的蹤跡。

    不過他的鷹也?不是萬能的,如果地形復雜或者距離足夠遠,烏達鞮侯就判斷不出來了。

    姜從珚聞言,卻想到另一件事,烏達鞮侯果然沒死?。

    她并不意外,卻還是暗暗嘆息了聲?。

    阿隆很?快取了拓跋驍專用的烏龍鐵脊弓,他張臂搭箭,瞇起碧眸,對準了盤旋在半空中的黑鷹。

    男人身體結(jié)實,肌肉虬結(jié),此時全力張開雙臂拉開這四石強弓,手背上密布的青筋暴起,肩膀和手臂上的肌肉繃到了極致,隔著衣料也?能看到高高隆起的肌肉弧度,不免叫人想象其中積蓄的力量有多恐怖。

    姜從珚暗自朝旁邊退了一步。

    拓跋驍倏地一松弦,嵌著白色尾羽的箭矢便帶著泰山崩石的氣勢流星般劃向天際,幾乎成了一個黑點。

    姜從珚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原以為?拓跋驍肯定能射下這只?鷹,沒想到它對危險的敏銳程度竟十分之高,感受到襲來的利箭,它飛快撲騰著翅膀躲閃。

    它飛得?太高,即便拓跋驍力有萬鈞,箭矢依舊避免不了重力的作用,以至于飛到半空中時力道已經(jīng)被削減許多,堪堪擦著黑鷹的翅膀掠過。

    箭矢墜地,同時還有些許黑色的羽毛飄落。

    黑鷹雖沒被射死?,卻擦傷了翅膀。

    它似乎很?惱怒,這個人竟然能傷害到自己,它撲騰著翅膀,發(fā)出尖利的叫聲?,不斷在他們頭頂上空盤旋。

    其余鮮卑將?士也?知道這鷹是烏達鞮侯的探子,紛紛挽起弓箭射,一時間?箭雨狂撒。

    只?可惜勇猛的鮮卑騎兵能在草原上來回縱橫幾千公里,對于這幾百米的垂直距離卻沒有任何辦法。

    黑鷹狡猾地飛到高空,那些看似危險的箭矢對它便造不成任何傷害了。

    底下鮮卑將?士都氣得?不行。

    雖然這只?鷹傷害不了他們,可一直跟著這么個烏達鞮侯的眼?線也?讓他們很?不爽,就連拓跋驍?shù)哪樕加行┏痢?br />
    眾人射了很?久,還是拿那只?鷹沒辦法,隨著夜幕降臨天色變暗,便更看不清了,只?得?暫時放棄。

    用完飯,除了值夜的人都歇下了。

    姜從珚坐在帳篷里,由?阿榧幫自己換完藥,又揉了揉還有些淤青的地方,等一切收拾好,換上寢衣準備睡覺,卻忽然聽到外面?zhèn)鱽硇┰S動靜,夾雜著胡語的怒罵。

    她一開始還以為?又起某種沖突了,叫阿榧給自己取了件斗篷披上,再掛上面紗,出了帳篷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不是人跟人的沖突,是人跟鷹的沖突。

    那只?鷹確實聰明,它傍晚被射了,可能氣不過,便趁晚上光線不好眾人難以發(fā)現(xiàn)時來偷襲,其中一個值夜巡查的鮮卑士兵還被它鋒利的爪子抓傷了。

    此時營地里燃起許多火把,明亮的火光將?營地周圍照得?通亮,卻依舊照不清遠處的天空。

    鮮卑戰(zhàn)士們都要氣死?了,他們身為?戰(zhàn)無不勝的鮮卑勇士,現(xiàn)在居然拿一只?鷹沒辦法,還要被它挑釁。

    于是也?不管能不能看見,胡亂射了一通箭雨。

    姜從珚看了會兒,等不到什?么結(jié)果,便準備回帳篷里繼續(xù)睡覺。

    然而,那鷹躲開了箭雨后,或許是發(fā)現(xiàn)她這邊人少,竟然借著夜色的遮擋直直朝她俯沖下來,一直到快要靠近時才被眾人發(fā)現(xiàn)。

    拓跋驍?shù)臓I帳就在她不遠處,見狀閃到她身邊正欲出手。

    他宛如利箭一樣的眼?神?鎖定著它,只?要這只?鷹敢下來,他絕不會再讓它活著飛回天上。

    拓跋驍勇武無雙,他在自己身邊,姜從珚確實很?有安全感,倒也?不怕,站在原地看那黑鷹會不會被抓住。

    然而不等它沖到面前,卻在此時,不知從何處飛來另一只?大鳥,在半空中朝那黑鷹扇了過去。

    是一只?巨大的白色大鳥。

    它的體型足足比那黑鷹還大出一倍,張開的翅膀竟達丈寬,龐大得?不可思議。

    眾人都瞪大了眼?。

    黑鷹被偷襲,也?發(fā)出憤怒的尖叫,撲騰著翅膀回擊、搏殺,兩只?鳥上下翻飛,斗得?羽毛亂撒,叫聲?尖利。

    都是猛禽,在空中激戰(zhàn),當真?像極了一場龍爭虎斗。

    纏斗了會兒,最終還是那只?白色的大鳥憑借體型和力量優(yōu)勢,一爪子拍到了黑鷹的背上,鋒利的指甲頓時劃破黑鷹的脊背。

    緊接著,白鳥完全踩在了黑鷹的背上,黑鷹再也?承受不住它的重量跌了下來。

    鮮卑將?士立刻圍上前把這只?鷹殺了。

    然而也?是這時他們才發(fā)現(xiàn)黑鷹背上那道傷口有多深,幾乎將?它劈成兩半,身上的羽毛也?被抓掉了一半,他們不出手黑鷹也?絕對活不成了。

    他們回頭朝半空中那只?白色巨鳥看去,既驚艷又警惕。

    這只?白鳥一出現(xiàn)蘇里就一直盯著它,看到它竟然把烏達鞮侯的鷹干下來,眼?睛瞬間?燃起亮光。

    他從沒見過這么神?氣的大鳥,要是能抓住它收服它,絕對不比王的驪鷹差。

    蘇里搓了搓手,蠢蠢欲動。

    只?希望它別?就這么飛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他的祈禱,那白色大鳥還真?的沒有飛走,不僅沒走,還朝下面俯沖下來。

    它沖下來的位置正好對著姜從珚,拓跋驍瞇起眼?,上前一步擋在了她面前,碧色的瞳孔泄出一絲危險的光芒,五指捏了捏。

    其余人也?怕它要傷人,拉著弓箭對準了它。

    蘇里趕緊過來,攔住眾人,急急吼:“別?放箭!別?放箭,我要抓住它!”

    眾人便暫時沒放箭,不過依舊警惕。

    這只?大鳥來歷不明,戰(zhàn)斗力又如此之強,實叫人不放心。

    然而它落地之后,卻沒表現(xiàn)出攻擊性,還收起了翅膀。

    剛剛在半空中時就發(fā)現(xiàn)它體型巨大,現(xiàn)在落了地,即便收起翅膀,依舊大得?罕見。

    它足足有一米多高,鼓鼓的白色羽毛看起來光滑又堅硬,還反著油光,黑色的喙和爪子更是鋒利無比宛如鋼刀,毫不懷疑被它抓上一爪子話?會有開膛破肚的可能。

    它扭了扭頭,似乎在觀察什?么,然后便跺著步子大搖大擺地走過來。

    蘇里站在那兒,見他朝自己走過來,高興地咧開嘴,心想難不成這只?神?鳥主動對自己示好?

    他伸出手,正想摸一摸它,卻見它毫不留情地經(jīng)過他身邊,根本沒有停下的意思,然后直直朝拓跋驍走去。

    蘇里看著自己落空的手:這鳥還挺會認人?

    難道是看出王才是他們的首領,所以只?臣服于王的氣勢?

    這時,眾人都不知道這只?鳥到底要干什?么,卻也?驚嘆于它的威武和霸氣,一時沒攻擊它。

    “喲!”白鳥朝拓跋驍叫了一聲?。

    拓跋驍沒理它。

    他眉眼?沉著,帶著審視的目光看著這只?白鳥。

    這時,姜從珚從他身后站出來。

    白鳥眼?神?一亮。

    按理來說鳥應該沒有多少表情,可眾人偏就從它眼?睛里看出了高興的情緒。

    “喲!”

    他搖著那碩大的軀體,直直朝姜從珚奔來,然后朝她腿上一摔。

    可惜它的毛還沒能碰到她的衣角,就被拓跋驍一腳踢出去了。

    白鳥咕嚕嚕滾了一圈才茫然地站起身體,它不明白自t?己怎么被踢了,但它有點生氣。

    它站好身體,對著拓跋驍,這個剛剛踢自己的男人,很?不滿地從喉嚨發(fā)出一聲?。

    “咕!”

    聽這語氣,眾人才發(fā)現(xiàn)它先前叫的那兩聲?是多么矯揉。

    吼完拓跋驍,它繼續(xù)看著姜從珚,又對她叫了一聲?,同樣還是很?矯揉的“喲!”

    眾人這才發(fā)現(xiàn)這只?白鳥的異樣,它好像……認識這個漢人公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了姜從珚身上,拓跋驍也?看向她。

    姜從珚也?很?意外,她看向白鳥,“你認識我?”

    “喲!”

    白鳥聽到她的聲?音,興奮地抖了抖翅膀。

    接著它又走過來,到了她跟前的時候,故意朝她身上一摔。

    姜從珚哪里經(jīng)得?起這么大只?鳥撞過來,下意識伸出手要推開它,掌心卻碰到了它腦袋。

    然后,它主動蹭了蹭她。

    這只?大白鳥,好像在對這個漢人公主……撒嬌?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這一幕,尤其是蘇里。

    他極喜歡養(yǎng)寵,養(yǎng)了好幾條狼犬,時常帶出去打獵,當然也?有鷹,但那只?是普通的鷹,根本稱不上神?獸,連烏達鞮侯那只?都不如。

    前兩年他們發(fā)現(xiàn)一個野馬群,其中一匹馬異常高大神?駿,是馬群的馬王,無人不想馴服它將?它變成自己的坐騎,最后還是王憑借他的勇武收服了,也?就是驪鷹。

    他當時就眼?饞得?不行,卻也?沒妄想著跟王爭,而且他確實沒有王的本事能馴服驪鷹,只?能在剩下的馬群里面挑了一匹。

    他剛剛看到這只?白鳥的時候,第一時間?想到了驪鷹,他們都是罕見的神?獸,原先還想著抓住這只?白鳥收服它,結(jié)果,它,它居然主動去找那漢女?

    蘇里瞪大了眼?睛,一時間?又是不可置信,又是生氣。

    要是它去找王他都能接受,可它偏偏主動朝那漢女示好!

    蘇里要氣炸了,一雙異瞳狠狠地盯著姜從珚。

    姜從珚沒工夫去關?注別?人,她看著眼?前這只?大鳥,它主動朝自己身上摔了兩次,心里浮現(xiàn)出很?久之前的一段記憶。

    “你是……靈霄?”她遲疑著開口。

    聽到這兩個字,白鳥突然興奮得?不行,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尖叫,倏地張開巨大的翅膀拍打起來,頓時掀起一場狂風,姜從珚被嚇了一跳。

    拓跋驍眼?疾手快地再次踹了一腳將?它踢遠,免得?它不知分寸傷到她。

    靈霄:“???”

    它咕嚕起身,仰起脖子對著拓跋驍憤怒地叫了一聲?。

    這個男人老是踢自己。

    然后又看向姜從珚,委屈巴巴地叫了一聲?。

    “喲!”

    所有人都被戲劇化的一幕弄得?不知所措起來,就算他們先前還有懷疑,現(xiàn)在也?能看出來,這只?大鳥就是來找漢人公主的,它認識她。

    “靈霄�!苯獜墨娪纸辛艘宦�?。

    靈霄便又殷勤地搖著步子走過來了,腦袋想往她身上蹭,卻又怕再被男人踢。

    “這是你的鳥?”拓跋驍微垂著視線冷冷瞥了大白鳥一眼?,然后看著她問。

    “大概吧�!�

    “大概?”

    姜從珚點點頭,便跟他解釋起來。

    “四年前我還在涼州的時候,有一次表哥表姐們進山打獵,我鬧著要跟著他們一起去,然后在林中撿到一只?受傷的幼鳥,我看這幼鳥長得?可愛又可憐,就帶回去養(yǎng)著了,權當解悶。它頗有靈性,好像還能聽懂人說話?,我就給它取了個名字,叫靈霄�!�

    “養(yǎng)了兩個月,靈霄的傷好了,然而有一天它突然就飛走了,我想它可能不喜歡被圈養(yǎng)的生活,就算了,沒想到還能再見,還長成了這個樣子�!�

    “我撿到它的時候還很?小一只?,只?比普通的鳥大一點點,怎么也?想不到它會長這么大,所以一開始我也?沒認出來�!�

    那時的靈霄雖然也?是白色羽毛,喙卻是金色的,但是現(xiàn)在,它的喙變成了黑色,兩只?眼?更是覆著紅色的瞳膜,血紅的眼?珠看著有些瘆人。

    最關?鍵的,它實在太大只?了,誰能想到當初那么小一只?鳥能長這么大呢?

    姜從珚剛撿到靈霄時,它傷了腿,走路走不穩(wěn),養(yǎng)傷的時候總歪歪斜斜的,她看它要摔倒,便張開手心去扶它。

    結(jié)果它好像還喜歡上了這個游戲,總故意朝她身邊一倒讓她去接它,甚至傷好之后還要故意倒在她腳邊,她呢有了這么個小寵物也?挺開心,便經(jīng)常陪它這么玩兒。

    直到有一天,她照常喂它吃肉干,它卻忽然啄了她的手,還把她的手指都啄出血了。

    不知它是曉得?自己犯了錯,還是單純不想留在她身邊了,啄了她之后它就飛走了。

    后來外祖母知道,還罵了它好幾天,說它是個養(yǎng)不熟的扁毛畜牲,把她寶貝孫女兒啄傷了,還想叫仆人四處去巡捕它,姜從珚趕緊勸下。

    天大地大,要抓一只?鳥何其難,何必浪費這么多人力,再說了,只?是一道小傷口,養(yǎng)養(yǎng)就好了。

    她只?是有點悵然,她還以為?能把靈霄一直留在身邊呢,其實它也?有它自己的世界和自由?。

    不過,現(xiàn)在看著“女大十八變”的靈霄回來找自己,她的心情突然有點不一樣了。

    “靈霄�!�

    她又輕輕喚了一聲?,靈霄聽到后果然十分開心,又想來蹭她。

    拓跋驍還是不放心,這么大一只?猛禽,兇猛程度不亞于一個成年男人,尤其是它尖利的喙,若是發(fā)起狠來能把她纖細的手腕都啄斷。

    拓跋驍剛想像之前那樣踹開它,卻被一只?軟若無骨的手拉住胳膊。

    她動作很?輕,幾乎沒有什?么力道,但他卻頓住了動作。

    “您別?踢它了,它會記仇的�!苯獜墨娦χf。

    拓跋驍哼了聲?,他才不擔心被一個扁毛畜牲記恨。

    但她都這么說了,他便收起腿,轉(zhuǎn)而勸她:“它雖與你有些淵源,畢竟是猛禽,你這么柔弱又不會武,不該讓它靠你太近�!�

    它看起來應該是雕的一種,這種鳥通常兇猛桀驁性情不定,極容易傷人。

    姜從珚一想,他說得?也?有點道理,畢竟靈霄曾經(jīng)啄過她,那時它還小威力沒這么大,要是現(xiàn)在再啄一口她可承受不住,于是點點頭。

    “好,我不靠近它,您也?讓您的手下別?傷害它,它或許待夠了就走了�!�

    她也?沒想著再把它捉回來,天大地大,它愛去哪兒就去哪兒吧,自由?兩個字,很?難得?。

    拓跋驍便吩咐了幾句,眾人便散了。

    不管怎么說,烏達鞮侯的鷹死?了,他們也?算出了口惡氣。

    唯獨蘇里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眼?饞地看著靈霄,很?想把它捉起來,可王又下了命令,不準他們對它動手。

    那個漢人公主,看起來像是這只?鳥的主人。

    哼,她不過是個柔弱的漢女,怎么能馴服兇猛的神?鷹呢?她果然有巫術吧!

    第45章

    四十五章

    挑起了她面紗后的下巴。

    姜從珚注意到蘇里的眼神有點奇怪,

    大?概是嫉妒中夾雜著憤恨,心下一笑,卻不怕什么。

    小時?候飛跑的小鳥,現(xiàn)在又飛回來?找自己,

    她還是挺高興的,

    讓阿椿去拿了點肉干喂給靈霄吃。

    靈霄三兩口吃完,

    還想過來?蹭她,

    卻一直被拓跋驍擋著。

    它又朝她叫了兩聲,

    那聲音實在有點可憐巴巴的,

    好像在說“這么久沒見?,你都不跟我親了”。

    它這么大?個子,長得又這么兇猛,偏偏發(fā)出的聲音委屈極了。

    姜從珚有點不忍心,便朝前走了一步,

    卻被拓跋驍緊緊拽住手腕。

    她回身抬起脖子看他,

    朝他露出一抹笑,隔著面紗看不清下半張臉的表情,可光是這雙纖長柔媚的水眸便叫人?心頭一動。

    “王勇猛無雙,我相信只要您在這里,我不會受傷的。”她輕輕說。

    她音色本是清冷的,可稍微放軟語氣后便又清又甜,

    好聽得不像話,

    再加上這雙在清冷月色下水波盈盈的烏眸,閃著晶瑩的亮光,

    簡直叫人?說不出一字拒絕的話。

    拓跋驍實在很少見?到她對?自己撒嬌的模樣,一時?怔了下,緊接著眸色便暗了下來?,

    火熱的視線落在她瑩白的耳廓。

    姜從珚此時?已經(jīng)轉(zhuǎn)回頭,便沒注意到,她伸出左手,靈霄便迫不及待蹭了過來?,一直用頭頂她的手心。

    柔軟的、光滑的、溫熱的觸感,跟小時?候很像,那時?候靈霄也很喜歡用頭來?蹭自己。

    她不知道它當初為什么離開,現(xiàn)在又為什么回來?,不過幾年?過去它都沒忘記自己,姜從珚心里還是有點感慨的。

    摸了一會兒,天色實在有些晚了,姜從珚便被拓跋驍拽著回了營帳。

    靈霄想跟著她一起進去,被他冷冷看了一眼。

    動物有時?對?人?的氣勢更敏感,靈霄感受到這個男人?對?自己的不t?歡迎,腦袋歪了歪,血紅的眼珠子盯著他瞧了會兒,可能在衡量自己能不能打過他,發(fā)現(xiàn)自己不是這個男人?的對?手后,只能憋屈地留在帳篷外,不滿地“咕�!绷艘宦暋�

    拓跋驍則冷哼了一聲。

    姜從珚有些好笑,問他,“您是不是不喜歡靈霄?”

    拓跋驍說不上來?。

    按理來?說,這樣神駿的大?鳥沒有人?會不喜歡,尤其是對?于他們這種崇拜武力的部族來?說,能擁有這樣一只神鳥是他們炫耀自己勇武的方式,他的驪鷹便是類似的神獸。

    但?拓跋驍見?她對?那只鳥這么關注,尤其是那鳥也諂媚得很,老想往她身邊蹭,便喜歡不起來?。

    只是這話說出來?好像顯得他很小氣一樣,他便抿了抿唇,一本正經(jīng)道:“性情還沒摸透,不好太過松懈,你身邊的女?仆不是它的對?手�!�

    好吧,既是這樣,姜從珚也無話可說,接著她又聽到他問:“它叫靈霄,哪個霄?”

    姜從珚這才想起他的名字里也帶“驍”,她笑了笑,沒回答他,反而仰起頭問:“您是覺得冒犯了您的名字,需要避諱嗎?”

    “可這是好幾年?前取的,那時?我還不認識您呢�!彼室膺@么說,語氣分明有些狡黠。

    拓跋驍繃著臉:“本王才不會跟一只鳥計較,也沒你們中原皇帝那么多亂七八糟的避諱�!�

    自稱都變了還說不在乎。

    她看著他,故意沉默了會兒,男人?的下頜線果然愈發(fā)冷硬,唇角抿成一條直線,雖沒生?氣,可誰都看得出他的不高興,可她偏不哄他,一直到男人?臉色越來?越黑,她才忽的朝他揚起一抹淺笑,眼尾彎了彎,聲音清甜,“您的‘驍’是驍勇善戰(zhàn),而靈霄的‘霄’,是沖上云霄�!�

    拓跋驍聽她這么說,終于滿意了。

    雖然能想到她不會給一只鳥取“驍”這個字,可真要跟這扁毛畜牲同樣一個名字,他也沒大?度到這個地步。

    男人?的表情雖然沒有太大?變化?,可姜從珚分明感覺到自己說出這句話后,他的心情好了不少。

    哼,裝模作樣,口是心非!

    如果當真跟他的名字一樣,不用他說,她自己也會改的,畢竟拿他跟一只鳥相提并論還是太辱沒他了。

    說完話,姜從珚定?住腳步,站在床前,一雙清凌凌的黑眸看他,沒說話,但?意思不言而喻。

    拓跋驍知道她在趕自己走了。

    除了那夜,后面她再沒允許自己留在她這里過夜,即便拓跋驍心癢難耐,可一來?先?前那次失控把?她嚇著了,二?來?她身上的傷還沒完全?好,他也答應過她婚禮之前不過界。

    可理智是一回事兒,欲望又是另一回事兒。

    因是半夜驚起,她里面只穿了寢衣,外面一件細綢斗篷,軟薄的衣料輕輕垂掛在她身上,勾勒出少女?輕盈纖細的身段,隨著空氣拂動綢擺,能隱約看到里面雪白柔軟的衣料,籠在昏黃的燭火中,卻反襯出她的動人的身韻和氣質(zhì),帶著縹緲的清冷。

    她臉隱在白紗下,只能隱約看到一個輪廓,可這份神秘在昏暗的夜色中卻多了幾分撩人的意味。

    他當時看她這么從帳篷里走出來時?,渾身都硬了。

    拓跋驍眼神直勾勾落到她臉上,在燭光浮動的帳篷內(nèi)明滅不定?,帶著跳動的危險。

    姜從珚后脊一僵,心臟跟著繃起,下意識往后退,可惜她慢了一步,男人?直接長臂一伸貼上她纖細柔軟的腰肢,稍一用力便將她撈回了自己懷里,她第一時?間抬起手抵在中間卻還是沒能阻止兩人?緊貼在一起。

    現(xiàn)下正值春夏,氣溫回升了許多,男人?年?輕火氣旺,便不曾再穿多少衣服,身上只有一件單薄的錦衣,根本擋不住他胸膛處不斷往外冒的熱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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