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尋常人寫字如?果不刻意,即便是同個字寫出來也會些許差異,但她書上的不是,不像是人隨意手寫的,更像是刻印上去。
鮮卑幾乎沒有?文字,也很少有?文書這類東西,但不代表拓跋驍沒見過書。
他知道現(xiàn)在的書大多?都寫在竹簡木牘上,只有?極重要的書信或者詔書才會用絹帛,紙是有?的,但粗糙的紙極易暈?zāi)茡p不堪使用,能用來寫字作畫的宣紙又造價高昂,在寒門?間流通不起?來。
她出身尊貴當(dāng)然不缺這點錢,但用最?上等的紙,只為抄錄一卷普通的詩經(jīng),顯然有?些“奢侈”。
拓跋驍繼續(xù)望去,靠墻一整排都是書架,上面放滿了各種各樣的書,九成?都是紙書,就?算她身家t?豐厚,這么多?書也是筆不小的開支。
她平日用度都只恰好,不奢華也不過分節(jié)儉,只用自己需要的,這么多紙書顯然不是為了炫富。
“你喜歡紙書?”他問,手指還不老實,撩起?她耳邊一縷頭發(fā)把玩。
姜從珚忍下他的“騷擾”,點了點頭,“紙書輕便,一冊書能寫的文章比竹簡多許多?。”
“你這書跟我見過的不一樣,上面?的字像刻上去的�!�
姜從珚有?點意外,拓跋驍竟然這么敏銳。
她沒有?隱瞞,直接告訴他,“就?是刻上去的。先用木料刻出字,再刷上墨印到紙上�!�
其?實用銅鑄更好,但銅版模具很需要技術(shù)。
拓跋驍眼神微亮,贊道:“倒是有?巧思,若是造得書多?,比抄書方便�!�
姜從珚一怔,拓跋驍竟一下就?看到了這項技術(shù)的前途。
除了驍勇善戰(zhàn),他在別的方面?也很有?遠(yuǎn)見。
“那王覺得這項技術(shù)值得推廣嗎?”姜從珚問。
拓跋驍卻?沒第一時間回?答她,反而沉默了一會兒?。
她現(xiàn)在靠在他懷里,背對著他,看不見他的表情,只感?覺到男人似在思索。
過了一會兒?他才說,“若在梁國你能掙到不少錢,但在王庭,沒有?人會買�!闭Z氣好像在安慰她。
鮮卑人不識漢字,不說漢語,更不會讀漢書。
姜從珚聽到這句話,輕笑了下,“難為王為我的財路著想。”
但她并?不只為錢,只是到現(xiàn)在也沒有?一個特別合適的時機(jī)罷了。
拓跋驍聽出她的調(diào)侃,曲起?手指輕輕捏了下她的臉。
姜從珚拍掉他的手,真是的,沒正經(jīng)一會兒?,又開始動手動腳。
她繼續(xù)看書,男人卻?不肯安分了,他下巴輕輕蹭在她頭頂,眼神也落到她的書上,時不時指一下。
“這個字怎么念?”
“讀su,音同‘速’。”
“這又是什么?”
“念‘帶’。”
姜從珚頓了頓:“……王,您的識字水平不太行呀。”
拓跋驍半點沒被打擊到,理直氣壯地說:“我自小在草原長大,周圍都是鮮卑人,認(rèn)識的漢字自然不多?�!�
“……”她竟無言以對。
他剛剛問的幾個字,就?算是在漢語中也不太常見,按他說的,他不認(rèn)識也情有?可原。
“那你是如?何識得漢字的?”她有?點好奇,轉(zhuǎn)過頭看著他。
拓跋驍又沉默了,空氣瞬間安靜下來,氣氛莫名有?些緊繃,過了一會兒?他才說,“我阿母是漢人�!�
只是簡單一句話,語氣甚至很平。
又過了幾息,他沒有?要繼續(xù)解釋的意思,可姜從珚卻?從中感?受到一份壓抑,在這句話之下,似乎埋藏著某種?深沉的東西,是現(xiàn)在的她不能輕易觸碰的,她便不再追問,轉(zhuǎn)回?去,眼神重新聚焦到書上。
“拓跋驍�!彼鋈惠p輕叫了一聲他的名字,“我給你念書吧,你聽我多?念幾遍,不認(rèn)識的字就?認(rèn)識了�!�
“好�!蓖匕向斦f。
接下來他竟難得不作怪了,認(rèn)真聽她念書。
“這是詩經(jīng)《邶風(fēng)》的首篇《柏舟》,一首有?名的抒情閨怨詩……”姜從珚給他科普了下這篇文章,然后才念給他聽。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薄言往愬(su),逢彼之怒……”
當(dāng)她念到,“我心匪石,不可轉(zhuǎn)也”時,男人的情緒有?一瞬間的變化,雖然很細(xì)微,她還是捕捉到了。
“我心匪石,不可轉(zhuǎn)也�!彼貜�(fù)了一遍,然后問,“你覺得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姜從珚有?些奇怪,她感?覺他應(yīng)該是知道這句詩的含義的,可他又要問她。
她只好按照字面?意思解釋下,“這句詩的字義是——我的心不是石頭,不可以隨意轉(zhuǎn)動。”
接著她又補(bǔ)充,“常用來比喻感?情的堅貞和志向的堅定�!�
停頓了會兒?,見男人不說話,她又繼續(xù)念下去。
拓跋驍本來很著急,聽著她輕靈悅耳的念書聲,一時間竟也沒那么著急了。
兩人難得這樣相處,不帶情-欲,氣氛安寧和諧。
姜從珚甚至都能忽略身后男人的體?溫,一心一意念起?書來,她一邊念,一邊給他釋義。
除了剛剛那句,拓跋驍也沒再打斷她,只是安靜地聽著。
就?在她沉浸在寧靜的氛圍中,正好讀完其?中一篇時,身后的男人突然伸手抽走她手里的書。
“半個時辰了�!�
姜從珚還在疑惑,直到聽到他這句話。
不是,她剛剛真以為男人有?點不一樣了,以為兩人可以做點別的事,結(jié)果他竟算計著時間?
“……”
是她太天真了。
拓跋驍不給她拒絕的機(jī)會,直接再次將她攔腰抱起?大步朝臥室走去,然后吩咐她的侍女備水。
“你先放我下來�!苯獜墨娕呐乃募�,“被侍女看到多?沒正形�!�
總是這么突如?其?來地抱來抱去,也不先問問她。
拓跋驍卻?半點兒?不在意,還故意用臉蹭她,“我們是夫妻,親近點兒?又怎么了?”
“……”她心里就?是有?點別扭。
這個時代,很多?貴族都不把仆人當(dāng)人,只把他們當(dāng)做一件工具,有?時行樂甚至還叫家仆在一邊服侍。
姜從珚知道這種?事時心情真的一言難盡。
反正她覺得只要是人就?有?自己的思想,她絕不愿把自己如?此私密的事情暴露于人前,幸好拓跋驍也沒這種?癖好,但他也沒有?特別避諱,比如?一些親親摟摟,他就?能當(dāng)著侍女的面?干出來,姜從珚則沒這么厚的臉皮。
阿榧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個成?熟的侍女了,聽到傳喚,她目不斜視,帶著兩個小丫鬟將熱水抬進(jìn)來,倒入浴桶中,用涼水兌到適宜的溫度,又在旁邊的洗漱架上留了一大杯溫水用以潔齒和洗臉。
接著她從衣柜取出女郎的寢衣放到洗盥室,又在床尾的凳子上放上明日要穿的衣裳,里外檢查了遍,沒什么缺漏,這才默默退了出去。
等侍女離開,姜從珚想自己走過去,卻?被男人再次抱了去。
她先用青鹽刷了牙,然后又洗了臉,最?后挽起?長發(fā),見男人站在原地沒有?挪動的意思,她抬起?頭定定地看著他。
“你出去!”她輕斥。
拓跋驍:“又不是沒見過,我還幫你洗過呢�!�
她一拳砸到他堅硬的胸上,眼睛冒起?了火,“你出不出去?”
拓跋驍不理解她在介意什么,可女孩兒?的態(tài)度實在堅決,大有?一副“你不出去我就?站在這里跟你對峙到底”的意思。
拓跋驍盤算了下時間,先前歇了半個時辰本就?耽擱了,要是在浪費下去損失的還是自己,終于如?了她的愿,轉(zhuǎn)身去臥室等著。
姜從珚還有?些不放心,等他走了后,又撩起?簾子看了眼,見他確實坐在榻上,這才解開衣帶,褪去衣裳。
隔壁發(fā)出水波輕蕩的聲響,僅僅聽著聲音拓跋驍都能想象出她的模樣……她此時應(yīng)該抬起?潔白勻亭的腿,從那雙雪足一點點伸入水面?中……
血液急速奔涌,光是想想那個畫面?他身體?都要爆炸了。
現(xiàn)在的浴桶確實太小了,要是有?個溫池就?好了,可惜王庭不好建,就?算要建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工匠里正好有?木匠,再打一個大浴桶應(yīng)該也不是難事。
拓跋驍默默盤算著,將打個大浴桶的事加入了計劃。
姜從珚本來想多?泡一會兒?,可想起?男人先前的行為,怕自己待太久他會直接闖進(jìn)來,權(quán)衡之下還是洗完就?起?身了。
清越的水聲響起?,盡管她已經(jīng)放輕動作了,在安靜的夜晚依舊十分明顯。
水珠一顆一顆凝結(jié)在她鎖骨、后背,室內(nèi)殘留著淺淺的水汽,女郎雪白的肌膚被熱氣熏蒸成?粉色,猶如?朦朧晨霧間的朝露山茶,柔嫩又嬌艷。
她用棉巾擦干身上的水珠,拿過旁邊的寢衣仔細(xì)穿好,然后才撩開帷帳走了出來。
拓跋驍眼神第一時間落到她身上,盯著她粉潤的臉頰瞧了瞧,又看她系得規(guī)規(guī)整整的衣裳,嗤笑了聲,“綁得這么嚴(yán)實,一會兒?還不是要……”
“閉嘴!”姜從珚怒瞪他。
雖說話糙理不糙,可狗男人這嘴也太沒遮沒攔了。
拓跋驍見她真有?點生氣了,只能見好就?收,萬一真把人惹惱了她今晚不肯了,損失的還是他。
他沒再耽擱,直接進(jìn)了浴室,也不用換水,三兩下脫了衣裳,將就?她洗剩的,舀起?來就?往身上澆。
他動作大,水流嘩啦啦的。
姜從珚聽到水聲,有?些臉熱。
她之前跟他說過的,讓侍女重新?lián)Q遍熱水,可他偏不,他覺得這樣就?很好,也不知是什么心理,變態(tài)。
她努力忽略男人的動靜,坐到妝臺前,打開面?脂,取了點揉到臉上,然后將長發(fā)放下。
她頭發(fā)又長又厚不容易干,又沒有?吹t?風(fēng)機(jī),為了不著涼大多?時候都挑下午時間洗,洗完用棉巾吸干水,再晾上半個時辰才能干。如?果是冬日,就?更復(fù)雜了。
她體?質(zhì)偏寒,張復(fù)還建議她少洗頭,免得風(fēng)寒入體?,其?它?醫(yī)囑她都乖乖聽著,唯獨這條她實在受不了。
她思緒發(fā)散了會兒?,感?覺也就?一晃神,然后就?聽到男人逐漸靠近的腳步聲。
她依舊背對著,沒轉(zhuǎn)頭去看他,想也知道他現(xiàn)在肯定沒穿什么。
接著男人寬厚的胸膛將她包裹,她被他抱起?來朝撥步床走去,然后一放,她就?落到了柔軟的衾被上,男人順勢壓下來。
她有?些緊張,身體?不自覺又繃了起?來,掌心輕輕抵在他肩上,男人俊臉湊過來就?要親她。
姜從珚攔了一下,終于抬起?潮潤的睫羽看他,輕聲跟他商量,“你今晚輕點、慢點,別那么兇,我也盡量放松些,好不好?”
前兩次那么艱難,她遭的罪不小,既然躲不過他,姜從珚也不想找虐回?回?讓自己那么難受,兩人身體?差距大,但這卻?不是最?大的原因,主?要是男人一上了床就?急得不行,她根本沒準(zhǔn)備好接納他。
拓跋驍思索了瞬,“真的?”
姜從珚點點頭,“只要你別那么兇,我就?沒那么緊張�!�
拓跋驍當(dāng)然感?受到了她那時的抗拒,一直嬌聲叫著不要,可他實在顧不上。
她是自己趕了幾千里路、明媒正娶回?來的媳婦兒?,中間憋了三個月,三個月啊,才結(jié)婚,他就?要了這么幾次,過分嗎?過分嗎?
不過她今晚竟然愿意主?動配合他,他碧眸一亮,期待起?來。
拓跋驍沒有?理由不答應(yīng),啄了下她的唇,“行�!�
話音一落,他就?細(xì)密地親了起?來。
確實比之前溫柔了些,沒一上來就?探進(jìn)她嘴里攪她,但沒一會兒?他力道又不自覺重了起?來,姜從珚就?掐他的臉。
輕微的疼痛感?拉回?男人理智,他朝她笑了笑,放輕動作去咬她耳垂。
一咬,她就?顫。
拓跋驍發(fā)現(xiàn)了,她耳垂到耳后脖頸這一片肌膚特別敏感?,一點點鼻息噴過去都能將她薄透的肌膚熏紅。
這樣的反應(yīng)讓他愛極了,拓跋驍難得按捺了,拿出前所?未有?的耐心去逗弄她。
啃噬了會兒?軟嫩的耳垂,他又埋進(jìn)她脖子,粗糲的大掌在她脊骨上來回?輕撫。
姜從珚咬著唇,眉頭微蹙。
帳外,一彎淺淺的上弦月一點點從東升起?,直到掛在漆黑的半空中。
偶有?一只夜鷹掠過上空,朝著自己捕食的目標(biāo)飛速襲去。
拓跋驍耐著性子親了她許久,直到終于忍不住。
到了這時姜從珚還是有?些緊張的,但男人的付出得到了回?報,干涸的大地終于迎來一絲春雨……
……
夏日的晚上,男人大汗淋漓,他一手繞到她頸后,撥開她的長發(fā),將人撈起?來,重重親了下。
姜從珚也熱,滿臉酡紅,鼻尖浮了層細(xì)細(xì)的汗珠,長長的睫羽帶著潮氣,眼神迷蒙,眼睛軟得像一汪水。
拓跋驍瞧見她這模樣,險些又沒控制住自己,廢了好大力氣才緩下來,只能不停吻她……
阿榧待在大帳外的小帳中,按照之前的情況,女郎那邊肯定需要很久才叫她服侍,便坐到書案前整理著這些日子消耗的物資,她管的是女郎的私人用品,數(shù)量不大,但東西比較雜,不過她很有?耐心,消耗了什么,損壞了什么她都一一記賬,過幾日核對一遍,這樣也不用怕底下的人手腳不干凈。
現(xiàn)在才六月,天氣尚暖,但北地寒冷入冬早,女郎的冬衣也該預(yù)備起?來了,王庭的帳篷又不如?他們的屋子保暖,更該多?備幾件厚實的衣裳。
也不知若瀾姑姑他們怎么樣了……
阿榧正沉思著,突然聽到一陣清脆的鈴響,意識到帳中需要自己服侍了。
她下意識看了眼蠟燭,才燒了一半,一個時辰,比前晚短了一半……
她連忙起?身,帶著兩個小丫鬟送熱水進(jìn)去。
床簾被放下,將內(nèi)里的擋了個嚴(yán)實。
拓跋驍只弄了一回?,還不過癮,抱著懷里的人,不停哄她,“再來一次�!�
姜從珚偏過頭不理他,一臉拒絕。
男人還不放棄,繼續(xù)說,“你不是沒那么疼了嘛�!�
這時正好響起?阿榧的聲音,詢問要進(jìn)來。
姜從珚怕男人狗嘴里吐出來的那些話被侍女聽到,伸出軟綿的手去捂他的嘴,低低斥了一句,“閉嘴�!�
雖然沒那么疼了,可時間太久,到后面?依舊有?些難耐。
而且,太累了,他不睡覺,她還要睡呢。
阿榧帶著侍女換好熱水,姜從珚隔著床簾對她道:“你去歇息吧�!�
拓跋驍聽懂她的意思,洗完這一次不讓他再來了,環(huán)在她腰間的手臂勒了下。
姜從珚掐回?去,不滿地瞪他一眼。
“我要去洗一洗。”她推推他讓他放開自己。
“你還有?力氣?”
“……”
拓跋驍不等她說話,直接將人抱了過去,中途自然少不了被占便宜,姜從珚也隨他了,只要別真來。
回?到床上,男人想就?這么抱著她睡,姜從珚堅決不許,拍開男人的手,撐著力氣給自己套上了寢衣。
最?后,他又撲過來把她摟進(jìn)懷里,跟她面?對面?,“我今天可沒過分,明天還這樣?”
姜從珚:“……”
她重重地推了他一把,閉上眼睛不說話了。
第63章
六十三章
(已修)你有跟別的女人這么……
若瀾帶著人?趕了兩天路,
終于在第二日傍晚抵達(dá)土默川。
獨孤、宇文兩部的?首領(lǐng)聽?說他們是拓跋驍派過來?的?,連忙來?迎接。
“莫提大人?。”他們先向拓跋懷見了個禮,又?看向若瀾,目露疑惑,
“這位是……”
一個女人?被人?簇?fù)碇?br />
站位還?比拓跋懷高半步,
再看年?紀(jì)和打扮也不是姬妾,
最重要是,
她居然是個漢人?,
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都很奇怪。
拓跋懷正要幫她介紹,若瀾卻先他一步開口:“我叫周若瀾,是可敦的?女官,你們可以稱呼我周大人?�!�
“王知道土默川的?事情后,跟可敦和諸位大人?商量完,
最后決定命我與拓跋懷大人?來?處理這件事�!�
她說的?是鮮卑語,
幾人?都聽?懂了,正是聽?懂了才更驚訝。
王居然派了個漢人?過來?處理麥苗的?事,不僅是個漢人?,還?是個女人?。
而且聽?這意思她竟是負(fù)責(zé)人?,拓跋懷只是副手??
幾人?面色驚疑,下意識相互張望一眼,
又?看看拓跋懷。
拓跋懷面色平靜,
看不出情緒,仿佛對王做下的?決定沒有任何異議。
若瀾將他們的?表現(xiàn)盡收眼底,
表情未變,依舊帶著親和又?不失威嚴(yán)的?淺笑,繼續(xù)道:“王十分?重視麥苗,
決心要在這里種好麥子,不管今年?的?麥子能不能收獲,明年?還?是要繼續(xù)種田,這件事是不會變的?,我?guī)е鹾涂啥氐?任務(wù)而來?,發(fā)前也下了決定,一日不解決麥子的?事,我就一日不離開�!�
“你們今年?也為麥子的?事忙了半年?,開墾播種、澆水灌溉,耗費了這么多精力,如果最后什么都沒收獲,你們甘心嗎?不僅如此,你們可能還?要承受王的?怒火,這樣的?情況應(yīng)該是你我都不愿看到的?。”
“我?guī)Я嗽S多農(nóng)匠來?,他們種地經(jīng)?驗十分?豐富,不管是施肥施水還?是病蟲田害都有辦法解決,我相信,只要我們上下一心找到原因,一定能成功解決,讓麥苗結(jié)出糧食�!�
若瀾一來?就先聲奪人?,態(tài)度看起來?溫和,說出來?的?話卻恩威并施,眾人?一時都被鎮(zhèn)住,以至于都顧不上她是女人?的?身份了。
他們朝若瀾身后望去,嘩啦啦一大片人?,還?有二十個披甲佩刀的?甲士,沒拔刀,光是站在那里就氣勢洶洶,壓迫感滿滿。
“周……大人?放心,我們一定會好好遵從王的?命令�!北娙�?只得這么道。
若瀾頷首,“有你們協(xié)助我就放心了�!�
“現(xiàn)在天要黑了,周大人?和拓跋懷大人?不如先到帳篷里歇下?”有人?提議。
若瀾看過去,沒應(yīng),反而問,“還?未請教你們二位的?名字。”
“我叫獨孤卜�!�
“我是宇文佗�!�
二人?簡單說了自己的?名字。
“獨孤首領(lǐng)、宇文首領(lǐng),對待農(nóng)事猶如對待救火,片刻也耽誤不得,今日天色雖暗已經(jīng)?來?不及巡視農(nóng)田了,但離深夜還?有一段時間,你們二人?可否為我詳細(xì)講解一下土默川的?情況?”
“畢竟一切都是為了王的?命令。”
她這么說了,獨孤卜和宇文佗自然說不出反駁的?理由。
若瀾便將二人?請到帳中,幾人?t?在地毯上坐了下來?,若瀾拿出紙筆,讓阿茅幫自己確認(rèn)溝通,記錄下他們說的?詳情。
獨孤卜和宇文佗說,麥苗種了兩個月,從二十多天前葉片就陸續(xù)開始發(fā)黃,然后死掉。
“你們種了多少麥田?”若瀾問。
“應(yīng)該有三百萬畝�!豹毠虏凡皇呛艽_定地說。他們并沒有仔細(xì)量過,只挑了幾片離水源近的?土地開墾出了農(nóng)田。
若瀾暗暗在心中盤算,據(jù)女郎所說,土默川的?土地大約能開發(fā)出一千二百萬畝農(nóng)田,現(xiàn)在只種了三百萬畝,還?不到這片土地一半的?面積,應(yīng)該是鮮卑人?第一次開墾土地比較費力,加上他們?nèi)?口較少不善農(nóng)耕。
“這些?農(nóng)田是你們兩部的?人?一起耕種的?嗎?具體是怎么劃分?的??”
“那死掉的?麥子都在什么地方?有沒有什么共同點??”
……
若瀾接連問了許多問題,終于進(jìn)一步了解了土默川的?情況,她一邊問,還?一邊在地圖上做標(biāo)記。
宇文佗看見,微不可覺地皺了下眉。
“明日可以讓人?帶我去瞧瞧麥田的?情況嗎?”最后若瀾說。
“當(dāng)然可以,您是王的?命使。”獨孤卜說。
幾人?足足聊了一個多時辰,一直到夜色濃黑,若瀾才帶著歉意的?笑送走了他們,接著又?對拓跋懷道:“拓跋大人?也辛苦了�!�
拓跋懷:“不,真正辛苦的?是周大人?,我并沒有出什么力�!�
他說的?是實話,若瀾準(zhǔn)備工作十分?充足,就算她自己對鮮卑語不太熟悉,可她身邊有個小丫頭,那丫頭看著只是個小孩兒,對各種胡語竟十分?熟悉,幾乎沒有求助他的?地方。
若瀾:“你先去休息吧,明日一早我們還要出門�!�
拓跋懷頷首應(yīng)了好,然后行了個漢人的告辭禮,轉(zhuǎn)過身,眸色卻微微沉了下來?。
她的?能力比他以為的?還?要厲害,趕了兩天路眾人?都十分?疲憊,但她抵達(dá)后居然半點?沒休息,立馬就開始抓關(guān)鍵點?。
而且來?的?隊伍里都是她的?人?,只聽?她命令行事,他也沒有插手?的?機(jī)會。
他本想借此次的?麥苗之事讓自己出頭,現(xiàn)在卻要成為那個漢人?公主的?踏腳石了。
拓跋懷抬頭看向漆黑的?夜空,其中繁星閃爍,猶如一條璀璨的?華帶。
拓跋驍?shù)?運氣真不錯,去梁國一趟竟然娶回來?個這么厲害的?公主,不僅是這次,還?有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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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熹微的?晨光剛剛落到大地上,若瀾就帶著手?下的?人?出門了。
她讓獨孤部和宇文部的?人?幫自己引路,騎著馬去巡視農(nóng)田。
若瀾并不精通農(nóng)事,但她以前經(jīng)?常幫女郎去各地實驗田察看情況,對種地還?是有些?粗淺的?了解,一眼就瞧出了許多問題。
這些?鮮卑人?的?麥田,與其說是麥田,不如說是在草地上挖了幾個坑隨便插了點?麥苗。
一眼望去,麥苗稀稀疏疏、瘦弱不堪,旁邊的?雜草反而十分?茂盛,幾乎要把麥苗淹沒了。
而且這些?麥苗種下位置也疏疏密密、歪歪扭扭各不統(tǒng)一,一點?兒都不規(guī)整,再加上發(fā)黃的?葉片,實在有些?慘不忍睹。
小麥已經(jīng)?到了要抽穗的?關(guān)鍵時刻,再拖晚一點?,后面就真的?沒救了。
若瀾意識到問題的?嚴(yán)峻,等去別處巡視的?農(nóng)匠們回來?匯報完考察結(jié)果后,當(dāng)即商討出了幾條決策,又?讓拓跋懷去請獨孤卜和宇文佗過來?,向他們傳達(dá)了自己的?意思。
宇文佗沒說什么,獨孤卜的?臉色有些?為難,言辭間還?有幾分?推脫。
“周大人?,我們的?族人?放牧習(xí)慣了,以前從沒種過地,當(dāng)然不懂其中的?訣竅�!�
若瀾一笑,“這不是問題,我?guī)Я嗽S多農(nóng)匠過來?,我會把他們派到各個麥田教導(dǎo)你們族人?怎么種田,你們只需按照他們教的?做就行了�!�
…
若瀾做事雷厲風(fēng)行,第二日就有條不紊地安排下來?,她將隊伍拆分?成幾支小隊,每一隊都分?派了兩個涼州親衛(wèi),既是震懾,也兼當(dāng)傳令員,有什么情況能及時通知。
農(nóng)匠們幾乎不會鮮卑語,她將其中兩支交給了拓跋懷。
出發(fā)前她問過女郎要用什么態(tài)度對待拓跋懷,他畢竟是個不熟悉的?鮮卑人?,不知道他究竟懷著怎樣的?心思,女郎說,若無?異狀,該用則用。
若瀾觀察了幾天,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些?看不透這人?,但目前來?看,雙方的?目標(biāo)是一致的?。
之前最擔(dān)心的?病蟲害問題并不突出,那其余的?就都好解決了。
首先要將麥田里的?雜草拔了,還?要將土壤松到適宜的?程度,再根據(jù)每塊地具體的?情況澆水施肥。
說來?這些?鮮卑人?種地也十分?隨意,他們沒有統(tǒng)一的?管理,全憑自己的?直覺,有些?地澆的?水都要將麥苗淹死了,有些?地又?干地起裂,還?有的?被羊啃了大半,總之,再離譜的?事都有。
如此不過兩三天,經(jīng)?過一番耕作,麥田的?就大變了模樣,等到四五天后,原本瘦弱枯黃的?麥苗竟然開始換發(fā)生?機(jī),肉眼可見的?在好轉(zhuǎn)。
無?論?太陽多么熾烈,若瀾每天都要去巡視麥田,還?要底下各個小隊的?人?向自己匯報進(jìn)展,收集難以解決的?問題親自去跟獨孤卜和宇文佗溝通,再協(xié)商出解決辦法。
中途他們不是沒有以人?手?不夠推脫過,都被若瀾說服了。
她恩威并施,一說這是王看重的?,一定要將麥苗救活否則他會怪罪,你們需要估計一下自己能不能承受王的?怒火;二來?又?說既然王這么重視,要是能扭轉(zhuǎn)局面救回麥苗,今年?成功收獲糧食,王必定會大力贊賞獨孤和宇文兩部;再安撫他們現(xiàn)在的?忙碌只是暫時的?,等這些?問題解決,后面就會輕松許多。
晚上,她在油燈下將這幾日的?情況寫成書信,讓張錚手?下的?人?送回去給女郎。
姜從珚收到她的?信,打開一看,果然有不少問題,但若瀾跟人?打交道的?經(jīng)?驗很豐富,又?打著拓跋驍這面旗幟,終于還?是順利地進(jìn)行下去了。
她順便還?考察了其它?地方,將適宜耕作的?田地做了注釋一起送回來?。
拓跋懷也沒搗亂,反而十分?積極地幫她解決問題,不過若瀾說,有時還?是能看出拓跋懷的?郁悶。
姜從珚看到這兒失笑,拓跋懷這個人?,再看看吧。
她將資料整理歸檔,繼續(xù)計劃接下來?的?事。
幾日下來?,作坊已經(jīng)?建出雛形了,商隊暫時還?不到時機(jī),剩下的?家仆和匠人?之前一直沒安排要事,但總不能一直閑著,問過拓跋驍?shù)?意見后,姜從珚決定把其余產(chǎn)業(yè)同時發(fā)展起來?。
工匠隊伍里最多的?是木匠、鐵匠、皮匠、陶土匠等,光是木匠就有輪人?、弓人?、廬人?、車人?等多種細(xì)分?種類,鐵匠中又?有冶氏、段氏、筑氏等,幾乎囊括了軍事和生?活上的?所有技能。
拓跋驍要這些?人?是有用的?,他說了自己的?要求,姜從珚便主動從他那兒接過任務(wù),現(xiàn)在工匠隊伍不是被她管著嘛。
他一開始有些?不愿意,“這么多事會不會累著?”
姜從珚說,“我只是吩咐手?下人?去做,偶爾問問情況,不會太累的?�!�
當(dāng)時男人?別有深意地看她一眼,姜從珚只想著要說服他,并沒有想太多,直到晚上,男人?撲過來?,要了一回還?不夠,還?要第二回第三回,她說自己累了拒絕他,男人?卻道:“你先前說你不累�!�
“……?”這是一回事兒嗎?
“你要是累,就別管那些?事了�!�
“……”
威脅,這絕對是威脅!
虧她先前還?以為自己這枕邊風(fēng)吹得有點?用,她做什么他都同意,結(jié)果這反成為她的?弱點?和軟肋。
姜從珚一怒之下,怒了一下,發(fā)現(xiàn)自己現(xiàn)在確實沒有抗衡男人?的?底氣,而她又?實在不能放棄工匠和產(chǎn)業(yè),只能默認(rèn)了,任由男人?將她欺負(fù)到連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
她現(xiàn)在也不知道是她達(dá)成了目的?,還?是某個狗男人?占了便宜,總之她更累了,卻不是被搞事業(yè)累的?,而是被不知饜足狗男人?折騰的?。
沒過幾天,王庭里新?建起一間木匠作坊、一間皮匠作坊還?有一間鐵匠作坊,三者結(jié)合就能生?產(chǎn)出矛、戈、箭、戟,還?有皮甲、皮鼓、戰(zhàn)車、馬鞍等軍需物資。
除了供應(yīng)王庭軍隊的?需要,他們也對其余人?開放業(yè)務(wù),作坊還?在建,先搭了帳篷開店鋪,有想買家具物什或是修補(bǔ)武器弓箭的?都可t?以去鋪子里交換。
于是之前剩下的?兩塊地也被她征用了。
張復(fù)也在她的?支持下開了間藥堂,只是同樣還?沒來?得及建屋子,暫時只以他自己的?帳篷做診室。
王庭中的?鮮卑人?幾乎沒有接觸過中原醫(yī)藥,對此陌生?又?警惕,只遠(yuǎn)遠(yuǎn)地觀望著,并不去求醫(yī)問藥,但莫多婁和叱干拔列他們的?手?下卻經(jīng)?常去。
他們一路上見識到了張復(fù)那神奇的?醫(yī)術(shù),尤其體現(xiàn)在外傷治療上,以前需要一兩個月才能痊愈的?傷口,不到一個月就能好全了。
夏日容易潰爛的?傷口,被他處理過也不會生?腐了?多么神奇!
他們這些?從軍的?鮮卑騎兵,操練比武時難免會傷到磕到,以前只能草草處理,現(xiàn)在卻能去找張復(fù)。
他收錢也不多,堪堪平衡開支,還?允許讓他們用當(dāng)?shù)氐?草藥來?換,如此正好補(bǔ)充消耗的?藥材。
張復(fù)對草原上的?藥草十分?感興趣,這里有許多中原上見不到的?品種,他打算慢慢研究,編纂成冊。
他和他父親早有編撰醫(yī)典的?想法,只是這項工程量很大,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張復(fù)的?醫(yī)術(shù)就算在中原都算得上神醫(yī),在草原上就更是降維打擊,而且治療效果肉眼可見,那些?被他治療過的?鮮卑騎兵回去跟同伴家人?聊起,一傳十十傳百,他神醫(yī)的?名氣很快就傳開來?,一些?外出打獵受傷的?、或是被蛇蟲咬了的?也來?找他,以至于竟忙得不可開交。
姜從珚自然十分?支持他,張復(fù)病人?太多忙不過來?,她就把自己這邊隨嫁來?的?宮女、內(nèi)侍撥了十人?去給他打下手?做雜活,反正她也用不了這么多人?服侍,還?把先前那個漢胡混血的?女婢派過去幫他翻譯。
醫(yī)藥的?發(fā)展是她十分?看中的?一環(huán),日后必定是要擴(kuò)大規(guī)模,還?要培訓(xùn)出更多戰(zhàn)場醫(yī)護(hù)人?員,最好像后世一樣形成一個完整的?培養(yǎng)體系。
目前涼州軍中已經(jīng)?有了這套體系的?雛形,但在草原上還?一片空白,需要她一點?點?重新?搭建。
于是鮮卑人?發(fā)現(xiàn),這個漢人?公主來?到草原不過半個月,王庭就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
他們隨處可見正在動工的?作坊,那些?漢人?一個個忙得熱火朝天,修起一座座土屋,也不知道具體是作什么用,可那架勢儼然把自己當(dāng)成了這片土地的?主人?,許多人?出門時都忍不住張望幾眼。
當(dāng)然,也不是沒有人?向拓跋驍抗議過,說這些?漢人?霸占了屬于鮮卑人?的?土地,但拓跋驍從不理會。
她建起的?作坊都是他需要的?,對他有利無?害,也只有她能讓那些?漢人?工匠完全臣服為她效力,當(dāng)初把工匠交給鮮卑人?的?話肯定沒有現(xiàn)在這么順利,拓跋驍十分?滿意現(xiàn)在的?情況,更不用說晚上還?能趁機(jī)多貪一會兒。
姜從珚白天要處理各個作坊的?事,晚上還?要應(yīng)付男人?的?索求,實在疲憊,幸好,她月信準(zhǔn)時來?了。
終于可以歇歇了。她想。
今天拓跋驍似乎有些?忙,一直將近亥時才回來?,連晚飯都沒趕上。
姜從珚早洗完上床了,她累得很,很快就睡了過去,直到被男人?吻醒。
她憋氣憋得難受,用力推開男人?的?臉。
拓跋驍就繼續(xù)親別處。
她剛醒,一開始有點?迷糊,直到男人?的?粗糲的?掌心鉆進(jìn)衣擺貼上她腰腹,打算往下,姜從珚想起什么,趕緊按住他作亂的?手?。
“不行。”
“嗯?”拓跋驍停下盯著她。
“我來?月信了�!苯獜墨娊忉�。
她以為說完這句話男人?就懂了,沒想到他居然還?一臉疑惑。
接著他問,“月信是什么?”
“???”
這下?lián)Q姜從珚疑惑了。
她瞪大了眼看著他,一時分?不清他是真不懂還?是想占便宜故意這么問的?。
“你不知道月信?”她又?問一遍。
拓跋驍依舊搖頭,“這是什么?”
說著他又?親下來?,今天回來?得晚了,估計只能要一兩回,不該浪費時間。
姜從珚:“……”
看他模樣是真不懂,不過也可能是說法不同。
“你先停下,今天真的?不行。”她憋足了力氣將男人?的?臉從自己臉上推開。
僅這一個動作就叫她累得喘氣,雪白的?美人?臉泛起了肉粉,實在勾人?得很。
她平復(fù)下呼吸,大概組織下語言,“就是……女子十三四歲后,會從下-體那里排出血液,大約每個月一回,所以叫月信。”
拓跋驍回想了下,他好像也聽?過一兩句。
軍隊里都是漢子,有時說起話來?葷素不忌什么都敢往外掏,感興趣的?無?非就那幾件事兒,肉、酒、女人?,他有時聽?到他們抱怨時機(jī)不湊巧,好不容易回家結(jié)果媳婦兒身上有血。
原來?就是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