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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姜從珚猛地瞪大眼,用力去?推男人?的胸膛,“等、等等,你停下!”

    拓跋驍正上?頭被她打斷有些不高興,還是勉強克制,“又怎么了�!�

    他不動,果然沒聲音了,床也不晃了。

    “床、床有些松了�!苯獜墨娨泊鴼庹f。

    “嗯?”

    男人?特意動下,“吱呀”聲又出現(xiàn)?了,兩人?明?顯感覺到床鋪的松動感。

    “……”姜從珚捂臉。

    男人?卻沒覺得有什么,還行繼續(xù),姜從珚趕緊喝住,“要是把床弄壞,接下來一個月你都別歇在我這兒!”

    她實在丟不起這臉。

    拓跋驍見她表情如此堅決一副氣急了的模樣,知她是認真的,她臉皮向來薄得很,可?他才嘗到滋味怎么可?能就這么放棄。

    男人?環(huán)視了圈,眼神突然落到床邊的高腳小桌上?。

    他將?她抱了起來。

    ……

    日落到月升,月升又月落。

    懷里的人?早沒了意識,可?他卻抱著不肯放手。

    直到天際吐出一縷白,青銅燈臺上?的蠟燭早已?燒完只剩一圈又一圈蠟淚,男人?才狠狠吐出一口氣停了下來。

    他把人?抱回床上?,扯過被子蓋住,摟著她終于沉沉睡去?。

    連續(xù)趕了許多天路,一回來就折騰這么久,便是鐵打的人?也累了。

    一覺睡到下午,拓跋驍先醒過來,見懷里的人?睡得正熟,小臉紅撲撲的,嘴唇微腫,渾身散發(fā)著一股誘人?的香甜,他忍不住又親了幾口,直到女孩兒睡夢中也擰起了眉,他戀戀不舍地松開。

    昨日回來沒用飯一直到現(xiàn)?在,拓跋驍也餓了,下床披衣,叫她的丫鬟送飯進?來。

    阿榧早預備著了,從昨夜到今早里面一直沒吩咐,她t?不敢打擾,只能憂心地等著。

    “可?要叫女郎起來用飯?”她試探地問?了句。

    “不用,她還睡著�!蓖匕向斦f,又補充句,“你備著,等她醒來就能吃上?�!�

    阿榧:“……是�!�

    拓跋驍大口大口吃完飯,又把阿隆叫到寢帳門口來,吩咐了一件事。

    阿隆愣在了原地。

    “還不快去??”拓跋驍不耐煩地催了聲。

    阿�。骸啊��!�

    第93章

    九十三章

    “珚珚,我錯了�!薄�

    歇了三四個時辰,

    拓跋驍就完全恢復過來,多日的疲憊一掃而空,可他還惦記著她,想繼續(xù)抱著嬌軟的身?子,

    剛回屋準備上床,

    阿榧來說外面有大人求見王。

    “大人說是急事?�!卑㈤祭^續(xù)解釋。

    好事?被?打斷,

    拓跋驍只好按下心里那點不高興去了王帳。

    王庭積壓了不少事?等?著他處理,

    他昨天?下午到王庭,

    一直到現(xiàn)在,

    整整一天?過去,再不理正?事?實在說不過去。

    只是他這?么一出去,眾人見到苗頭,事?情就一件接一件地滾了過來。

    王帳里的來人越來越多,商議了好幾件事?后,

    可地延尋忽然凜聲道:“王,

    匈奴王庭的探子傳回消息,梁國曾派了使者秘密前往匈奴賄賂他們的大臣,讓他們勸說單于趁王攻打羯族時發(fā)兵偷襲我?們�!�

    “漢人狡詐,王執(zhí)意與梁國結成?盟約,可他們現(xiàn)在卻背叛鮮卑,我?們難道要就這?么忍受梁國的背叛嗎?要是不叫他們付出代?價,

    以后別人都不把鮮卑放在眼里了,

    我?們還怎么威震草原?”

    可地延尋的話一出,帳內所有鮮卑人義憤填膺、憤恨不已,

    拳頭捏得咯咯作響。梁國是把他們鮮卑當初弱小可欺的部落了嗎?哼,他們鮮卑兵強馬壯,惹怒了他們,

    是要付出血的代?價的。

    “王,我?們打進梁國去吧�!�

    “就是,讓梁人看看我?們鮮卑勇士絕對?不是他們可以隨便背叛的。”

    “已經(jīng)打下羯族,中間?沒有阻礙了,我?們直接南下吧。”

    “聽說梁國皇帝住的宮殿,喝的美酒,睡的女人都是最好的,等?把梁國打下來,讓王也住進他們皇宮,睡他們的……”

    這?人話還沒說完,忽的感覺后背冒出一股寒意,后頸皮頓時繃起,抬眼瞧過去,便見王眸色陰沉地看著自己。

    見王臉色不好,眾人議論聲漸低下去,臉上的表情依舊不服氣,揮舞著強壯的胳膊,像昂揚搏斗的大公雞,張牙舞爪地要去戰(zhàn)斗。

    拓跋驍當然是憤怒的,但梁國的背叛還不足以讓他失去理智。

    他對?梁國本也沒有感情,結盟只是為了利益。

    起先羯族未滅兩國相安無事?,梁帝自然愿意跟他結盟以威懾匈奴,如今形勢急轉,梁國的態(tài)度發(fā)生變化再正?常不過。

    至于匈奴最終沒有被?說動出兵,只因他這?一仗打得十分順利,短短一個多月便以雷霆之勢席卷整個羯族,沒有將鮮卑拖入持久戰(zhàn)的消耗中,可以想見,一旦戰(zhàn)事?不順,或者他到入冬還不能拿下羯族,匈奴必會趁機來攻讓他腹背受敵。

    也正?是因此,沒有充足準備的情況下他是不會隨意南下的。

    別人都說梁國軟弱,可再軟弱他們也有千萬男丁,中原更是地勢復雜關隘眾多,絕不可能像攻打羯族那樣三五月就能結束。便是他征戰(zhàn)多年自信無人是自己的對?手,一旦與梁國開戰(zhàn),他也不能確定何?時能結束戰(zhàn)爭,屆時匈奴趁機來犯的話……

    最重要的是,涼州還有十萬強兵,她又是涼州侯的外孫女,從她言語中又知?她跟外家十分親厚。

    “不用多說了,梁國的事?本王心里有數(shù),今年之內,本王不會再南下�!蓖匕向斠诲N定音。

    他在族中向來說一不二,既下了決心,眾人便知?再勸王也不會改變主意了,只好按捺下憤恨的情緒,繼續(xù)商量其余的事?。

    鮮卑族中是以部落聯(lián)盟的形式存在,有點像宗主國與分封國,其余部落要聽從王庭的調兵遣將,政治上要立場一致,每年秋天?還要向王庭上繳牛拓跋驍與梁國約定了邊貿,他需要更多的牛羊、皮草還有馬匹去交換布匹、鹽茶和鐵。

    光是戰(zhàn)馬就要一萬匹,牛羊數(shù)量就更多了,當然,他要的生鐵量也十分龐大,要是鍛造好,能給?每個鮮卑騎兵多發(fā)一把刀。

    擁有鋒利的武器就意味著戰(zhàn)力的增加,尤其對?兇猛的鮮卑騎兵來說,簡直如虎添翼,讓他們今后在草原上更加所向披靡。

    各部分別要進供多少牛羊馬匹還需慢慢商量,當然,每部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希望能少分派些,極力給?自己找理由。

    拓跋驍對?各部情況了如指掌,早已心中有數(shù),根本沒管他們的說辭,很快派下任務,統(tǒng)籌的事?還是交給?可地延尋,這?些事?基本都是他在管。

    一忙,半天就過去了。

    天?色暗下來時,拓跋驍終于不耐煩打發(fā)走所有人,快步回來姜從珚的寢帳。

    沒見她出來,他有些奇怪,一整天?過去了,累成?這?樣?

    他撩開帳簾跨進臥室,卻見阿榧守在床前,正?拿著巾帕在她額上擦拭。

    “怎么回事??”

    男人大步跨房中,青銅燈臺上數(shù)盞明亮的燭火撲過來,清晰照見床上女郎的身?影,拓跋驍見她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紅,嘴唇卻有些蒼白干涸。

    一看就是病了。

    他走的時候還好好的。

    阿榧聽到漠北王的聲音,趕緊轉身?行禮,“我?申時來瞧女郎醒沒醒,發(fā)現(xiàn)女郎雙頰緋紅,以手觸額,肌膚滾燙,不知?何?時起了熱。我?已請了張先生手下的醫(yī)女來為女郎診脈,醫(yī)女只說是夜間?受了涼氣,女郎身?子弱,這?才?發(fā)起了熱,已經(jīng)配了藥,只等?煎好服下,又讓我?時時給?女郎擦拭降溫,順利的話明早就能退熱了�!�

    拓跋驍一聽,冷硬的五官僵了下,碧眸滿是懊惱和后悔。

    夜間?受了涼氣。

    他昨日把她放到浴桶中,撈出來時她說冷,他也及時為她解了濕衣,沒想到還是病了。不,他忽想起夜間?,因為床鋪松動,他把她抱到了桌上。

    北地秋日已經(jīng)涼了下來,夜晚寒意更甚,他起先還給?她半裹了條薄被?,后來興致上頭他也顧不得許多,絲被?幾番滑落,大概就是這?叫她受了涼。

    他也沒想到她竟如此弱不禁風,可惜現(xiàn)在后悔也晚了。

    “要如何?擦拭?”他撩起衣角坐到床邊,手背貼上她的臉,果然一片滾燙。

    “這?……”阿榧聽出漠北王的意思,抬頭看他一眼,猶豫了下,“要不還是讓我?照顧女郎吧。”您瞧著就不像是個會照顧人的。

    阿榧擔心他不僅照顧不好女郎,反叫女郎病情加重,先前一個多月都好好的,唯獨漠北王一回來就把女郎折騰病了。

    “說!”拓跋驍冷聲命令。

    以他的敏銳如何?察覺不到阿榧的小心思,只是懶得跟她計較,可她要是繼續(xù)推三阻四,就算是她的侍女他也不客氣了。

    阿榧抖了下,只覺一股氣勢朝自己迫了過來,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

    她不敢再惹漠北王生氣,只好細致交代?了該如何?照料女郎,然后退了下去。

    拓跋驍拿起旁邊的濕巾擰干,仔細擦起姜從珚的臉頰、后頸和手心。

    他先前伺候過她幾回,動作倒沒那么粗魯了,有些生疏,力道卻十分輕柔,帶著小心翼翼的珍視。

    她額上不停地冒著細密的汗珠,發(fā)際處的絨毛都洇濕了,軟塌塌地貼在通紅的肌膚上,整個人泛著股濕漉漉的潮意,呼出的氣息也比平時滾燙。

    拓跋驍見她嘴唇發(fā)干,又出了這?么多汗,打算給?她喂點水,可她還昏迷著,也不知?主動吞咽,他想了想,端起碗自己含了一大口,貼上她的唇一點點哺進去。

    她要是還有意識肯定不許他這?么干,可她現(xiàn)在什么都不知?道,男人就無所顧忌了。

    如此喂了一整碗水,女孩兒的唇瓣終于水潤起來了。

    或許是身?上難受,她眉頭一直蹙著,眼睛緊閉,長長的睫羽垂下,細膩的肌膚在發(fā)熱中呈現(xiàn)出一種別樣紅潤通透的質感,讓她模樣可憐又柔媚極了。

    拓跋驍就這?么守在床邊,一直給?她擦拭降溫,又給?她喂水。

    半個時辰后,阿榧端著藥進來了。

    才?熬好的湯藥,冒著滾燙的熱氣,托盤上還放著一塊壓舌板,方便撬開病人的嘴喂藥。

    拓跋驍看了眼,讓她把托盤放下出去。

    他的性格實在霸道,不容任何?人反抗,阿榧也知?漠北王根本不把她們這?些侍女放在眼里,只是看在女郎的面子上才?容忍一二,可女郎現(xiàn)在又昏睡著做不了主,她只好憋屈地下去了。

    等?藥涼到合適的溫度t?,拓跋驍依樣畫瓢,跟之前喂水一樣讓她喝了下去。

    又等?了半個時辰,許是藥起了效,又或許是一直擦拭雙管齊下,姜從珚的體?溫慢慢降了些,出汗沒那么多了。

    拓跋驍緊繃的心這?才?稍稍松了兩分。

    他知?道她身?體?不好,一路上也瞧見她在衣食住行上的講究,她的侍女更是把她當瓷娃娃一樣照顧著,可正?是因為照顧得太好這?兩月沒怎么生病,便叫他懈怠了兩分。

    后悔肯定是有的,可除了后悔,他心里還一些別的復雜情緒。

    拓跋驍就這?么一直坐在床邊看著她,中途阿榧進來換了次蠟燭。

    快到半夜時,姜從珚終于醒了。

    眼皮沉沉的,似有千斤重,睫羽顫了許久才?終于睜開,視線也不清晰,眼前一片霧蒙蒙的,隱約感覺到些光亮。

    她腦子混沌得很,思緒慢了好幾拍,許久之后才?感覺到酸軟的四肢。

    一開始她都沒發(fā)現(xiàn)自己生病了,還以為身?上的酸痛是男人造成?的。

    察覺到旁邊一道高大的人影,她無力地偏頭看過去。

    男人靜靜地看著她,背著光的眼睛格外黑沉。

    他這?狀態(tài)有些不對?勁。

    “怎么了?”話一出口她才?發(fā)現(xiàn)聲音干啞得厲害,嗓子更是疼得仿佛有小刀在劃。

    “你病了�!�

    姜從珚眼皮微睜,有些驚訝。

    她抬起軟趴趴的手,摸摸自己的臉頰,可惜她手也燙,摸不出什么,溫度似乎是比平時高些。

    她身?體?雖弱,因被?若瀾照顧得好,這?一兩年生病次數(shù)倒不多,便是從長安一路北上到鮮卑,路上也只生了場小病,一兩天?就好了。

    或許是生病后思維不夠靈敏,過了許久她才?反應過來——是誰害她生病的,還不是這?狗男人!

    她立馬變了眼神,偏過頭,不想再理他。

    昨晚發(fā)現(xiàn)床松了后,男人確實沒在床上繼續(xù)了,可他卻把她放到了小桌上,后來又滾到了榻上,至于再后面有沒有別的她就不知?道了。

    被?子掉了好幾回,她當時被?他折磨得也顧不上,肯定就是那時著了涼。

    也不知?道那本書教學?質量怎么這?么好,男人的手段越發(fā)多了,她根本招架不住。

    拓跋驍繼續(xù)擰了帕子給?她擦拭,姜從珚正?在氣頭上,不想他在面前礙眼。

    “你出去�!彼龕瀽灥卣f。

    拓跋驍:“……”

    男人沉默了會兒,接著姜從珚聽到他把帕子扔回水盆里的聲音,又感覺男人起了身?,床鋪輕輕回彈,以為他要出去了,下一秒?yún)s被?撈起,上半身?落入一個寬闊結實的懷抱。

    “珚珚,我?錯了。”

    第94章

    九十四章

    你要點臉吧。

    “珚珚,

    我錯了�!�

    聽到男人主動?認錯,姜從珚有點驚訝。

    以男人驕傲自我的程度,要他認錯很難,此刻他說自己錯了的話,

    不算多嚴肅,

    卻是?個態(tài)度。

    “我沒聽清,

    你再?說一遍。”姜從珚細聲說。一說話嗓子就疼,

    都怪這狗男人。

    拓跋驍怔了一秒,

    緊接著反應過來,

    手臂收得更緊了些,緊緊摟著懷里的人,低頭俯身,“你要我說多少遍都行�!�

    “珚珚,我錯了�!�

    “珚珚我錯了,

    別氣了,

    別趕我走……”

    姜從珚:“……”

    男人聲音不停,一句接一句,說的話越來越?jīng)]骨氣,她眼角抽了抽,他現(xiàn)在的表現(xiàn)還是?那個睥睨狂傲的漠北王嗎?活像一個無?賴,還是?那么大一只無?賴。

    看他認錯態(tài)度積極,

    說了這么多好?話,

    她心里的氣還是?散了些。

    雖沒那么氣了,但她不想男人太?得意,

    尤其在那事兒上,他實在過分,該趁機給他點懲罰。

    姜從珚垂下眼睫,

    抬起酸軟得幾乎沒有任何力?氣的手推他,“你去王帳睡,接下來半個月不許碰我�!�

    她本想說一個月的,又覺男人不可能忍這么久,便只說半個月,可能半個月他都不愿意。

    果不出她所料,男人聽到她的話立時?皺起了眉,將她松開了些,不贊同地看著她,“半個月?”

    “嗯�!�

    “不行�!�

    姜從珚冷著臉不說話。

    拓跋驍咬了咬牙,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七天行不行?”

    姜從珚:“……”

    買菜呢,討價還價的。

    “既然王不是?真心認錯,那就算了吧�!彼挠牡卣f,長?睫垂下,輕輕蓋住瞳仁。

    拓跋驍:“……”

    他發(fā)現(xiàn)自己實在拿她沒辦法,確實是?他理虧,又見她一張小臉還紅通通的,眼神不似平時?精神,渾身透著無?力?的病容,瞧著可憐極了,心中頓生出些憐惜來。

    “行,半月就半月�!蓖匕向攺难揽p里擠出這句話。

    姜從珚這才抬眼看他,男人臉上滿是?郁悶,哼,他害自己生病難受,叫他憋幾天怎么了。

    “你現(xiàn)在可以出去了�!�

    拓跋驍變了臉,“你只說不讓我碰你,沒說連睡都不能睡在這里�!�

    “……那我現(xiàn)在把這條加上�!苯獜墨娨矝Q定耍無?賴了。

    拓跋驍:“……”

    還帶臨時?變卦的。

    姜從珚眨巴著眼睛看著他。

    兩?人對峙許久,最終還是?她精神不濟,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你出去,我要睡了。”她推開他胳膊躺了回去。

    拓跋驍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突然想到什么,“吃完飯再?睡�!�

    一天多過去,就喝了點水,什么也沒吃。

    他先前想等她睡醒吃,不想她居然病了,一直睡到現(xiàn)在。

    他不說姜從珚都沒想起來,身上因為?發(fā)熱酸痛難受,頭也暈乎乎的,她一點兒沒感覺到餓,就算提到吃飯她也沒有胃口。但她卻沒任性,是?該吃點東西,不然對身體不好?。

    拓跋驍讓阿榧把飯送進來,是?一碗熬得香軟濃稠的瘦肉咸粥。

    男人主動?端過碗勺起一勺喂她,姜從珚懶得在這些小事上掰扯,只是?她食欲實在不佳,喝了幾口就飽了。

    男人勸她再?吃點,她忍著又吃了兩?口,突然有點反胃,實在吃不下了。

    先前吃了藥,許多藥本就有抑制食欲的副作用。

    拓跋驍將碗擱到一邊,捏捏她纖細的胳膊,難怪這么瘦,吃得比貓還少,怎么胖得起來。

    吃完飯,又漱了口擦了臉,一切收拾妥當,姜從珚再?次看向男人,眼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真要趕我走?”

    拓跋驍還試圖掙扎,可最終也沒能改變她的心意。

    姜從珚看他走得一步三?回頭的,莫名想到了靈霄,那天離開時?也是?這樣。

    拓跋驍懷著滿肚子的郁悶獨自去了王帳,躺在寬敞的床上,身邊冷冷清清。

    他以前一個人也是?這樣過來的,那時?他不覺得有什么,甚至覺得沒有人打擾自己很好?,可跟她結了婚,他就只想夜夜抱著她跟她睡在一起了。

    唉,她體質太?弱了,他也沒想到這樣就能著涼,他大冬天赤膊上陣都沒事。

    等過幾日?她好?了,得了閑,該帶她去鍛煉鍛煉。

    …

    睡了個好?覺,第二天醒來時?,身上終于沒那么難受了。

    阿榧來服侍她洗漱,擦完手和臉,姜從珚說:“我想沐浴�!�

    昨天出了好?多汗,身上黏糊糊的,連頭發(fā)都潮潮的。

    “女郎,您才退了熱,不能再?受涼了�!卑㈤家荒槆烂C。

    “我身上實在不舒服�!彼蓱z巴巴地看著阿榧。

    對上女郎的眼神,阿榧一下就心軟了,嘆了口氣,“那我擰了熱帕給女郎擦擦吧�!�

    “嗯嗯�!苯獜墨娳s緊點頭,能擦擦也是?好?的。

    待褪了半邊衣裳給女郎擦拭時?,阿榧才發(fā)現(xiàn)女郎雪白的肌膚上還有未消的痕跡,不過她已經(jīng)不像最開始那般羞得臉通紅了,反在心里抱怨漠北王總叫女郎吃苦。

    擦完汗換上干凈的衣裳,姜從珚感覺整個人都輕松了。

    身體殘留著發(fā)燒后的酸軟,精神卻好?許多。

    拓跋驍中午也過來了,跟她一起吃了飯,男人臉皮厚,她實在趕不走。他說她的懲罰里只不許他晚上回來睡,又沒說不能回來吃飯。

    行吧。

    吃完飯,她一會兒還要繼續(xù)喝藥,坐在堂屋歇息時?,她問起邊貿的事,男人便將他的安排告訴了她。

    人選已經(jīng)定好?了,各部的牛羊馬匹也都趕著上了路,分兩?批送去,羯族那條通道上他會在重要城鎮(zhèn)和路口派兵把手,殘余羯民絕不敢滋擾。此一戰(zhàn)他已經(jīng)足夠仁慈了,他已放出話,膽敢再?壞他大事,便是?族滅之時?。

    大體沒有問題,她對各部的了解不及拓跋驍,不會輕易插手自己不懂的事,但她有點別的想法,于是?道:“能不能把土默川的牲畜全換成羊,牛留下來?”

    “怎么說?”

    “人力?不及畜力?,把牛留下可以提高耕田之力?。若瀾給我的來信說土默川現(xiàn)在多數(shù)還是?人力?耕田,效率極低,一個人每天也耕不了幾畝地,我們本就地廣人稀,t?更該想辦法提高效率。中原地區(qū)驅使黃牛耕地十分尋常,再?輔以合適的農具,能耕之地倍數(shù)于人。王應該是?打算在土默川廣種麥田的,明年要耕之地比今年更多,自然該早做準備。”

    拓跋驍聽完覺得十分有道理,只是?還有點不確定,“那些牛一直是?散養(yǎng)的,能當做耕牛用?”

    姜從珚:“先試試嘛,總要有個開始的,且匠人中有擅長?農耕的,多訓練訓練總能挑出些適合的用來耕地,等明年再?養(yǎng)些小牛,從小馴化,耕牛便能越來越多了。”

    她的話很是?,拓跋驍便應了,說等會兒就派人去傳信。

    至于那些牛,自然就交給若瀾去處置了,希望在明年能馴化出一批耕牛來。

    姜從珚又問起羯族的事,回來那天她就想問的,只可惜男人根本沒給她機會。

    拓跋驍先簡單概括了戰(zhàn)況,難得說了句贊揚張錚的話,“……他對攻城確實很有一手,造出的器械很有用,在攻打雁門?時?起了很大作用,我把他提成副將,給了他三?千兵馬,以后這些人也隨你調用……”

    姜從珚心中一動?。這遠遠超出了她的預計,她以為?先給張錚謀個不大不小的軍職便算不錯了,他卻說隨她調用……

    她看著男人,他說得十分隨意,好?像只當成了件小事,她一時?間難以通過他的表情判斷他究竟是?如何想的。

    是?信任嗎?還是?自信?

    姜從珚聽他繼續(xù)說,“參戰(zhàn)的軍隊我都殺了,其余男人被俘虜起來,按你說的,叫張錚押送到土默川去種地,第一批已經(jīng)在路上了……跟五都什有關?的貴族女人和孩子分給了下面的人,平民暫時?沒動?,他們要是?安分的話……”

    對于戰(zhàn)敗者,這樣的結果其實算不錯了,沒有肆意屠殺,平民暫時?還能安穩(wěn)。

    拓跋驍是?個梟雄,他靠武力?威震四海,對敵人毫不留情趕盡殺絕,但他性情并不殘暴,從不以弒殺為?樂,比起烏達鞮侯不知好?了多少倍。

    那樣的人間煉獄,上下幾千年也找不出幾段歷史能與之匹敵。

    如果拓跋驍不死,最終是?他一統(tǒng),結局或許會稍好?一點。

    但這也只是?她美?好?的想象,漢胡之間的隔閡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現(xiàn)在就思考這些也沒意義,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她也不知道將來的路會走向何方。

    “王今年應該不會大規(guī)模征戰(zhàn)了吧?”她問。

    拓跋驍心中一喜,“你舍不得我出征?”

    姜從珚:“……”

    你要點臉吧。

    姜從珚白了他一眼,“我是?想說,王如果暫時?沒有征戰(zhàn)的打算,能不能分一部分鐵給我,我想打農具。”

    說起這她也很無?奈,種地真不是?件容易的事,要墾荒,要松土,要澆水,要除草,要想辦法堆肥,還要防病蟲害,萬一老天不開眼幾個月不下雨,一年就白干了。

    農耕經(jīng)濟抗風險能力?低,畜牧的話就更低了。

    拓跋驍遲疑了下,沒一口答應。

    他當初要鐵自然是?有他的用途,可她現(xiàn)在開口要,也是?重要的事,他一時?難以抉擇。

    “你讓我再?考慮一下�!�

    他要考慮,姜從珚卻不想再?等,地緣政治瞬息萬變,錯過這次機會明年還會不會有邊貿都不一定了。

    她沉思了會兒,理了理思緒,抬起眸子認真看著他,十分鄭重地說:“王,我真的很需要鐵�!�

    “不知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這幾年的冬天比前些年冷了許多,我擔心沒有足夠的糧食,草原上很難度過艱難的冬日?,萬一再?發(fā)生雪災,會有一大片人凍死餓死……”

    (永安)十七年九月,京師及近畿諸州大雪,苦寒,人多凍死,路有僵尸萬者。

    (永安)十八年三?月,延、永二州雪盈尺,江水冰。

    (永安)十八年五月,宣州霜雪害桑稼。

    史書上記載了一場從永安十七年到永安十八年,一場將近半年的寒潮大雪。

    身處南方的梁國都遭受了如此嚴重的雪災,對于更北方的草原來說,幾乎可以算得上滅頂之災了。

    沒有時?間了,她迫切地要在這場災難到來前囤上足夠多的糧食,現(xiàn)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抓緊最后的兩?年時?間趕緊種田。

    拓跋驍是?經(jīng)歷過雪災的,白茫茫的一片大地,見不到一點綠意,冰凍的土壤硬得像石頭,挖不出任何食物?。

    厚厚的雪將人的生命吞噬,那時?他以為?他跟阿母會死在那個冬天。

    拓跋驍?shù)臍鈩萦幸凰查g的哀傷,很快又恢復如常,讓人幾以為?是?錯覺。

    “好?,我答應你�!�

    他語氣有些沉,姜從珚知道他下這個決心也不容易,消息一旦傳出,必有許多人反對,他要面對巨大的壓力?。

    “謝謝王。”她微微仰著頭,一雙烏靈靈的眸子看著他,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拓跋驍一見她這模樣便覺自己做的一切都值了。

    “那我今晚回來睡?”男人趁機提要求。

    姜從珚:“……”

    “一碼歸一碼。”她收起眼神,正色道。

    拓跋驍咬咬牙,幽怨地盯了她一會兒,見她仍不肯松口,漸轉為?深不見底的幽暗。

    半個月,等半個月后他一定要她朝自己求饒。

    過了片刻,拓跋驍忽然想起自己從羯族帶了些東西回來,讓阿隆去王帳取來。

    打仗自然少不了搜刮戰(zhàn)利品,他又是?王,最好?的東西都得留給他。

    阿隆很快帶人搬來了幾個大箱子,打開一看,全是?各種金銀珠寶和珍稀擺件,雜亂地堆在一起,跟不要錢一樣。

    “這都是?從五都什和他兒子的宮中搜刮到的,你看看喜不喜歡�!蓖匕向斦f。

    姜從珚:“……”

    這亂七八糟的,她能喜歡就怪了。

    她起身一一看過去,最后停在一個裝著水果的箱子上。

    里面有橘子、棗、桃、核桃……雖不太?新鮮了,卻也勾起了她一點饞意。

    她雖有石蜜能吃到甜的,可水果的香甜感是?不同的。

    草原上水果太?少,她不想浪費人手在搜刮水果上,這幾個月就忍過來了,現(xiàn)在突然見到,自然有些饞。

    這時?,阿榧正好?把藥端過來,涼得剛好?,姜從珚接過碗一飲而盡,又漱了好?幾下口才勉強把藥味壓下去,舌根仍隱隱發(fā)苦。

    阿榧機靈地從箱子里撿出一個橘子,剝好?后遞給她,“女郎不若吃個橘子壓一壓藥味�!�

    姜從珚欣然接過。

    拓跋驍見她喝藥喝得面不改色,一點也不見嬌氣,問,“平日?吃飯那么挑剔,湯藥這么苦你卻能輕易咽下去?”

    “習慣了。”姜從珚淡淡道,下一秒她眼神一變,看著他,有幾分懷疑,“你怎知我的藥很苦?”

    拓跋驍:“……”

    “咳,藥不是?苦的還能是?甜的嗎?”他抬起下巴理直氣壯地說。

    沒想到她這么敏銳,險些暴露了。

    姜從珚“哦”了聲,心里卻覺得男人沒說實話,可一時?也沒往那方面去想。

    拓跋驍生怕她想到什么,到時?惱羞成怒又要給自己冷臉,找了個借口說自己還有事,連忙離開了。

    姜從珚倒沒懷疑,他確實挺忙。

    男人走后,姜從珚看著屋子中間那幾大箱亂七八糟地珠寶有些頭疼。

    值錢倒是?值錢,但這勉強算他送的禮物?,要是?拿去賣了也不合適,留著吧,她其實也用不上太?多。

    阿榧則兩?眼放光地盯著那些那些金銀珠寶,這下女郎有更多首飾了。

    女郎生得這么美?,本該多打扮打扮,可女郎自己不在意,現(xiàn)在戴的那些首飾好?多還是?老夫人給的。

    “你先把這些東西整理出來登記個冊子吧。”姜從珚朝阿榧吩咐道。

    “好?嘞�!卑㈤即啻鄳暎芸鞄е鴥�?個小丫鬟擺弄起來。

    姜從珚病尚沒好?全,身上還乏著沒有力?氣,現(xiàn)下吃了藥困意涌來,便轉身去屋里睡覺。

    阿榧花了一下午把幾大箱子金銀珠寶分類整理好?,又挑了些好?看又不俗氣的出來,等女郎睡醒后便來問她有沒有喜歡的。

    姜從珚隨意打量了下,看中一個琉璃燈盞,薄薄的琉璃透明如水,形狀猶如一只半合的碗,既能避風不會被吹熄,又能透光,很是?實用。

    晚上,她照常歇息。

    拓跋驍安分了兩?天,第三?天夜里終于按捺不住偷偷跑回她帳中,悄悄爬上了她的床。

    被趕出去凄凄慘慘地獨自睡了兩?晚,現(xiàn)在重新抱著媳婦兒,拓跋驍喟嘆一聲,心里終于滿足了。

    要是?以前姜從珚睡眠淺肯定能發(fā)現(xiàn)男人的動?作,可她這幾日?病氣未除、精神不濟,加上晚上喝的藥有助眠功效,便睡得沉了,對男人的行為?一無?所知。

    拓跋驍夜深了才偷偷摸回來,天沒亮就走,除了值夜的兩?個親衛(wèi),竟沒一個人發(fā)現(xiàn),只是?那親衛(wèi)也不知這t?夫妻倆的具體內情,便不曾跟姜從珚稟告。

    這么混了兩?日?,姜從珚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停了藥,晚上覺淺了些,終于察覺到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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