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張闊回身要再去傳,乾萬帝道:“算了,算他有心,知道伺候人。你看著賞他些什么吧�!�
張闊笑著道:“那奴才替他謝謝皇上了�!�
乾萬帝一手摟著明德,一手仔細(xì)的給他挑去了鱸魚上的刺,低頭哄他:“要吃么?”
明德瑟縮了一下,咬著吃了,皺皺眉頭說:“太腥。”
他聲音有點(diǎn)啞,乾萬帝想問怎么回事,轉(zhuǎn)念一想,是那天晚上叫得太厲,撕裂了喉嚨了。
這個年紀(jì)的男孩子正在變聲,嗓子原本就應(yīng)該好好保護(hù)的,一旦撕裂了,可能一輩子說話都帶點(diǎn)沙啞。
乾萬帝默然不語的給他挑了一筷子菜吃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吞下去,又喝了半碗粥。明德喜歡吃酸酸甜甜的東西,一直眼睛盯著最遠(yuǎn)處的那碗橙子羹,乾萬帝拍他一下,說:“那個是發(fā)的,不能吃。”
要是以往,這孩子一定會大哭大鬧借機(jī)報(bào)復(fù)一番,說不定還要借題發(fā)揮,一直鬧到皇后或太子來了把他救走才好。但是今天他就垂下了眼皮,什么都不說,乖巧得可憐。
乾萬帝哪禁得住,連忙哄:“那就吃一點(diǎn)點(diǎn)吧�!�
明德?lián)u搖頭說:“我不吃了。”
“才這么點(diǎn)?”
“來之前吃過了�!�
乾萬帝心說既然來之前吃了為什么剛才一點(diǎn)都沒有拒絕呢?其實(shí)你說你不要,我不會強(qiáng)迫你的啊。
他親了親明德的唇角,嘆了口氣說:“早這么乖就好了。”
明德稍微閃避了一下,但是沒有很大的動作,好像很快的看了看乾萬帝的臉色,覺得他沒有什么生氣的意思,于是小心翼翼的對他笑了一下。
乾萬帝愣了愣,突而一把抓住明德,用力之大手背都在不易察覺的顫抖著。明德眉眼皺了皺,但是一聲沒吭,只低著頭看桌面,一個字都不說。
乾萬帝覺得心里癢癢的,又有點(diǎn)疼,那種奇異的感覺順著脈搏走遍全身,讓他胸腔里都有種一跳一跳的感覺。
“明德,”他聲音有點(diǎn)不穩(wěn)的說,“其實(shí)你從來都沒有那么恨我,是不是?”
明德默不作聲。
“你只是心里有氣,發(fā)完了就好了,是不是?”
明德偏過頭去,然后被乾萬帝一把抱了起來。這個男人很高大,以前打仗的時候拉滿巨弓不成問題,明德對他來說真是不比一只小貓重多少了。
乾萬帝抱著他幾步走到內(nèi)室的撒金軟棉小榻上,把他按在最柔軟的被褥上坐下,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半跪在榻邊上,抓著明德的下巴盯著他:“——你乖一點(diǎn),好好吃藥,把身體養(yǎng)好了,在這里陪著我,好不好?”
——你陪著我,這個天下任你摘取,最美麗的風(fēng)景和最富貴的宮殿都任你享用,最好的時光和最好的年華都任你揮霍,只要你乖乖的呆在我身邊,好不好?
從庶出的皇子到太子,到登基,到位臨天下,到坐擁江山,到四方俯首萬國來拜……乾萬帝李驥的一生中,從來沒有過現(xiàn)在這樣混雜著不安、忐忑、惶恐和隱約的喜悅。
上一次最高興是什么時候?
——大概是兩年前的深夜,得到了眼前這個少年的夜晚吧。
也是這樣混雜著狂喜和沉醉,一直要深深的、深深的墜入最美好的夢境中去。
2009-9-1
2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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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樓
明德抿著唇,很久很久都沒有說話。李驥就這么耐心的等待著他,任憑時間在沉香繚繞的裊裊輕煙中流逝,任憑日色漸黃昏,恍惚間只看一眼,便已過去經(jīng)年。
明德動了動,低低的俯下身,小心翼翼的、帶著剛出生的小獸那樣虛弱的怯意,試探性的在乾萬帝額上吻了吻。
那只是個不帶任何情欲意味的純粹的接觸而已,乾萬帝卻覺得自己全身都要燒起來了。那股生生壓下來的火蹭的一下把這個正直壯年的皇帝燃燒殆盡,好像連思考都不會了。
乾萬帝一把把明德按倒在榻上,瘋狂的順著他鬢角的皮膚吻下去,連耳后一塊小小的柔嫩的皮膚都沒有放過。記憶里美好的愉悅從心底泛出來,帶著比平時的暴力更甜美的味道。
“明德,明德,”乾萬帝嘆息著說,“為什么總是要傷害你自己呢,為什么你總是維護(hù)其他人呢……咱們兩個難道不能好好開始嗎……”
突而他聽見一陣細(xì)弱而壓抑的抽泣,漸漸的破冰一樣,從靜寂的室內(nèi)滲了出來。
“你哭什么?”
乾萬帝用手去拭去明德眼角的一點(diǎn)潮濕,想想看又覺得自己的手太粗糙了,于是小心的用枕邊的湘綢輕輕的擦他的臉,“——你哭什么?怎么了?”
“……你……你能不能不要?dú)⒌籼印?br />
乾萬帝猛地僵住了,明德很想壓抑住哽咽,但是他抑制不住,幾乎連說話聲音都斷斷續(xù)續(xù)的。
“你要是想殺掉他們……我也沒辦法阻止你……但是如果我聽話的話……能不能別殺掉他們……別、別殺掉他們……”
乾萬帝僵在原地,很久很久都沒有動一下。
……難道我這么長時間都忍受著他們,不是因?yàn)槟銌幔?br />
如果不是你,還有什么別的其他的原因讓他們好好活到現(xiàn)在嗎?……
乾萬帝慢慢的抱起明德,用力的把他哭泣的臉埋進(jìn)自己懷里去。孩子一抽一哽的,每一個破碎的語調(diào)都好像一把鋒利的刀子,狠狠的割在他心里。
很久以前乾萬帝還是個庶出的皇子的時候,曾經(jīng)看到過父皇寵愛東陽王的母親王貴妃。那才真是三千寵愛于一身后宮佳麗無顏色,甚至連王貴妃咳嗽一聲,都有無數(shù)人跪在腳下無限小心的侍奉著,生怕委屈了她一點(diǎn)點(diǎn)。
很久以來他一直都有一個想法,如果他找到了自己最寵最愛的那個人,他一定要立她為皇后,一定要把全天下所有的財(cái)富和所有的美好都堆到那個人腳下,任他摘取,任他揮霍。他要讓自己最寵最愛的那個人永遠(yuǎn)都不受一點(diǎn)委屈,他要讓那個人站在天下最尊貴的高度上,沒有任何人能違悖那個人的一言一行。
然而現(xiàn)在,他最愛的那個人,委屈的、柔順的、想說又不敢說的,帶著病痛和虛弱的身體,小心翼翼的收斂起所有鋒芒,恐懼又強(qiáng)壓著恐懼的乞求高高在上的皇帝不要再傷害自己。
那個人已經(jīng)再受不得一點(diǎn)傷害,甚至連一點(diǎn)輕微的痛苦,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乾萬帝不斷的親著明德的眼梢,吻去他的眼淚,不停的低聲哄勸:“沒事了……沒事了……我不會殺太子的,我怎么會殺他呢,不過是給他個教訓(xùn)罷了……”
2009-9-1
2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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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樓
明德抽噎著問:“你會要我不去江南嗎?”
乾萬帝一愣,然后低聲說:“不會,你要去哪里就去好了�!�
“真的嗎?”
“真的�!�
就像兩年前的晚上,他問:你會殺我嗎?
當(dāng)時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哦,自己當(dāng)時說:不會。
他又問:真的?
真的。
乾萬帝李驥合上眼睛,心里疼痛得痙攣,好像被刀子狠狠的割裂了一樣。
——當(dāng)時應(yīng)該說:真的不會,我會疼你,愛你,不讓你受一點(diǎn)委屈,任何人都不能欺負(fù)你……
但是他沒有這么說。
他只說:我不會殺你,真的不會殺你。
……不會殺你,也可能會活活的折磨你讓你想死都死不了啊……
那個從帝王嘴里說出來的對于愛人的保證,原來這么殘忍,像一個濃重的陰影,籠罩了明德整整兩年。讓他活得小心翼翼的,活得無比警醒的,生怕自己隨時會被撕碎,會被生吞活吃掉,連一根骨頭都不剩。
明德慢慢的睡著了,乾萬帝小心的把他放下來掖好被角,然后轉(zhuǎn)身大步的走出去。
張闊正等在外邊,一見皇上出來了,立刻跪了下去。
乾萬帝大步向外走去,一邊走一遍冷冷的道:“把東宮的封禁解了,太子的大婚盡早辦�!�
張闊低頭道:“是�!�
“還有,清幀殿的人全都抓起來拷問�!�
“皇、皇上?”
“朕要知道,”乾萬帝臉色幾乎扭曲了,“——到底是誰在明德面前亂嚼的這個舌根!”
2009-9-1
2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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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樓
東宮一夜之間被封禁了,又一夜之間被重新開啟。太子待罪之身突而重獲自由,皇上下旨說是有人誣陷了東宮,命人嚴(yán)加查處。同時因?yàn)樘右晃冻撩陨穹鹬惖氖�,皇上�?yán)訓(xùn)了太子一番,下令撤換東宮服侍的宮人。
“娘娘!娘娘!”貼身心腹宮女急急的奔進(jìn)春滿宮內(nèi)室精致的琉璃月亮門,一頭撲倒在地上:“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丁昭容手一抖,正拿著梳頭的象牙寶梳喀嚓一聲斷了一個齒。銅鏡里花容月貌的美人俏臉一沉,回手就把寶梳重重的摔在地上:“叫什么叫!等你回來知會我消息,不知道要等幾年呢!”
宮女唯唯諾諾的點(diǎn)頭,道:“娘娘,皇上他……他又不要廢太子了!”
丁昭容嚇得倒抽了一口涼氣,趕緊捂住她的嘴:“叫什么,讓人知道,還活不活了?”
“娘娘!這事不好了,皇上說最近就要給太子大婚!娶得就是夏家的女兒!娘娘的父親丁大人一聽,氣得把那幾個跟的人都罵了一頓呢!”
丁昭容怔怔的坐了一會兒,咬牙切齒的道:“我還當(dāng)夏昭儀死了,夏家就再沒法在這后宮里出頭了。誰知道他們打的是這個算盤,當(dāng)小妾的姐姐給當(dāng)人正妻的妹妹讓路,太子元妃日后可不就是皇后嗎……夏徵那個老東西,真會打算!”
宮女跪在地上膝行了幾步,抱著她的腿道:“娘娘,皇上一定是故意留著夏家跟我們丁家作對的,要不然為什么下了密旨給丁大人,又收了回去呢?聽說收的時候還很生氣,御書房那邊的人說皇上這幾天都沒召妃嬪侍寢,娘娘您……”
丁昭容捂住自己的心口,突而搖搖欲墜了一下。
“娘娘!”
宮女急忙扶住她,然而丁昭容沒有搭理,一個隱約的可怕的念頭在她心里漸漸的形成,讓她全身戰(zhàn)栗,冰冷難言。
……那天在皇后的靜安堂里,那個奇怪的、為皇后出氣的男孩子,其實(shí)和皇后是有幾分肖像的……
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在那個時候站出來,明明白白的端茶送客攆走皇帝……
而乾萬帝對那個男孩子的態(tài)度,出乎意料的曖昧,出乎意料的……瘋狂!
那種瘋狂的占有欲和掠奪欲,是一個皇帝對于小玩意兒、普通弄臣伶人的態(tài)度嗎?那簡直就是一個男人在宣告自己的主動權(quán)和占有權(quán)!沒有哪個皇帝會對自己的妾或小寵物做出這種姿態(tài)!
丁昭容手指顫抖的扶住了象牙鑲金的梳妝臺,臉色蒼白,冷汗涔涔。是的,她不是沒有見過這樣的男人,前朝皇帝對皇后愛得要死要活,恨起來簡直要親手拿刀一刀一刀殺了吃了,愛起來恨不得把全世界的珍寶都堆在鳳位腳下隨便揮霍。那天晚上不是也一樣嗎?一個不滿及冠的少年,乾萬帝發(fā)起狠來簡直要在床上把他活活折磨死,但是在那之后呢?不還是捧在手心里、含在嘴巴里、小心翼翼的藏在懷里當(dāng)寶貝一樣護(hù)著嗎?
“娘娘?”宮女惶恐的搖晃著她,“娘娘?”
丁昭容慌忙咳嗽了一聲,強(qiáng)作鎮(zhèn)定:“沒什么。太子拘禁期間,皇后向皇上求過情嗎?”
宮女賠笑道:“皇后怎么敢去捋老虎胡須,當(dāng)然是每天呆在靜安堂里,念經(jīng)求佛罷了�!�
2009-9-1
2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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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樓
丁昭容點(diǎn)了點(diǎn)頭,默然不語。
在她還在家里當(dāng)姑娘的時候,就聽她的貴妃姐姐說了,皇后不過是個深宮里白頭的老宮女罷了,圣寵是一點(diǎn)沒有的。皇上一連很多天都不見皇后的面,這是常有的事。
但是……為什么這樣一個又不得圣寵又沒有娘家的皇后……還穩(wěn)穩(wěn)的坐著她的皇后之位,連沒有生育這天大的罪名,都沒能把她從世間女子最尊榮的位置上拉下來呢?
皇上真的很討厭皇后嗎?
肖像皇后的少年、乾萬帝古怪又曖昧的態(tài)度、無與倫比卻不為人所知的圣寵、險險廢立卻始終巋然不動的皇后……一切明明昧昧的細(xì)節(jié)在腦海里交織開來,丁昭容猛地抓住了自己的頭發(fā),深深的埋下了頭。
她并不相信乾萬帝真的會因?yàn)閷檺垡粋男孩子而放棄廢立皇后和太子,這在歷朝歷代任何一個皇帝身上都是不可想象的。一切的蛛絲馬跡都指向一點(diǎn),那就是乾萬帝并不是像宮里傳說的那樣冷淡皇后,事實(shí)上他很愛那個沒有生育的皇后,甚至連和皇后有幾分肖像的少年,都會得到深重的圣寵。只是帝后間的那份夫妻之情,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而已。
19.十五宮燈
年關(guān)忙碌,元宵節(jié)眨眼就在幾天以后了。放榜的日子在太子大婚之后,所以明德在這段時間里一直很乖,乖到乾萬帝放心他一個人呆在寢宮里,自己出去和群臣宮宴的地步。
乾萬帝和群臣夜宴到酒酣,踉踉蹌蹌的站起身來:“朕就不留下了……”
一邊坐了兩個人,一個是皇后,一個是丁昭容�;屎螽吘乖趯m里年紀(jì)長了,適時的順手就這么扶了乾萬帝一把。
乾萬帝偏頭看看她,下半句話慢慢的從嘴里說出來:“……那皇后就代朕宮宴群臣吧�!�
四周一片恭送皇上的逢迎之聲,乾萬帝湊近皇后,低聲道:“算你識相�!�
皇后一愣。
“再有人在他面前亂說一個字,”乾萬帝看了看清幀殿的方向,又轉(zhuǎn)頭來冷冷的看著皇后:“——你就這個皇后就準(zhǔn)備好洗手換人當(dāng)吧!”
皇后臉色變了變,然后迅速的俯下身,幾不可聞的道:“臣妾記下了�!�
在別人眼里看來,這完全是帝后間親密的竊竊私語而已。大臣們哈哈的笑著,丁家一派的那幫官員卻紛紛對視著,臉色凝重。
自從上次巫蠱事件之后,皇上一改以前對皇后冷淡甚至仇視的態(tài)度,帝后間的感情莫名其妙的好了起來。雖然皇后已經(jīng)不再是生育的最佳年齡,但是乾萬帝還是正當(dāng)春秋鼎盛之時的,生出來一個嫡子實(shí)在不是一件很有難度的事。
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皇后得寵,丁昭容失寵;意味著夏家的太子妃更加風(fēng)光,而他們丁家則在這場爭奪權(quán)力的戰(zhàn)斗中失去了優(yōu)勢。
丁昭容臉色蒼白,幾乎支撐不住。然而一向很寵愛她的皇帝今天看都沒看她一眼,推開皇后就拂袖而去了。
乾萬帝真的有點(diǎn)喝多了,他心里高興,想著那小東西在寢宮里乖乖的呆著,不自覺的就多喝了兩杯,走路的時候被冷風(fēng)一激,酒氣就沉到心里去了。
張闊亦步亦趨的跟在后邊,小心的問:“皇上,叫車嗎?”
乾萬帝揮揮手:“算了,咱們偷偷的回去看看明德在干什么�!�
乾萬帝走得快,一盞茶功夫來到了清幀殿門口,突而只見側(cè)門邊的小院子里火光一閃,有人悉悉索索的在那里燒紙。皇宮里燒紙祭祀可是極度犯忌的,尤其是元宵節(jié)這樣大吉大利的日子里,小年夜這么重要的時節(jié),有誰敢在皇上的寢宮門口觸霉頭!簡直是不要命了!
張闊猛地上前兩步,突而被乾萬帝一按,低聲道:“等會兒�!�
乾萬帝放輕了腳步走上前,站在樹叢邊上悄無聲息的往里看。月色漸漸的隱沒在了云層中,一點(diǎn)梨花殘破的影子投在地上,火光中明德的臉面無表情,好像一塊玉放到火光里去燒一樣。
他就披了件舊白的棉袍,一段手臂從袖口里露出來,骨骼修長而筆直,完全沒有因?yàn)椴⊥春吞撊醵@出半點(diǎn)頹唐。乾萬帝看了幾眼就挪不開目光了,一時酒意沖頂,一把撩開樹叢就大步走了過去。
明德轉(zhuǎn)頭一看,直接被乾萬帝按著兩個肩膀摟在了懷里,咬著耳朵問:“你又在玩什么花樣呢?嗯?”
明德有點(diǎn)慌亂的要撲滅火苗,被乾萬帝一把抓住了手,反扳過來湊到自己嘴邊去親著:“才一會兒不見就給我弄出這些事來……小年夜的燒紙,燒給誰呢你?”
酒氣重得明德忍不住偏過頭,小小聲的說:“沒啊……”
話音未落被乾萬帝一把打橫抱起來,滿把抱著幾步邁進(jìn)大殿里。這樣狎昵而親密的姿態(tài)實(shí)在是太過曖昧,明德瑟縮了一下,想掙扎又不敢,剎那間心里很多顧慮一起壓了上來,石塊一樣沉甸甸的墜在胸腔里。
太子……皇后……江南……出京……
原本是小小的、遙遠(yuǎn)的、好像只能放在高處讓他拼命伸長了脖子去羨慕瞻仰的夢想,如今都一下子現(xiàn)實(shí)起來,甚至只要他溫順,只要他聽話,就有可能觸手成真。
2009-9-1
2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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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樓
乾萬帝感到懷里那孩子蜷縮了一下,然后慢慢的放軟了身體,依偎在他懷里,好像一只好不容易被安撫下來的警醒的小獸。他只要稍微低一下頭就能聞見那孩子脖頸里淡淡的衣香,綿軟而安順的味道,一下子把他全身的血液都點(diǎn)燃了。
乾萬帝一腳踢開內(nèi)室的門,宮人飛快的帶上門退了下去。
月光透過窗欞灑在血紅色的撒金榻上,宮燈中燭光輝映,映得明德唇角一點(diǎn)血色氤氳開,顏色秾麗得就要盛開來一般。乾萬帝只聽見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重重敲打著喉嚨,好像一個亢奮而不知所措的毛頭小伙子一樣。
“……明德,”乾萬帝低啞的說,“叫我的名字。”
明德蜷起身體,像個小小的團(tuán)子一樣躲在床中間,搖搖頭不說話。
“叫啊,”乾萬帝低聲勸誘他,“叫我的名字,叫啊,你連我是誰都認(rèn)不得了,嗯?”
明德又拼命的搖頭,往深深的床鋪里縮。乾萬帝一把抓過他整個人拖過來,接著重重的壓了上去,粗糙的掌心抓著明德的腳腕,然后急切而粗魯?shù)娜嗄笾男⊥取?br />
“……明德,”乾萬帝喘息著問,“今天是誰的忌日?”
明德拼命搖著頭不說話。乾萬帝幾下問得火起了,重重的在他側(cè)頸上咬了一口,含混的命令:“——說!”
這小東西猛地蜷縮起來要捂住脖頸上的齒痕,乾萬帝伸手去抓住他的手腕,結(jié)果倉促間蹭過他的臉,竟然有點(diǎn)濕濕的、冰涼的液體滑過掌心。
乾萬帝頓住了,“……你哭什么?”
明德把臉埋進(jìn)厚軟的被子里,乾萬帝摟著他,親吻著他的脊背,一直到后腰,在少年肌肉柔韌、單薄而性感的背上留下了無數(shù)個吻痕。許久之后明德的戰(zhàn)栗漸漸平靜下來,微弱的聲音就像小貓一樣,從大床深處傳來。
“……明、明�;屎蟆�
轟的一下,乾萬帝好像被雷打了一樣,剎那間僵在了原地。
正月十五是明�;屎蟮募扇铡�
也是明德的十八歲生日。
_
精致富麗的臥室在宮燈輝映下恍惚夢幻,燭光中少年半裸的身體仿佛一整塊雕鑿精美的玉一樣,帶著深深淺淺、青紅交錯的情
欲的痕跡。
他就那么瑟縮在乾萬帝懷里,這么久都沒能反抗成功過的小東西,只要伸手就能肆無忌憚的掠奪和摘取,甚至一點(diǎn)微不足道的掙扎都可以當(dāng)作是特殊的情趣。然而這個時候,乾萬帝的感覺就像是被人在臉上狠狠的打了一耳光,微妙的癢和疼一直辣到了心里去。
“……我都忘了你是這個時候出生的了�!�
乾萬帝撫摩著明德的臉,動作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溫柔的:“……不知不覺十八年都過去了,時間過得這么快�!�
明德的聲音小小的:“……我想回去。”
“回哪里?”
“回去�!�
2009-9-1
2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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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樓
明�;屎笊熬幼〉暮閷m已經(jīng)完全荒廢了,乾萬帝沒叫人去打理,也就沒人關(guān)心那個先后已經(jīng)敗落的宮殿。乾萬帝搖搖頭說:“那里不干凈,不準(zhǔn)去�!�
明德小聲說:“不是皇宮里�!�
“那是哪里?”
過了好一會兒,乾萬帝以為明德已經(jīng)睡過去了,他正打算離開的時候,突而聽見一個幾不可聞的聲音說:“……皇陵�!�
室內(nèi)悄然無聲,只聽見燭火輕微的噼啪作響。他說出那兩個字以后乾萬帝愣了半晌,點(diǎn)點(diǎn)頭道:“好,我陪你一起去�!�
他叫人來備車,又親手給明德挑了件厚厚的雪狐裘,自己換了件普通袍子,兩個人就帶著張闊和幾個服侍的宮人,趁著夜色出了宮。
明德并不是完全沒有去過明睿皇后陵的。他剛剛?cè)雽m的時候,畢竟是個孩子不知道害怕,受了這么大委屈就立刻暴跳起來,絕食、毆打?qū)m人、指著乾萬帝的鼻子大哭大鬧,暴戾得就像一只嗚嗚嘶鳴的小獸。有一天晚上他把切肉用的小匕首藏在懷里,趁乾萬帝不注意的時候要捅他,結(jié)果被皇帝一只手就差點(diǎn)擰斷了胳膊。
乾萬帝三更半夜的把他從床上拎起來,面色陰沉的叫人備車去皇陵。守陵的人被一隊(duì)侍衛(wèi)拎著刀叫起來,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摸黑去開明�;屎罅�。明德被乾萬帝一路扛著進(jìn)了密室的門,里邊放著一口小小的金絲楠木棺槨,乾萬帝叫人開了棺,指著里邊的一堆枯骨問:“知道這是什么嗎?”
墓里又黑又濕,明德那么小,魂都不全,嚇得一動不敢動,瑟縮著蜷成一團(tuán)。乾萬帝把他按在自己懷里強(qiáng)迫他抬頭去看,一邊看一邊在他耳邊低聲道:“這是你的棺槨,里邊這些骨頭是明睿皇后生前養(yǎng)的貓。要是你再跟我擰著來,我就把你放到里邊去�!�
乾萬帝說說就算了,才落到自己手里的心肝寶貝,哪舍得要打要?dú)⒌摹5敲鞯庐?dāng)了真,驚嚇刺激受得不小,全存在了心里,回去后就大病了一場。
他好像做了一個漫長而荒誕不經(jīng)的夢,夢里有一個男人站在山崖上,掐著他的脖子把他懸空在無底深淵之上。只要那個男人一松手,他就會毫無懸念的掉落下去;但是他所有的、全部的倚靠,也只是來自于那掐著他咽喉的大手上。
車?yán)镅P髓香,明德昏昏沉沉的趴在乾萬帝懷里睡了一路,醒來的時候四周喧雜熱鬧,根本不是陰森寂靜的巨大皇陵。
張闊在車外恭恭敬敬的彎下腰:“兩位主子,咱們到了�!�
乾萬帝一手摟著明德一手掀開車簾一躍而下。明德多少年沒有逛過街的人,向四周一看就被吸引住了:這是長安夜市的入口,不遠(yuǎn)的睢陽河邊上很多人在放燈,煙花爭相輝映著耀亮了天際。人流熙熙攘攘的走過擺滿小吃、雜耍、玩意兒攤子的街道,喧鬧得連正月里的寒風(fēng)都被熏熱了。
“你也悶著這么久了,出來逛逛也好�;钪娜藙e總是緬懷過去,還是珍惜眼前吧�!�
明德沒有說話,乾萬帝也不管他有沒有聽,拉著他就往夜市里走。
明德長得漂亮,穿一件華貴柔軟的雪狐裘,一點(diǎn)尖尖的下巴在雪白的長毛上如雪如玉,就像是個被父親領(lǐng)出來散步的貴家小公子一般,引得很多經(jīng)過的大姑娘小媳婦們都紅著臉掩著嘴不斷的回頭望。乾萬帝也不惱,微笑著低頭盯著他:“她們看你呢�!�
明德臉色一紅,低著頭小聲說:“煩死了�!�
這個年紀(jì)的少年青澀和驕傲,全都掩飾不住的掛在了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