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裴十安只能努力營造出兄友弟恭的氛圍,吃飯的時候還給寧硯夾菜,溫和道:“弟弟吃個雞腿,補(bǔ)補(bǔ)身體�!�
寧硯面無表情地把碗移開,裴十安夾的雞腿掉到了桌子上。
裴十安立刻看向桌子上首:“娘!你看他!”
裴母輕輕咳了一聲,提醒道:“小硯�!�
寧硯的神色有些僵硬,頓了頓,才語氣冷淡地說:“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鬼才信他不是故意的!
但是當(dāng)著爹娘的面,裴十安也不好跟他吵架,只能壓著怒氣繼續(xù)吃飯。
裴十安覺得兩人同在一個屋檐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不能一直這樣下去,打算找寧硯好好聊一聊。
從小廝那里打聽到寧硯下午要出門后,他便提前在平日進(jìn)出的那個側(cè)門等著。
裴十安坐在側(cè)門的臺階上,遠(yuǎn)遠(yuǎn)的看見寧硯沿著開滿繁花的墻下一路走過來,雪白的花瓣落在他身上,越發(fā)襯得他清冷皎潔,像是從畫里走出來的人一樣。
裴十安站起來,想要迎上去和他說話,寧硯卻像沒看到他一樣,目不斜視地從他旁邊走過。
裴十安:“……”
媽的,最煩裝逼的人!
裴十安追上去攔在他面前:“寧硯,你給我站��!我有話跟你說!”
寧硯這下不得不把視線移到他臉上:“我還有事,沒時間聽你廢話�!�
“你都沒聽,怎么就知道我說的是廢話?”
“你說的每句話都是廢話�!�
裴十安倒吸了一口涼氣:“寧硯,你現(xiàn)在怎么變成這樣了?”
寧硯瞳仁漆黑,陽光落在眼底也是冷冷的:“裴十安,是你逼我的�!�
裴十安也懶得和他掰扯:“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那我還生你的氣呢!成親那天你丟下我一個人走了,我多丟臉��!但就算我們彼此看不慣對方,在爹娘面前總要裝一裝吧�!�
寧硯靜了一會兒:“你要說的就是這些?”
“不然呢?這件事很重要,以后我們天天都要見面,你要是不配合我演戲,爹娘遲早會看出來我們兩個有問題!”
寧硯冷淡地打斷了他:“知道了。”
話說完了,裴十安默默讓開路。
寧硯擦著他的肩膀離開,走到側(cè)門停著的馬車前,裴十安忽然想到什么,連忙跑過去拉住他。
“放手�!睂幊幍馈�
裴十安有些吞吞吐吐的:“等一下,還有一句話忘了說,說完就放你走。”
他不敢看寧硯,轉(zhuǎn)過頭看著別的地方:“那個,對不起,我當(dāng)初接近你確實(shí)有其他目的。那時候我以為爹娘不會認(rèn)我這個假兒子,但我不想離開這個家,更不想流落街頭,所以利用了你。是我做錯了,你恨我也是應(yīng)該的�!�
寧硯看著他,看了很久很久,但終究沒說什么,轉(zhuǎn)身上了馬車。
瑞獸銅爐里點(diǎn)著熏香,煙霧一縷縷地逸散出來。
清淡的香氣讓寧硯焦躁的心緒緩解了不少。
寧硯慢慢閉上眼睛,把裴十安剛才說的話在腦子里反復(fù)過了好幾遍。
但他心里還是一片冰冷。
他可以原諒裴十安利用他。
但他不能原諒,裴十安從始至終,一次都不曾對他動過心。
裴十安目送寧硯的馬車離開,忍不住嘆了口氣。
和前任見面,總是這樣令人惆悵。
他正準(zhǔn)備打道回府,就看見一個小廝火急火燎地直奔他跑過來。
“大少爺,可算找著您了!”
裴十安這時候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yán)重性:“你找我做什么?”
小廝氣喘吁吁地說:“太子殿下聽說您回府,特意過來看您,老爺讓我叫您過去,我把府里都翻了個底朝天,敢情您在這躲著呢,快跟我去吧!”
裴十安嚇得臉色煞白,連忙掙開他的手往外跑:“我不過去!你就說我出門了,不知道去哪了,千萬別說見過我!”
小廝追在后面喊他,裴十安裝作聽不見,牽了匹馬,跨上馬背絕塵而去。
但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每次云暄登門拜訪,裴十安都“恰好”出門,裴父逐漸意識到不對。
他把裴十安叫到外書房:“你是不是得罪太子了,為什么不敢見他?”
裴十安信口胡謅:“誰說的,我怎么敢得罪太子?我這些天是為了帶弟弟一起逛京城,才總是出門的,娘說讓我好好照顧弟弟�!�
“是嗎?”
裴父狐疑地打量著他,然后轉(zhuǎn)過頭對里間說:“小硯,文章先別寫了,你出來一下�!�
裴十安立刻結(jié)巴起來:“小,小硯也在?哈哈,好巧�!�
寧硯打起竹簾,從里間走了出來,淡淡掃了裴十安一眼。
裴父問他:“這幾天你哥哥帶你去逛京城了?”
裴十安心如死灰地低下了頭,他以為寧硯一定會拆穿他,沒想到寧硯卻認(rèn)了下來:“沒錯�!�
裴十安萬分詫異,忍住了沒有抬頭看他。
裴父很信任寧硯,聞言便不再追問:“你們兄弟和睦是好事,今天還要出門嗎?小硯,四皇子邀你去圍獵,十安跟不跟你一起去?”
寧硯道:“他不去。”
裴十安卻不肯留在家里,說不定太子又要過來,他還是提前躲出去的好。
他連忙道:“誰說我不去?待在家里多無聊,我跟弟弟一起�!�
說完之后,他看見寧硯的臉色有些難看,但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裴父聽了卻很欣慰:“很好,聽說這次圍獵太子也在,你這次正好去見見他,跟人家好好道謝。你離家出走的這段時間,太子一直都很記掛你�!�
裴十安騎馬跟著前面的寧硯出城,身后是裴父特意派過來盯著他的小廝,防止他半路溜去其他地方。
裴十安左右看了一圈,鬼鬼祟祟地驅(qū)馬上前,和寧硯商量:“喂,你快想想辦法啊。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你不跟我好了,我們之間的情分還在,你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我落到太子手里吧�!�
寧硯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沉著臉,不知道在和誰生氣,聞言便冷冷道:“原先我已經(jīng)替你回絕了,是你自己一定要跟過來�!�
“你還怪我?我那時候又不知道你今天會來見太子!”
“皇家圍獵,太子怎么可能不在?你除了吃喝玩樂,從來不考慮別的事嗎?”
裴十安心煩意亂:“算了,不跟你說了,你就會說風(fēng)涼話!”
沉默良久,寧硯才道:“云暄不是很喜歡你?你怕什么?”
裴十安以為寧硯在諷刺他,雙腿一夾馬肚,怒氣沖沖地和他拉開距離。
在小廝的監(jiān)視下出了城,眼看著圍獵的場地越來越近,已經(jīng)能看見聚集在一起的王孫公子,看過去烏壓壓一片。
裴十安緊張得手心都濡濕起來,他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心的汗,長出了一口氣。
就在他把生死置之度外,狠下心準(zhǔn)備上前的時候,寧硯忽然伸手拉住了他的韁繩,勒停了馬。
裴十安有些不耐煩:“干什么?沒什么重要的事就別煩我,我趕著去送死,早死早超生�!�
寧硯沒有理會他,對裴父派來的小廝道:“我有幅海棠春睡圖落在家里了,已經(jīng)答應(yīng)今天要交給四皇子,不能耽擱,你回去替我取一下�!�
小廝有些遲疑:“但是老爺讓我盯著大少爺,不讓他亂跑�!�
寧硯加重了語氣:“回去取畫。這邊有我看著�!�
小廝見寧硯神色冰冷,不敢再忤逆他,反正寧硯這樣吩咐了,出了事自然也是他擔(dān)著,扯不到別人頭上,于是忙不迭地答應(yīng)了。
等到小廝騎馬離去,馬蹄踏起的塵土也漸漸平息,寧硯才松開裴十安身下那匹馬的韁繩。
“趁沒人看見你,趕緊走。”
裴十安沒想到寧硯會出手相幫,剛才憋出的滿腔怒火,此刻全都煙消云散。
他頗有些感動:“寧硯,我就知道你外冷內(nèi)熱,是刀子嘴豆腐心,大恩不言謝,我以后一定……”
寧硯連他的話都沒聽完,就面無表情地騎著馬離開。
裴十安臉上的笑僵住了。
他再度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忍一忍。
正要悄悄回城,但沒走出多遠(yuǎn),就迎面撞上幾個常和他廝混的公子哥,都是些酒肉朋友。
裴十安連忙要躲,但四周一點(diǎn)遮蔽物都沒有,他原地打轉(zhuǎn)了幾圈,急得冷汗直冒,也沒找到能躲起來的地方。
這時候那幾個公子哥已經(jīng)看見了他,紛紛上前,把他團(tuán)團(tuán)圍住。
因?yàn)榕峒音[了一出真假少爺?shù)男υ�,成為了很多人茶余飯后的談資,這次好不容易抓到一個當(dāng)事人,這些公子哥自然不肯輕易放過,誓要盤問清楚。
裴十安一面敷衍著,一面想著找借口離開。
其中一個公子哥道:“十安,你看著好像很著急的樣子,是有什么事嗎?”
裴十安連連點(diǎn)頭,正要順勢說自己要回城,另外一個公子哥就說:“我知道了,你也是來參加圍獵的,但是迷路了,找不到地方對不對?放心,我們也要去那里,可以直接帶你過去�!�
他們幾個也不聽裴十安的解釋,就把他夾在中間,趕鴨子上架一樣把他趕了過去。
裴十安跑又跑不掉,有苦說不出,簡直心如死灰。
寧硯原本在和四皇子說話,忽然瞥見裴十安被簇?fù)碇^來,臉色立刻產(chǎn)生了變化。
他下意識看向某個方向,云暄的馬車就停在那里。
裴十安也認(rèn)出了云暄的馬車,連忙背轉(zhuǎn)過身,把自己藏在人群里。
一只白皙修長的手打起車簾,其他人立刻停下了談話,翻身下馬,恭敬行禮,裴十安也混在這些人里低著頭,盡量讓自己顯得沒有存在感。
但他還是察覺到了一道灼熱得讓人難以忽視的視線。
裴十安把腦袋埋得更低,片刻后,視野里出現(xiàn)了一雙玄色錦靴,然后是鑲著金線的衣擺。
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強(qiáng)迫他抬起頭。
裴十安心驚膽戰(zhàn)地撩起眼皮,看見云暄唇角露出了玩味的笑意。
“十安弟弟,好久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