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若論京城里誰的勢力最大,能動用的人最多,除了圣上,也就只有太子了。
云暄如今還在養(yǎng)傷,但聽說他接連兩天請輕羽姑娘來東宮飲酒作樂,荒淫無度。
裴十安對這些消息不感興趣,但他走在路上都能聽見有人議論,不想知道也得知道了,簡直是陰魂不散。
他一進(jìn)東宮,下人紛紛向他行禮,叫他太子妃。
裴十安開始還解釋他是被云暄騙過去成親的,不算太子妃,后來發(fā)現(xiàn)下人根本不聽他說話,只好破罐子破摔,直接問:“我夫君在哪?我有事找他�!�
下人面面相覷,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裴十安覺得奇怪:“他不在嗎?不對吧,他的傷還沒好,怎么可能亂跑?”
這時候才有一個丫鬟說:“太子妃您別生氣,殿下跟輕羽姑娘真的沒什么,請她過來也只是為了聽曲。”
裴十安:“……”
云暄這狗東西這么會享受?人美聲甜的輕羽姑娘居然夜夜給他唱曲!
裴十安隨口問:“輕羽姑娘還在這里嗎?”
誰知他不問還好,剛問出口,下人就烏壓壓跪了一地,齊聲道:“太子妃息怒!輕羽姑娘現(xiàn)在……還和殿下在一起。”
裴十安無奈道:“我沒生氣。好了,現(xiàn)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我是真的有事找太子,快帶我過去�!�
終于有一個丫鬟猶豫著起身,在前面替他引路,還時不時回頭偷覷他的臉色。
剛走到寢宮的臺階下方,便聽見絲竹管弦聲聲入耳,還有一道婉轉(zhuǎn)動人的嗓音,咿咿呀呀地唱曲。
裴十安抬眼望了望天,看見魚鱗般的云層后透出幾道微弱的曦光,這才確認(rèn)自己沒有弄錯時間,的確已經(jīng)天亮了。
他走上臺階,推開寢宮大門,先是聞見一股酒香,混雜著幽靜的脂粉香氣,讓人心神不由一蕩。
云暄坐在上首,衣襟凌亂,墨發(fā)披散,手里拿著一個鎏金酒杯。他顯然已經(jīng)半醉,目光卻一直凝視著某處。
沿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下方一名絕色女子坐在椅子上,一面彈琵琶一面唱曲。
一曲結(jié)束,女子抱著琵琶起身行禮,云暄撫掌贊道:“果然,無論聽多少次,輕羽姑娘的聲音都是那么動人�!�
他轉(zhuǎn)過頭吩咐下人:“我記得西域進(jìn)貢的珠寶還剩下一些,拿過來送給輕羽姑娘�!�
輕羽連忙謝恩。
云暄微微一笑:“來吧,像剛才一樣,坐在我旁邊�!�
態(tài)度親昵自然,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
輕羽剛才并沒有坐在云暄旁邊,但她沒有拆穿云暄的謊言。
云暄請她過來的時候說,要她住在東宮幾日,幫他試探一個人對他有沒有真心。
因為云暄以前也幫過她,所以這次輕羽想都沒想就答應(yīng)了。
云暄給她送了成箱的珠寶,好吃好喝的供著,什么都不要她做。
直到剛才有人稟告太子妃來了,其他人開始撫琴吹簫,營造云暄荒淫無度的假象,輕羽才跟著唱了來東宮之后的第一支曲。
她知道云暄邀她坐在身邊,是為了引裴十安吃醋,于是配合地落座,為了讓這場戲更逼真,甚至主動為云暄斟酒。
裴十安看著那兩個人你儂我儂,忽然不想再看下去,主動移開了視線。
他覺得自己再待下去就有點不識趣了,正猶豫要不要離開,去找其他人幫忙,云暄就已經(jīng)看到了他。
他慢慢問了一句:“十安弟弟也來了?”
裴十安只能停下腳步:“嗯,來了。”
云暄道:“來得真不巧,輕羽姑娘剛唱完曲,可惜你聽不到了,她比你唱得好聽。”
裴十安有些不耐煩,覺得云暄莫名其妙�!皬U話。京城里誰不知道輕羽姑娘天生一副好嗓子,我怎么跟人家比?”
“十安弟弟,你好像有些不高興�!�
“我沒有不高興,該不高興的是你才對。外面都在傳你夜夜笙歌,荒淫無度,有幾個言官已經(jīng)準(zhǔn)備在圣上那里參你一本了�!�
云暄抬起眼睛看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你吃醋了?”
“沒有�!�
“你當(dāng)然不會吃醋,你自己都左擁右抱,怎么會管我�!�
“我……”
裴十安剛想說些什么,云暄就不甚在意地側(cè)過臉,和輕羽道:“你先回去,在房間等我,我待會兒就過去�!�
輕羽臉上泛起薄紅,低頭退了出去。
裴十安一向喜歡看美人,尤其美人含羞的模樣更美,這是他第一次沒有欣賞的心情。
裴十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強迫自己不去想云暄和輕羽姑娘的事,把心思放到楚尋青身上。
“三哥,我有事求你。”
裴十安把楚尋青的事說了一遍,然后道:“求三哥借我些人手,在京城排查一遍,大夫說要盡快把病人帶到他面前�!�
云暄沉默良久,才略帶嘲意地開口:“我還以為你是聽說了輕羽姑娘的事,才過來找我……原來又是我想錯了�!�
裴十安忍不住道:“你跟輕羽姑娘的事,和我又沒有關(guān)系,我找你干什么?”
云暄聽著裴十安隱含焦躁的聲音,端詳著他的神色,好像忽然間明白了什么。
他勾起唇角道:“你說得對。我想跟誰在一起,都是我自己的事。”
裴十安不再說話了。
云暄繼續(xù)道:“剛才你也聽到了,我接下來還要陪輕羽姑娘。至于你那個下落不明的姘頭,我沒時間幫你找�!�
裴十安咬牙道:“你沒時間,你總能派其他人幫忙找吧?”
“那我有什么好處呢?”
裴十安以為云暄是要那樣的好處,便快步走到坐在上首的云暄面前,拉著他的衣襟,俯身要吻他。
云暄卻用手指抵住了他的唇:“十安弟弟,請自重�!�
裴十安的動作頓住,維持著那樣尷尬的姿勢。
云暄道:“你這樣,輕羽姑娘會跟我生氣的。她不像你,她很愛吃醋。”
裴十安連忙松開云暄的衣襟,退開一些距離。
云暄已經(jīng)有輕羽姑娘,不喜歡他了,他居然還想獻(xiàn)身去討云暄歡心,實在是不自量力。
他有些訕訕地說:“那,你說的好處是指,錢?這個不是問題,只要你能把人找回來,要多少錢都可以�!�
云暄斂了笑意:“你不是最愛錢嗎?現(xiàn)在為了他,連錢都不要了?”
裴十安道:“人命要緊。”
云暄意味不明地盯了他半晌,抬手叫了一個人進(jìn)來,吩咐了幾句。
然后對裴十安道:“找人的事跟他說。十安弟弟,記住你這次欠我一個人情,之后我一定會討回來的。”
裴十安很心疼,聽云暄的意思,倒像是要把裴府搬空。
但現(xiàn)在也顧不得這些了,裴十安拉著云暄指給他的人,匆匆出了門。
不過一盞茶的工夫,東宮里的侍衛(wèi)便整裝待發(fā),裴十安跟著他們一起沿街查訪,忙碌了一整個上午,才打聽到楚尋青的下落。
楚尋青昨晚果然支撐不住,倒在一戶人家墻邊,被那戶人家救了回去,還請大夫進(jìn)行了簡單的治療。
裴十安趕過去的時候,楚尋青還沒醒,身上高熱未退,臉上遍布不正常的潮紅,情況很不好。裴十安看了更是心焦。
他和那戶人家道謝之后,又給了些銀子,把楚尋青領(lǐng)了回去。
在馬車上的時候,一路顛簸不平,裴十安怕楚尋青的腦袋磕到,便小心地讓他枕在自己腿上,還用干凈的手帕替他擦臉。
沒想到他剛碰到楚尋青的臉,楚尋青就睜開了眼睛。
裴十安老老實實道:“師父�!�
楚尋青眼神不算清明,大概還未從長時間的昏迷中清醒過來,裴十安剛想問他覺得怎么樣,就被他抓住了手。
裴十安也跟著緊張起來:“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楚尋青忽然起身,按著他的腦袋,吻住了他。
這個吻一開始就帶著侵略的意味,再加上事出突然,裴十安壓根沒機會防備,等他反應(yīng)過來之后,已經(jīng)被楚尋青逼到了馬車的角落。
“師父……”裴十安拼命想把頭扭到一邊,剛喘了口氣,楚尋青就捏住他的下巴,重新咬住他的唇瓣。
那種粗暴的態(tài)度,和平時冷靜克制的模樣相比,簡直是換了個人。
裴十安心里暗道不好,難道因為楚尋青吃錯了藥,連性格都變得翻天覆地?
再待下去,怕不是要被他連皮帶骨都吞進(jìn)肚子里!
裴十安用盡全身的力氣推他,楚尋青因為身體還很虛弱,居然真的被裴十安掙脫了。
然后楚尋青扶著馬車壁,眼神幽暗地看著裴十安,忽然明白了什么。
“這不是夢�!彼曇舻蛦。哉Z般緩緩開口。
下定了決心離開裴十安,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睜開眼卻發(fā)現(xiàn)自己枕著裴十安的膝蓋,入眼便是他擔(dān)憂的表情。
楚尋青理所當(dāng)然地以為這是夢,因為裴十安用那樣關(guān)心的眼神看他,眼里只有他一個。
既然是夢,他就不必再克制自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想親他,再也等不下去了。
但夢里的裴十安應(yīng)該不會拒絕他,在裴十安露出慌亂的表情,用盡力氣掙脫時,楚尋青終于清醒過來,知道自己失態(tài)了。
“抱歉,嚇到你了。”
楚尋青朝像只鵪鶉一樣縮在馬車角落里的裴十安伸出手,想把他拉起來。
裴十安謹(jǐn)慎地把手搭在他手心里:“師父,你剛才是……”
楚尋青道:“沒什么,以后不會再發(fā)生這樣的事了。”
裴十安又觀察了他一會兒,見他確實神志清醒,恢復(fù)了平時的樣子,才漸漸放下心來。
離裴府還有一段路程,他想讓楚尋青躺下好好休息,但楚尋青拒絕了他,抱著劍坐在馬車的另一側(cè),和他隔開了一段距離。
裴十安用手帕擦拭著被楚尋青咬破的唇角,剛才仿佛被野獸盯上的壓迫感,讓他到現(xiàn)在都心有余悸,時不時偷眼看他。
楚尋青掀開車簾一角,往外瞥了一眼:“現(xiàn)在去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