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那頭沒主動跟他說任何話。

    似乎添加他這個事情，只是失誤之下的一個舉動。

    又過了一段時間。

    桑延看到她發(fā)了第一條朋友圈。圖片是一張辦公桌上放了一大摞報紙，她配上的文案是：【看了一周的報紙，明天再沒事干我就開始背了。】

    鐘思喬在底下嘲笑：【哈哈哈哈哈哈找到實習不錯了！】

    順著圖上的字跡，桑延認出那是宜荷日報。

    再次去宜荷，路過一家報亭時，桑延的腳步稍頓，走了過去。他從錢夾里掏出幾張一百，遞給報亭的阿姨，輕聲說：“阿姨，每天的宜荷日報，您能給我留一份嗎？”

    “�。苛粢环�？”

    “嗯，我三個月來拿一次�！�

    ……

    溫以凡畢業(yè)典禮的那天，桑延進了禮堂，坐在后排看著她上臺領了畢業(yè)證。他看著畢業(yè)典禮結(jié)束后，她被朋友拉著出去拍照。

    在他眼里，她站在人群之中，永遠是最顯眼的那一個。

    永遠是能讓他第一眼看到的那個存在。

    某一刻，桑延從口袋里拿出手機。他盯著遠處的溫以凡，她身陷人海之中，像是被一道屏障與他隔絕開來。

    那么多次。

    她沒有一次發(fā)現(xiàn)他的存在。

    從始至終。

    她似乎從來都看不見他。

    桑延身著正式的白襯衫西裝褲，盡管他并不適應這樣的穿著。他舉起手機，時隔四年，當著她的面，喊出了她的名字：“溫以凡�！�

    順著聲音，溫以凡茫然地看了過來。

    那是桑延第一次，沒戴口罩和帽子出現(xiàn)在她的眼前。

    他矛盾至極。

    渴望被她發(fā)現(xiàn)自己，卻又不想被她發(fā)現(xiàn)。

    在溫以凡的視線徹底投到他臉上的那一瞬。

    桑延還是轉(zhuǎn)了頭，往另一個方向走。他低頭看著手機屏幕上的溫以凡，臉上還帶著淺顯的笑意，似乎還沉陷在畢業(yè)的快樂之中。

    理應如此。

    這是讓她開心的日子。

    不適合見到，不該見到的人。

    他彎了下唇，一步一步地遠離了那片熱鬧。

    猶如以往的任何一次。

    他獨自一人前來，又獨自一人離開。

    像是來來回回地重復著，一段孤獨而又沒有盡頭的旅程。

    畢業(yè)后，桑延跟幾個朋友合資開了個酒吧。他留在了大四實習的公司，工作上的事情忙，去宜荷的次數(shù)也隨之減少。

    通過溫以凡的朋友圈，桑延知道她換了新工作，去了宜荷廣電的新聞欄目組。

    其余的，他一概不知。

    有空時，桑延會登錄一下那個網(wǎng)游。

    時隔好幾年，這個網(wǎng)游已經(jīng)漸漸衰敗，玩家的數(shù)量大不如前，好友列表里全是一片灰。順著地圖走過去，只能偶爾見到幾個刷等級的工作室。

    13年夏天的某個晚上。

    桑延在睡前習慣性地登上游戲，這次卻意外地看到了已經(jīng)一年多沒登錄過的溫以凡。他看了好幾秒才確定自己沒認錯，直接飛到她那邊去。

    [敗降]：被盜號了？

    [溫和的開水]：……你還在玩？

    [溫和的開水]：我清電腦軟件，突然發(fā)現(xiàn)這游戲我還沒卸載，就上來看一下。

    [敗降]：嗯。

    [敗降]：你過得怎么樣？

    安靜好片刻。

    [溫和的開水]：不太好。

    [溫和的開水]：生活哪有開心的，但也只能這么過了。

    桑延一愣。

    那是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表露出生活的負能量。

    又瞎扯了幾句。

    [溫和的開水]：我還有事，先下了。

    之后，溫以凡下了線。

    桑延盯著屏幕，良久后，訂了隔天中午飛宜荷的機票。

    到宜荷已經(jīng)是晚上了。

    桑延坐上出租車，到宜荷廣電的門口。還沒下車，他就見到溫以凡從里頭走出來。她背著個包，慢吞吞地往前走著，神色有些空。

    他下了車，沉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溫以凡徑直往前走著，穿過一條街道，轉(zhuǎn)彎。路過一家蛋糕店時，她在門外停了三秒，盯著玻璃窗里的蛋糕。

    像是覺得價格太貴，很快她就收回視線，繼續(xù)往前。

    溫以凡在街道邊的長椅坐下，失神地盯著地板。

    沒有哭，沒有玩手機，也沒有打電話。

    沒有做任何事情。

    也不知道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桑延站在轉(zhuǎn)角處，盯著她看了很久。他的眼睫稍動，轉(zhuǎn)頭進了那家蛋糕店，把那個蛋糕買下。他付了款，卻沒結(jié)果店員手中打包好的蛋糕盒。

    他指了指外頭，提了個要求：“您能幫我把這個蛋糕給那個坐在長椅上的女人嗎？”

    店員：“�。俊�

    “就說這是你們店里的新品�！鄙Ｑ酉肓藗�蹩腳的理由，“讓她發(fā)朋友圈宣傳一下，就可以免費送她一份。”

    ……

    回南蕪后的三個月，桑延每天都能想起獨自坐在長椅那沉默無言的溫以凡。某個瞬間，他終于想清楚，起身打開電腦開始寫辭呈。

    如果她過得不好。

    他好像也沒什么要繼續(xù)糾結(jié)的了。

    桑延想起了，在游戲上，他還未來得及發(fā)送出去的那句話。

    ――你要不要換個地方發(fā)展？

    可他發(fā)送成功后，她已經(jīng)下了線。

    從那之后，也再沒登陸過。

    她依然沒有收到她的話。

    但這好像也是一件很容易解決的事情。

    如果你不來。

    那么，我就去見你。

    正式離職的那天晚上，桑延被蘇浩安叫去“加班”喝酒。一進門，他就立刻看到坐在其中一張散臺上的溫以凡。

    她穿著淺色的毛衣，膚色白如紙，唇色卻紅，笑著跟對面的鐘思喬聊天。

    一如從前的每個瞬間。

    那一刻，桑延有一瞬間的恍惚。

    像是進入了幻境之中。

    桑延沒像以往一樣直接上二樓，而是走到吧臺的位置，跟何明博說起了話。何明博有些納悶，問道：“哥，你咋不上去？”

    他心不在焉地應著：“啊，等會兒�！�

    何明博：“那我給你調(diào)杯酒？”

    “不用�！�

    兩人隨意扯了幾句。

    在這個時候，溫以凡那頭發(fā)出了巨大的動靜聲。他順勢望去，看到余卓手上的酒打翻，全數(shù)淋到了她的身上，白著臉道歉。

    她明顯被酒凍到，立刻站了起來。

    簡單交涉完，溫以凡似是打算去個洗手間。她抬起眼，跟他的目光撞上。似乎是沒認出來，也似乎是早就察覺到他的存在，她的眼神很平靜。很快就挪開了視線。

    隔壁的何明博說著話：“誒，這看著還挺好說話，我讓余卓處理吧――”

    桑延站直起來，看著溫以凡的背影，打斷了他的話。

    “我去吧�！�

    果然。

    他還是難以忍受，這種被她隔絕在世界之外的感覺。

    他想見她，那么，他就應該去見她。

    既然再沒法愛上任何人。

    那就窮極這一生。

    去愛那個，死磕一輩子，都還是想擁有的人。

    ―番外完―

    （全書完）